情劫降身/第四十一章
一動, 又能感覺到那種難言的疼痛,還有那臭味。
洞外照入方破曉不久的光芒,摸着旁邊男子正熟睡着, 雙腳落地慢步至洞口。
伸出手指, 金色的光線穿過指尖罅隙入眼, 刺眼令眼眸無法完全睜開。
不再去想直視那束明亮的光線, 轉移目視遠處的石壁, 石壁上有幾棵青松,枝葉上積着雪。
這已是春了,卻還是能感受到冬的寒、刺骨。
轉身走回, 看見男子已站起繫好腰帶,他手拿狼皮披肩朝着她走過來。
“天寒, 你也自己多注意些。”
溫紫楚撫摸着那雙厚實的手, 擡頭望着那雙藍眸, 說道:“你也要注意,是誰會對你下藥?”
帝龍澤視線轉移至洞外, 音色喑啞地道:“這你無需煩惱,我已知曉是誰。”
“你如此說,我便也就不多問。”
溫紫楚垂眸,若有所思地走到石牀邊,又將視線轉移至石牀邊一條流水上。
這從石壁滲出的泉水味道清甜, 卻含有毒。
回想過去——
初至這個隱秘的山洞, 起源於一場臨時雨, 這雨來得快又急, 足足下了有兩刻鐘。
他們躲進這個山洞, 外面的光照進內裡,洞壁有許多水面反射銀澄澄的光斑, 如同夢般的玄幻。
因裡有泉水積聚成一個小池,纔會這般。
一男子面戴一個面具,面具上面的圖案是西雲人們所畏懼的兇獸。
這面戴面具的男子單手捧起些許水飲入口中,後對一個身穿玄衣的男子說:“安澤兄,這山洞有一眼泉水,水很甜,你來嚐嚐。”
男子執劍堪堪走近了,盯着這積聚着的小池子,眉心愈加皺緊。
“你方纔沒喝了這水吧?”
面戴面具的男子疑惑問道:“這水……有什麼問題嗎?”
“有毒。”玄衣男子立給這戴面具的男子把脈,良久,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方纔是喝了這水了?”
“什麼毒?”
“不過小毒。”男子說着拔劍割了他手指,血溢出來了,“你飲我的血便可無礙。”
戴面具的男子覺得好笑:“你的血是解藥啊?”
“我的血可以解百毒,你大可以不信我說的,任由毒素蔓延至五臟六腑。”
戴面具的男子不再笑,凝睇着他的眼睛說道:“安澤兄是說真,我必然照做。”
這面前的泉水是有毒的,這不假,但毒性卻只會麻痹人神經讓人病個兩三天罷了。
如今……
撫摸着了隆起的小腹,脣瓣動了動。
呵,這般造化弄人。
“別去想了,愈想愈痛苦。”
一隻手映入桃花眼,溫紫楚微笑着點了點頭。
都已成定局,爲什麼還要太過在意這些?
這些記憶不會被抹去,還年輕,不像老了,就記不住事了。
閒時、悲時,這記憶會在她腦中無限回放。
“楚,你那些痛苦,我理解,我卻無法感受,你看開些。”
帝龍澤輕闔眼,手仍放她肩上。
她敏感,她又不想把心中的事情說出來,或許這樣,她會好多了。
溫紫楚看着帝龍澤,無奈一笑。
“澤,用不着這樣,我只是想起之前,我們在這裡習武,我喝了這毒泉水,你讓我喝你的血解毒的事情。”
帝龍澤睜開眼睛,說道:“若是這樣,我便安心了。”
“我們一夜沒有回去,想必他們都該急了。”
帝龍澤安撫道:“不會的,我們不是頑固孩童,他們擔心我們做什麼?再者,有危險,你我能對付得了。”
“我明白,只是……”
帝龍澤看着溫紫楚撫摸着隆起的腹部,過去握住她的手。
“有我在,你一切都放下便是。”
“我怕他們知道……”
溫紫楚垂眸。
還是不想別人知曉自己的身份,生怕被那種眼神盯着,又陷入已被塵封許久的感覺。
“怕?何必去思慮這些?”帝龍澤雙手擡起她的臉,讓她正視那他的雙藍眸,“那種異樣的目光,是你自己心底的恐懼,如若你忘記它,它便不復存在。”
“澤,別說了,我……這腹中胎兒大概也餓了,你看……”
溫紫楚盯着帝龍澤的眼眸,不想把他臉上任何一絲神情給遺漏。
“這也才破曉不久,你……”
帝龍澤看着溫紫楚隆起的腹部不再多言。
今兒也不再有落雪,天放晴,空氣新鮮又泛着青草香,低頭視之,地面冒出了些許青綠的苗頭。
“雪停了。”
但願不會再下。
帝龍澤目視溫紫楚,說道:“這四國城是於常年不同,往年不曾下過這麼大的雪,倒也屬反常。”
溫紫楚聽着,“嗯”了一聲。
有時候,感覺她是在自我悲愴。
帝龍澤收回目光目視前方,正有多個人朝他們這個方位走近。
溫紫楚也擡頭去看,這些個人有一個是她不識的。
長得與……凌文天有些許相似。
尚且暫不無需擔憂這個人,現今是要讓凌霆風不能看見這張臉!
