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卷 第六十一掌 而已

年關越來越近,京城的天便越來越冷,地上的積雪也越來越厚,環衛工人即便早上和下午都鏟一次雪,路面也還是會被積雪覆蓋,於是黃包車輪子綁上了鐵絲,馬車也換成了爬犁,就連轎子也越來越多,耐不住寒的老爺們已經顧不得京城越來越簡樸的風氣,只求過了這個冬再說,唯有新開通的京城公交線路,人滿爲患,但公交兩分錢的票價讓所有人力車伕都不滿。

相比於農民,人力車伕在京城算得上是白領階層了,每天的收入在四吊錢以上——京城和南面及關外不同,使當十文的大子兒,叫做銅兒子。幾十年前制銀貴錢賤的時候,這錢被朝廷勒令當二十文用,是以五十個銅兒子當一千文剛好一吊;現在呢,銀賤錢更賤,這種銅兒子,也就相當於兩個制錢,一吊一百文,合銀兩九釐,合華元一角兩分。【注:清末北京志資料,p269】

車伕一日最少收錢四吊,日入華元近五角,每月能掙十多塊;如果不是車行的車,那收入即便減去車捐,也要比八品官員高。公交車兩分起價雖然不低,且之前也有可坐十多人的馬拉大車,但那畢竟是馬拉大車,如今在京城路上跑的可是又長又大的洋機器車,一個車要是全塞滿了,那可坐四五十個人。

生計的威脅使得公交車剛開的時候,車伕們就鬧了一次,但當順天府市內交通管理處聯合國家銀行北京分行推出零首付分期購車貸款後,鼓動車伕鬧事的車行立即全破產,那些本來每天要上交一半收入的車伕全都有了自己的國產黃包車,收入頓時大增。

站在一輛‘砰砰砰……’直響的柴油機公交車上,國民黨幹事劉揆一以平息人力車伕鬧事爲例,在向他扶着的國民黨元老譚人鳳介紹着復興會處事有多狡詐多術。他是希望譚人鳳能在一會的年會上說服黨魁宋教仁。使其脫離親復興會立場,真正做一個反對黨。

發動機的聲音極吵,但劉揆一的聲音就在耳邊。譚人鳳只是靜默着看着玻璃窗外。並不發表自己的意見。他這次是剛纔湖南迴來的,政府推行土地改革已有一月。成效卻極爲顯著,很多無地的佃戶都分得了土地,雖然還要再熬個十年才能出頭,可畢竟是有了希望,十年之後就不要再交租了,這是那些佃戶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雖然在土地改革過程中,地主時有反抗甚至是武力鬧事,但這對組織起來的農會和準備好了的軍警屁都不是。他們就像是洪水裡泥房子,一衝即垮,而後散落於浩浩蕩蕩的洪水,消失的無影無蹤。也正因爲大勢如此,在前期地主的反抗被快速、嚴厲的鎮壓了後,殺雞儆猴的效應開始出現,剩下那些觀望的地主們一個個都去了土改衙門簽字畫押,以絕後患……

譚人鳳想着在湖南看的那些事情,也在想着國民黨應該如何應對這場風暴時,賣票的售票員搖響了鈴鐺。大聲呼喊道:“虎坊橋到了,虎坊橋到了,要下車的到車門這邊來。要下車的到車門這邊來……”

“這就是到了?”譚人鳳不是第一次來京城,但卻是第一次坐公交車,感覺這車要比馬車快。

“譚老,是到了,不過下了車還要走一小段,這就是公交車的不好。”劉揆一道。國民黨總部就在外城區的湖廣會館,離虎坊橋很近,離菜市口也不遠。

“可才兩分錢啊。”譚人鳳在劉揆一的攙扶下下車,他站在公交站臺沒有馬上走。而是目送這公交車離去,很是讚歎。他接着問道:“這真像報紙上說的,是國人自己造的嗎?”

