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左邊一個女右邊一個昏,講究是黃昏的時候進入夫家,取自日落歸家的含義,表示這纔是一個女人自己的家。北城的楊家今天格外的熱鬧,隨着紅綢子,扯滿了院子,彤紅的喜字貼在了大門上,氣氛一下子熱起來了,下午四點左右,上門道賀的人就開始絡繹不絕,縣裡典史納妾,在一兩個時辰內,衆人皆知,聽說進門兩位妾室這新典史也是大手筆啊,爲了妥帖一些,楊旭讓侯家酒樓承辦送席面過來,酒樓的人知道楊旭與侯家的少東家侯奎交好,自然不敢怠慢。
楊旭身着新衣,一個靛青色的絲綢長袍馬褂,雖是有點熱畢竟重要場合嘛,總歸還是莊重一些好,按照規矩楊旭拜門子,就是對鄰居說一聲叨擾了,對方說些吉利話,畢竟自己辦事打擾到他人清淨,先去了左邊一家是見識過的賣布匹的商人賀之章,對方也是熱情,一邊請他進屋喝茶,一邊恭喜,楊旭請他到家裡吃席面,賀之章滿口歡喜的應下。
告辭了這一家,楊旭去了右邊的鄰居——張府,扣了兩下門,從側門伸出一個腦袋,門房是一個清秀的小廝,這傢伙認識楊旭,道一聲好,說道:“大人,可有事?”
楊旭拱手道:“今天我家辦喜事,來給你家下個請,順便叨擾幾句。”
小廝有些爲難的說道:“我家老爺一般不見客,你這事,稍等一下我報給管家,請他問一聲老爺。”
楊旭擺擺手,“有勞小哥了。”
門房把門一關,撒腿就往二門處跑去,剛好碰到內院的丫鬟,門房止住步子,對着這丫鬟說道:“隔壁的楊典史今天納妾,過來給老爺下個請,現在在門口等着呢,勞煩姐姐給管家帶着話,問個主意?”
這丫鬟剛巧是張月菀的貼身丫鬟紫雲,紫雲聽到門房的話語才明白怪不得隔壁今天挺吵的,原來是納妾啊!順着遊廊便朝西廂房過去,進了張月菀的臥房,這時張月菀正在桌前看書,“小姐,鄰居的楊大人正要納妾呢?”
“什麼大人,就是一個針鼻大點的小吏,”張月菀放下書冊剜了一個白眼,忽然提高了一個聲調,“什麼?他在納妾?受傷了還不忘女人,之前看他文質彬彬,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沒想到也是個色中餓鬼。”說完,啐了一口。
“是啊!現在剛巧在大門外請見大老爺呢,”紫雲一拍腦袋,“壞了,聽到消息我光顧着說給小姐聽了,忘了通知管家。”
“沒事,”張月菀沉思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書提着裙襬便要往外走,“我剛巧有事找大伯。”紫雲緊跟其後,向正廳走去。
張府的當家主人——張伯方正在正廳的房裡喝茶,這張伯方雖然已過花甲之年,但是保養的倒是不錯,皮膚白淨,身量寬大,顯得富貴着身的氣派,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不斷的傳到他的耳朵,估計那個姓楊的鄰居在辦什麼喜事,昨天還聽管家說那人半死不活的被馬車拉回來,今個倒是熱鬧了!
“大伯!”張月菀一臉薄汗的衝了進來,“唉,女兒家家的這麼慌慌張張的幹什麼?還走的一腦門子汗。”張伯方有些疼惜的看着侄女,指着旁邊的椅子,“過來坐下,喝杯水,什麼事慢慢說?”
“隔壁姓楊的在大門外侯着拜見你,聽說他要納妾,過來請你呢!”說罷,面上一臉的鄙視,“聽說還傷着呢,真是個色鬼。”
“我說這下午怎麼吵吵嚷嚷的,原來是這事。”招手叫來管家,“你去跟外面的楊典史說一聲,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老夫身體不便,沒法待客,稍後你送去五兩銀子道喜。”
張月菀眨了幾下眼睛,捏在手裡的手帕也被纏繞的不成樣子,張伯方見狀,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什麼事情,把我們家菀兒糾結成這個樣子。”
張月菀臉色一紅,連忙解釋道:“沒什麼?剛纔看了一個西月樓的話本,正在爲裡面的人物糾腸掛肚呢。”張伯方看破也不說破,“呵呵”笑了兩聲。
“伯父,你說鄰居姓楊的大小也是個芝麻官,在城裡也是吆五喝六的,你對他冷冰冰的,老不理睬人家,會不會讓他懷疑我們家身份,對今後不好吧?”張月菀偷偷的瞄了幾眼伯父。
張伯方淡然的喝了口茶,“沒事,別說他了,就是縣令,知府,我一封信就能讓他們滾蛋,一個小吏又能有何本事,不去管他了。”張伯方雖然沒有當過官員,但也在浣場轉悠了半輩子的人,也是交際廣博,自然對地方的芝麻小官不會太過着眼。