溫紫楚轉頭對帝龍澤,說道:“澤,這身體是師妹白止柔的,之前在南凌,我有見過凌霆風,你也知道白止柔是被許給凌文天,是凌文天的王妃。”
“我幫你把臉蒙上。”
帝龍澤拿出一條白紗巾,蒙在溫紫楚的臉上。
溫紫楚蹙眉,擔憂地道:“這不是更顯眼嗎?”
“不會,只要你不出聲,他們就不會注意你。”
“怎麼……”
溫紫楚很不安,雙手糟心地搓揉着。
帝龍澤做噤聲的舉動,示意溫紫楚別再多言。
三人漸漸步行而來,左側是林嚴衾,中間是凌霆風,右側那個人溫紫楚未曾見過。
右側那個人被一個女子用四個輪子的椅子給推着,那個人朝兩個人這邊看過來了……
溫紫楚恍惚中,憶起在凌文天府上見過的假扮婢女的方若華。
恰巧,人的眼睛不好隨着易容改變多少,認出來對溫紫楚來說,不難。
在思慮中,女子將男子推至了帝龍澤面前,那個男子對帝龍澤笑道:“北帝君主,幸會幸會。”
“你是……”
“凌徹。”
溫紫楚擡眼前看,此人眉眼柔和,不是溫潤如玉,這個人身上是有股淡淡的香甜味,外表看起來十分好相處。
正眼看,凌徹同凌文天長得不較像,大因同父異母之由。
凌徹見溫紫楚在看他,就指着溫紫楚問帝龍澤:“她是?”
帝龍澤目不斜視地回道:“內人。”
“內人……”
凌徹笑了起來,笑得很奇怪,有絲陰冷。
“王爺。”
凌徹身後,女子輕聲這一句點醒凌徹,凌徹一改這奇怪的笑容,手捂住笑露的皓齒。
帝龍澤覺得奇怪,皺眉道:“徹王覺着內人很好笑?”
凌徹收起笑容,擡眼看着帝龍澤。
“我沒那意思。”
溫紫楚眉頭凝成“川”,輕咬牙。
總覺得這凌徹是好似知道了什麼。
帝龍澤欲快遠離這糾纏,看着溫紫楚,眼睛向凌徹那邊斜側指一下。
“楚,你要累了,讓我抱你回營帳吧。”
溫紫楚不發聲,頷首。
帝龍澤轉而對凌徹,抱拳:“徹王,內人有身子十分不便,我就帶着內人先告辭了。”
凌徹點了點頭,他是不能攔住他們的。
何況……
她是誰,他還不知道嗎?
帝龍澤抱着溫紫楚離開了。
看着兩個人遠去的背影,凌徹,寒聲道:“若華,你可覺得這個人是不是好生眼熟。”
方若華噤聲。
因她被凌文天發現了不能繼續埋藏在思王府,他也就怪她沒有隱藏好身份。
所有事情她都會稟告他,他知道溫紫楚在思王府發生的那些事情。
看來這般,他是對那溫紫楚感興趣了。
“怎麼?”
方若華避開凌徹的眼睛,答道:“王爺,君上還在,這些話就莫要讓人聽了去。”
凌徹勾脣一笑:“你以爲父皇會不知道我做的那些破事?”
“王爺,這是在四國城,不是在徹王府,什麼話都要注意些,不是嗎?”
方若華這一次沒有避開凌徹的視線。
“我知曉。”
凌徹笑了笑,目視着逐漸朝他們這邊過來的林嚴衾與凌霆風。
凌徹看着兩個人已近在眼前,盯着方若華,說道:“我知道我生來就殘廢……”
“王爺。”
方若華蹙眉。
他這樣說,到底有何用意?
凌霆風爲了來四國城,用了猛藥讓他看起來同常人一般無二。
凌霆風看了凌徹一眼,對着林嚴衾說道:“此番,我儘可能出錢出力助四國城恢復以往繁榮。”
林嚴衾抱拳:“那林某就謝過南凌君上了。”
凌霆風點頭,走凌徹那邊。
林嚴衾方纔也聽到了凌徹的話,他倒頭就離開。
他們的家事不摻和爲好。
昨夜的雪都積到營帳上,營帳上方被壓得陷了幾個坑,那層白布依舊完好無損。
帝龍澤將溫紫楚輕放到榻上,去桌取來了溫水。
溫紫楚接過帝龍澤遞過來的白瓷杯,謝道:“多謝。”
“楚,你我之間,還需個‘謝’嗎?”
帝龍澤那雙湛藍的眼眸純淨如這白瓷杯裡的清透可見杯底的水,他握住了那纖纖玉指。
“澤。”
溫紫楚做出其他動作,就這樣呆愣地看着那雙眼睛。
或許,是愛得還不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