“確實是自己造的。工部還專門給通化柴油機廠發了賞。可這又能怎麼樣呢?洋人用的全是汽油車,那種車輕快靈巧還不吵,唯我國把柴油車當寶,說這車油價比煤油還低一半云云,可便宜又如何?公車的票價即便漲到四分錢大家也還不是一樣會坐。”劉揆一說着報紙上看來針對工部偏愛柴油車說辭,其目的就是不想讓譚人鳳對復興會那幫人有好感。

聽聞他的這般言語,本有些讚許的譚人鳳也開始沉思了。見目的達到,劉揆一道:“譚老,我們還是早些去會館吧,最好是能在開會前和遁初聊一聊。”他說到這,又擔心道:“就不知道他有沒有回來……”

“今日不是年會嗎,怎麼遁初不在?”譚人鳳有些奇怪。年會可是一年中無比重要的事情,這宋遁初怎麼能不在。

“哦,譚老,年會是下午開始,遁初昨天收到楊竟成的請柬,不知道回來沒有。”劉揆一道。

“收到楊竟成的請柬,他要和遁初談什麼?”譚人鳳道。

“就是不知道他要談什麼啊,還聽說章行嚴也被請過去了。”劉揆一道。

“章行嚴也去了……”譚人鳳小聲道,對楊竟成此舉無法猜測。

劉揆一帶着譚人鳳入湖廣會館的時候,銀安殿後宅裡炭火燒的正旺,琴音飄蕩下,楊銳、楊度、宋教仁、章士釗四人圍着桌子觥籌交錯,言談正歡。當然,這氣氛還是楊度和章士釗弄起來的,楊銳和宋教仁要沉默了一些。

等楊度和章士釗兩人談完東京舊事,宋教仁放下筷子忽然問道:“竟成兄,這土改之後真就只振興農業,不獎勵實業了?”

他此言一出,喝了三成多,面色發紅的楊度就指責過來,“遁初你真是沒勁,官府的都封印關衙了,你還談什麼公事。來,罰一杯!”

楊度如此,章士釗也道:“遁初何必爲國事如此操勞,你看竟成兄明知道大理寺壓着不少狀告官府強徵民地的狀子,他都沒問半句。”

四人一桌,楊度和章士釗都反對,宋教仁有些悻悻,他拿起酒杯猛了一口。又自己滿上。楊銳見他這般卻笑道:“遁初不必如此,你的問的問題太大了,真要說起來那一天也說不完。還是不說的好,省了掃了大家的興致。”

“那就長話短說好了。這革命說到底還是爲了強國富民。就像你那一日報告裡說的。無工不強,這國家沒有實業是不行的。”宋教仁見楊銳搭話,又追問過來。

“我說了遁初就不反對復興會當下的政策麼?”楊銳反問。此時章士釗也看了過來,他之前不想談國事是不想楊銳詢問大理寺之事,但要話題在政府的政策上,他是樂意聽的。

“要真是爲國爲民,教仁有什麼好反對的呢?”宋教仁笑着反問。

“好。”楊銳放下手中的杯子。他這一次請宋教仁來,就是要實行統一戰線的。和以前不一樣。他以前認爲統一戰線就是含糊的表達自己主張,以儘量團結他人,但如今,他越來越明白,統一戰線是在明確表達自己主張下,然後求得他人的認同或理解,最好是能將對方拉到自己這一邊來。統一的前提是明確自己的立場,若是立場不明,統一毫無意義。

“就這麼說吧。在現在這種情況下,除了有競爭優勢的產業。工部是不會再像以前那般扶持實業了。現在國內這些公司需要融資,一是股票上市,再是資產抵押貸款。三嗎……,現在工部成立了一家風險投資公司。他的做法是,只要你能賺錢,比如你有專利,有技術,那即便你一無所有,也會砸錢給你辦廠,虧了算他的,賺了呢。那就按照事前談好的比例分成。這其實就是一筆生意,是把公司當豬養着。養大就賣錢,投資公司不參與公司長期經營。

這屬於實際行動。不過我更看重的還是實業環境。比如說收回關稅主權、逐步取消厘金,還有就是頒佈一系列商法,比如:公司法、合夥企業法、個人企業法、票據法、破產法、保險法、海商法、專利法、反不正當競爭法等等。有一個好的環境、對業界公司的不法行爲有約束,那就能振興實業,但要是像日本那樣扶起幾個巨無霸公司來,使其是靠政策優勢,而不是競爭優勢存活,那就沒有必要了。”

聽聞楊銳說要收回關稅,還要頒佈這麼多法律,宋教仁和章士釗眼睛一亮,章士釗着急追問道:“那領事裁判權什麼時候能收回?”