張月菀看伯父不太上心,自己的心理有急切了幾分,自己從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乖小姐,自從父親去世後,便和哥哥從陝西老家搬到這裡,一則過來投奔伯父,伯父趙伯方無兒無女,孑然一身,二則伯父在老家那邊身份有礙,所以兩年前搬到山西鄉寧縣城。自己也是快出閣的女兒家,父親自打她小時候就給她定了西安城的一戶舉人門第,早就聽說那家人的孩子吃喝嫖賭,行事荒唐,自己是一萬個不樂意,楊旭是趙月菀看到的最符合自己心目中夫君的角色,身材偉岸,樣貌白皙英俊,說話油嘴滑舌的,但是不招人煩,尤其和西月樓那冊話本里英俊的朱秀才很像,落魄的身世求取王員外家的千金小姐,雖千般阻礙,萬般荊棘,最後還是抱得美人歸,不就好似自己嘛。
張月菀略顯遲疑的小聲說道:“伯父,畢竟兩家人是鄰居,總是避而不見有些不近人情,你常教導我們說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人,做事留三分人情,看着姓楊的也不是壞人,見一見,以後不是更好相處嗎?”說完,略點嬌紅的臉垂了下去。
張伯方看着侄女羞答成這幅樣子,哪裡成不懂呢,指着張月菀的丫鬟說道:“紫雲,你去把人帶進來。”
楊旭亦步亦趨的跟在丫鬟的後面,同樣是三進的宅院,這宅子就比自家的可是大多了,好似還看見了幾個庭院,裡面是綠植密佈,點綴了各色的月季和粉紅色的小花,雖然範圍不大,卻有別具一格之感。
進了正廳,一副仙壽送福圖下,坐着一個六旬有餘的老者,臉色溫潤,兩側的座椅後面是屏風護欄,縫隙處似乎有人影晃動。楊旭趕緊鞠躬拜見,那人也站起身來,行了一個禮,“楊大人光臨寒舍,老朽有幸之至。”
“小子楊旭給老人家見禮了,祝你萬壽得成。”
張伯方“呵呵”兩聲,“快落座,快落座,”對着管家說道:“快給楊大人上壺好茶。”
楊旭微笑着擺擺手,“叨擾了,叨擾了老人家清淨了,今日我納了兩房妾室,都是平素有恩於我的苦命人,今日納進門來,也是給個交代。”這句話一則是解釋爲何納妾,二則也是怕別人閒言碎語。說罷不留痕跡的瞧了一眼屏風後面。
“看來楊大人也是有情有義的豁達之人,老朽張伯方,子伯賢,一羣老友送號西閣。”
“原來是西閣老先生,久仰大名。晚輩在寒舍設宴,不知西閣先生或是家中親賢可否賞光。”
“我侄子在家中溫讀詩書,老朽老邁不堪,怕是難臨貴地,在這裡先恭喜楊大人了。”張伯方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楊旭趕緊站起身來,“就不打擾老先生清淨了,小子告退!”
張伯方笑着擡起右手招呼,“那楊大人慢走,老朽身體不便,只能讓管家代爲行事了。”
楊旭口呼“不打緊,不打緊”跟着管家出去了,這時候張月菀從屏風後面出來,“伯父覺得此人怎麼樣?”張伯方微微一笑,“算是不錯,知進退,知輕重。”
楊旭回到自己的宅子,已是賓客滿門,什麼認識的不認識的,嗚嗚泱泱的一大堆。楊旭叫來朱志遠問道:“怎麼這麼多人?”朱志遠擦擦腦門上的汗,“一些商戶和一些六房的書吏,我這裡記了名字和禮品。”說着揚揚手裡的花名冊,“不過主簿和縣丞都沒來到。”
楊旭拿過花名冊翻了幾頁,“他們來不來沒事,趕緊接凌筱和霜兒進門吧,天色不早了。”楊旭先把蘇凌筱和林霜安置在侯家酒樓那裡。
沒有吹拉彈唱,沒有鞭炮轟鳴,這是納妾不是娶妻,兩頂轎子很快就把新人接到了家中,喜宴開始了,這時候縣丞顧誠帶着主簿李江河和手底下的一幫攢點進門道賀,楊旭上前將二人迎至上座,縣令究竟是沒來,讓師爺包了二兩銀子送了過來。
宴席熱鬧自是不提,送走了客人,楊旭好不容易坐到椅子上,酒倒是沒喝幾盅,身上有傷在身,倒是一個一個人的招呼,着實累的不輕,蘇凌筱一身紅色繡花衣裳,走到楊旭的身邊替他捏肩捶背,“爺,你累壞了吧?”楊旭拍拍她的手,“結婚嗎?高興,不累。”蘇凌筱臉上爬滿了幸福的紅暈,“我們到屋裡來,我給爺看看傷。”
清理完傷口,楊旭順勢抱着嬌嫩的美人,就要撲倒,蘇凌筱拉着楊旭的衣角,“爺先去林姐姐的房間吧,畢竟她是第一次跟爺……”楊旭想想也是,算是第一天進門不能冷落了林霜,“我走,你怎麼辦?”
“只要爺心理有我就好,別有了新人忘了舊人!”說罷,糾結的拉着衣襬,有些傷神。楊旭笑着捧着她的臉,“你在我心理永遠沒人能代替,你纔是姐姐。”
蘇凌筱一把把他推出去,“爺慣會花言巧語,你先去看林姐姐吧。”
林霜住在後罩房,楊旭順着紅紅的貼紙進了房門,林霜本是坐在牀邊發呆,看他進來,瞬間紅了臉,“怎麼不在蘇妹妹房裡待着?”楊旭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妹妹看過了,現在準備看姐姐,”搖曳的燈光下,一張修飾過的臉龐隨着光線撲朔迷離一般,楊旭趕緊拉進懷裡,上下其手,林霜嬌羞的說道:“先吹燈!”楊旭拉住她的身子,捧着她的小臉,“你是我的媳婦,我怎麼看天經地義,吹燈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