“等全國的佃農分了地那就能收回來。”楊銳笑答。

“呵呵,竟成你還是說笑吧。佃農分地和領事裁判權有什麼關係?”章士釗道。

“我可沒說笑。”楊銳很嚴肅,“復興會的策略先是減租,減租後農民就會跟你去打仗,仗打贏了,那就有威望均地,均了地,那就更有威望再對外打仗。和洋人談判,還是得一手軟一手硬,沒槍沒炮的,誰都會把你的話動耳旁風。”

“對。復興會現在就是這麼做的。”楊度也搭腔道,“上樓梯一般,必須是一腳在前,一腳在後,輪流着上,這樣不能走得穩,上的也快。”

“嗯。”楊銳點頭,再說剛纔沒有說完的問題,“一味的資助實業,那隻會形成一種很危險的社會結構的產業分佈結構,這是政府要極力避免的。試想,現在的這些大公司做大了,那他們完全可以像日本財閥一般操縱整個經濟。看看日本的所謂的大正民主運動,真是民主運動嗎?其實不是,這只是日本財閥讓自己的代理人糾拉着一些憤青鬧事罷了。

日本財閥是一個官商混合體,其原始積累是靠鬆方正義當政時賤賣、白送國有資產起的家;前清也有國有資產,現在大家一對比就說日本那般好,前清這般差,這無非是官場的腐敗延續到商場而已,環境如此,加上管理不當,最重要的是總辦那些人中飽私囊,以搞垮公司爲目的,這就是金山也得被他們給拆了。”

“就像那漢陽鐵廠上市一般?”章士釗越聽越有趣,忽然插言道。

“漢陽鐵廠其實也不是盛宣懷搞垮的,輪船電報兩局不在手,沒有現金流,要收拾張之洞留下的爛攤子,只能另外再找資金。如果不上市,那很有可能就只能問日本人貸款了。”楊銳糾正道,“把漢陽弄成這樣的還是因爲張之洞選址錯誤。規模也建的太大,使得鐵廠一直資金不足。成本高昂,無法盈利。

我要說的不是張之洞,我要說的是現在那些實業公司,如果真要讓他們做大,那總要一天,他們會和政府官僚勾結,說什麼國有公司腐敗嚴重啊、任人唯親啊、形式主義啊。這些情況不說以後,現在都有。可他們鼓吹這個其實還是想讓政府把這些國有公司低價賤賣給他們。這麼一來,那又是一大幫日本財閥再現,不斷干涉國家政策。一件政策執行下去不可能大家都能得益,比如對俄戰爭,那些茶商就損失慘重,茶農也損失慘重,但政府不可能因爲茶葉而變更即有政策,總是要有人犧牲的。

盲目的振興實業,會弄出一大堆干涉政府的財閥外,再就是大部分的工廠都會聚集於沿海城市。特別是滬上。這從軍事上來說是極其危險的,現在武昌、漢口還有漢陽合併爲武漢,最終成爲直轄市。就是考慮到軍事戰略的安全。

除了軍事,再有就是物流成本,以馬鞍山鐵廠爲例,他的鋼鐵原本沒人上門求購,客戶都跑到滬上去了,那裡纔是鋼鐵大市場,結果便是四川的客戶買鋼鐵過馬鞍山鐵廠不入,在滬上買了鋼鐵後再把從馬鞍山拉到滬上的鋼沿着長江拉回四川。其他不說,運費、裝卸費就每噸最少就多了一兩五錢。

一味的振興實業。只會形成財閥干政,而財閥干政又會造成極爲嚴重貧富不均。這就會使國家不穩定;而全國產業佈局不平衡,則會使東部的人越來越富。西部的人越來越窮,弄得最後,又會有李自成高迎祥之類的人揭竿而起。明末的時候不就是這樣麼,東林黨那些道德君子一上臺就要崇禎皇帝免除江南一帶的商稅,讓陝西邊軍餓着肚子……”

“竟成兄,我記得以前你有一次講話是說,‘在效率和公平之間,我們要先選擇效率……’”宋教仁打斷道:“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記錯,但是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此。現在歐戰大戰正熾,可洋人最終還是要回來的,不盡快發展實業,那等洋人東顧,洋貨重來,那可就……”

宋教仁居然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楊銳苦笑道:“我之前是說過這話的,但那個時候所考慮的工業化路徑和現在不同。以我看,真要振興實業,有三條路徑,以前我認爲我們可以走第二條,但後來發現不行,只得改到第三條。”

“請竟成兄細說。”宋教仁道,他也想過振興實業的辦法,但分不出路徑。

“先說第二條吧,其實也就是日本現在所走的這條路,我稱之爲外貿模式。”楊銳道:“日本人能發家,靠的是什麼,最開始是生絲,而後呢,甲午年搶了我們兩億三千萬兩,再在日俄的時候借款籌款十多億兩,這工業纔有現在之規模。

他的做法,無非是先把土地從各地領主手裡買下來,再均分給農民。然後呢,高徵稅,高盤剝,收來的錢拿去貸給財閥們買機器建工廠,這些工廠不是爲了日本人自己建的,而是給外國人建的,他的生絲是出口的,他的棉紗也是出口的。他有兩個大市場,一是美國,再是中國。對美國,打不過,所以就賣美國沒有的生絲;對中國,打得過,所以賣的是我們自己也有的棉紗。

生絲棉紗越賣越多,日本就越來越富,工廠規模就越來越大,可這麼做是有代價的,第一就是要使勁盤剝農民,不把他們弄成一無所有絕不罷休。只有這樣,纔有錢拿去貸給財閥建工廠,也只有這樣,工廠裡的工人工資纔會越來越低;

這樣做的第二個代價,那就是打不起戰,爲何日本人這麼快就和談了,就是兩國一開戰,工廠就停轉,工人全部失業,打勝了還有賠款,可打敗了那就要全國大亂。我們現在願意開放市場,願意保證其在東北的利益,那臺灣丟了也就丟了,相比而言,還是東北和整個中國的市場和原料更重要;

再有就是抗不了風險,這和戰爭是同理,假使哪一天美國經濟疲軟。你說這生絲賣給誰?這就不是工廠停轉、工人失業的問題,而是農民徹底破產的問題,生絲的關鍵在桑樹。桑樹不是棉花,不是今年種了明年就可以不種的。政府盤剝的那麼厲害。年年只夠吃飯而無積蓄,一旦哪天美國經濟疲軟,結果就是農民第一年強忍,第二年借錢,第三年砍樹上吊。到這個時候,那就遲了。

之前我以爲我們也能走這條路,但想來想起,還是不行。日本太小。中國太大,要是中國工人所佔人口的比例和日本一樣了,那所有列強都要封鎖反對了。到時候各國對我們的入口關稅加到百分之兩百,那工廠建了還有什麼意思,不都等着倒閉嗎?

只有洋人沒有的產業,比如柴油機、無線電、合成氨、鋁合金、飛機、鋼化玻璃、保險絲、白熾燈、電動機、空調、冰箱、收音機,我們才能順利出口。因爲這些是我們有優勢的,但是這些東西能有多久的優勢還很難說,等洋人破解了其中的機密,那最終他們就會以勢壓人。通過提高關稅保護本國市場,並且會利用外交手段把我們擠出其他國家的市場。到最後能剩下的,只能是保險絲、鋁合金這種市場狹小的東西。或是像草編一樣,是洋人早就不做的產業。這就是沒有殖民地、沒有海軍的苦衷。”

楊銳說道這裡忽然想到了日本,優勢產業最終會變的毫無優勢,能保住他的辦法是有兩個,一是和洋人合夥,比如通化柴油機廠戰後就打算讓美孚石油入股,以洛克菲勒的勢力在全世界推動柴油機銷售;再就和日本人合夥。狗日的雖然沒有殖民地,但有一支歐戰後世界第三規模的海軍,南美那些國家要是敢拒絕中國貨。是能拿去聲色俱厲嚇嚇人的。

楊銳想着怎麼保住這些優勢產業,聽罷他話語的宋教仁點頭道。“竟成說的是正理,日本國勢雖然強盛。但百姓卻很窮,東京的工資還不如滬上一半。不過這既是第二條路,我再請教第一條和第三條。”

“第一和第三都是一樣的,市場在內不在外。”楊銳道。“第一條是慢速,第三條是極速。何爲極速?就是把田地均完之後,再把耕地全部收歸國有,成立大農場,農民全部變成農工,產出的糧食除了口糧全部調走,這些糧食拿去國外換機器,換來機器建工廠。

既然都變成農工了,那就用不着生絲、水果糖、花棉布、香皂、玩具什麼的了。這些工廠只生產一種衣服,一種鞋、一種布、一種自行車,除了這些生活必備品,能生產的就是各種各樣的生產用品,比如大農場裡可以用拖拉機,那就大造拖拉機,比如修鐵路要鋼鐵,那就大鍊鋼軌;也不要什麼市場買賣了,全國的商品由政府定價,全按計劃分配……”

“這也不錯啊!”楊度趁着楊銳喝茶時說道,他是國家至上主義者,對極速模式歡迎的很。

“看上去是不錯,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總是會有代價的。”楊銳道:“農工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不必多說,但造出來的東西會是什麼?之前我說國有公司能辦好,是因爲國有公司也是公司,他和私營公司只有股東性質不同,市場競爭是一樣的,生產的東西如果不好或者東西太貴,還是沒人要。

計劃分配則不同。這是分給你的,你要也要,不要也得要,沒有競爭,只有行政命令。既然都沒有競爭了,那就沒有創新,現在做出來的東西不說能不能用,可十年、二十年後,那就要比那些不斷在市場上競爭的東西差一大截,這不單是產品差,連機器、技術都要更差。最後怎麼辦?只能再花錢去買機器、引進技術,把工廠翻新一遍;又再過二十年,又要再從外面買機器買技術,就這麼沒完沒了。所有工廠還都要靠國家養着,一旦那天斷奶,那全會倒閉。”

“難道就不能不按照計劃分配?”楊度聽了半天,忽然覺得是因爲計劃分配存在弊端,就想不要計劃分配。

“你不計劃分配,你東西賣給誰?誰又能買得起?”楊銳反問。“這種辦法其實就是讓大家不要花錢去喝花酒,除了吃飯以外,任何消費都禁止,剩下的錢全買拖拉機、抽水機;而且工廠能造一千臺,那就分配一千臺,不管是不夠還是多餘,反正他就生產那麼多;設計什麼那就生產什麼,不管你要還是不要,反正他就這麼造。這種工廠只能**着,一旦停轉,機器會生鏽、技術會生疏,之前花的那些錢等於白花了。

我感覺,這條路只能是面臨戰爭才走。開國那兩年,我們不是這樣乾的麼,花錢買車牀、買機器,建了比原來多幾倍、十幾倍的軍工廠、鋼鐵廠、造船廠、化工廠。如果歐洲不開戰,那我們就虧大了,如果日本人也不開戰,那我們虧的更大,二十年後產品更新換代,這些機器絕大多數都會報廢。

所以想來想去,只能走振興農業的路子,或者說走富裕百姓的路子,百姓有錢了,那什麼工廠都有,什麼東西都能買得起,百姓沒錢,出口出不了,造出來的東西只能堆着。而要讓百姓有錢,那就要土地改革,死一億四千萬佃戶,就不如死三百萬地主。當然,這話極端,但意思這個意思,國家的強盛,總是有人要付出代價的,日本選擇的是農民,我們選擇的是地主。”

“竟成,話是這麼說,可這一戶平均下來就十五、二十畝不到的地,靠種地富裕那得有多難啊?”宋教仁搖頭。他明白這就是楊銳所說的先農後工之路,他雖是書香門第出身,卻也知道田裡要多收三五斗有多難,這條路雖好,但在他看來不現實。

“這個並不難解決。”楊銳自信於自己的優勢,道:“全國耕地十二億畝,但還能挖掘的潛力很多,關外、西域、雲南、四川等省都還有地可開。粗略統計下來全國大概有十六億畝耕地。除去不務農的人口,每人能分到四畝,一戶平均爲二十畝。

耕地面積增加外,水利、灌溉、特別是良種、農藥、化肥的使用將大大增加產量。農部已經立下了軍令狀,全國平均畝產每年要增加八公斤,十五年累計要增加一百二十公斤;這只是農業,畜牧業、漁業、以及其他副業也將科學化改善,以增加農民收入。

二十畝地,平均畝產二百三十多公斤,每戶能收八十二石糧食,糧價再低價錢也有一兩,這就是八十二兩的年收入。除去農民自己的口糧,剩下的錢都可以購買各種工業品。工廠將越來越多,整個工業體系會越來越大,國家將越來越富。

英國、法國不算,他們殖民地多,和日本走的是同一條路;德國,他雖然沒有從殖民地獲得太多收益,但他的產品是有技術優勢的,也走的是日本那條路;只有美國、走的是先農後工之路,中國和美國基礎相似,但人口卻多了三億三千萬,所以政府要開徵人丁稅,以防止人口增長,分攤財富。”

“可人口少了,那豈不是人工要高?”楊度問道。

“人工高了纔會多用機器,工業機械業最爲重要。”楊銳解釋道:“美國的人工也很高,可他做出來的工業品依然有價格優勢,這其中雖有礦產優勢,但科技水平、管理水平不能忽略。人多就走低成本路線,人少就走高科技路線,在這方面,只要不封鎖,我們只會比別人更好而不是更差。”

‘每年增加八公斤、十五年增加一百二十公斤。’宋教仁一直在想着這個,這是要產量翻倍啊。他待楊銳說完,很鄭重的道:“竟成,陶煥卿他真能做到每年增產八公斤?!”

“能!”楊銳笑道:“八公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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