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卷 家與國 第十八章 泡湯

金魚衚衕就在王府井大街東側的繁華處,衚衕內的王家花園曾是前清的體仁閣大學士拿桐的私家花園,然而朝代更迭,滿人當初是怎麼從關外來的,新朝開國後他們就怎麼從關內回去。除了緊抱新朝大腿的貝子載振,以及光緒那一大家子外,其他滿人的房產不分貴賤全由戶部以四兩一間收回。

凡是族譜上、或是前明的房契、或是其他什麼文書、家信上,反正只要能證明當初滿人入關時自己祖上在京城有房產,且有具體的住址房屋間數,其後人只需按四兩一間的價錢到戶部繳納補償金,那兩百多年前的祖屋便又回來了。

國人做事總是認一些硬道理,洗劫滿人財產這麼一弄妥妥的偉光正,任何人都說不出半點毛病來。照這個辦法,金銀財寶以俸祿恩賞外的贓款名義沒收,房產以發回前明漢人的名義贖回,‘滿大人’幾乎是光着屁股出了關,安排在集體田莊裡。

滿人如此,不少漢人也真的因此得益,稽疑院通過法案的當日,外城就有人拿着發黃破爛的前明房契前往戶部認領,當第一張新朝房契登上報紙後,舉國頓時轟動。然而畢竟是兩百多年前的東西,最終被認領的房產還不到百分之三,在這百分之三中,最出名的就是這那家花園了,當年身處貴州的王鐵柱揹着乾糧、拿着祖傳房契到京城戶部喊冤時,認領風潮早就過去,那家花園也被分配給了海軍做俱樂部。

房契如假包換,境況着實可憐(當時王家被滿人趕出內城時,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四兩贖買銀子,包衣們入府一通打殺。全家就剩王鐵柱曾曾曾祖一人以及一名老僕倖存,兩人柴房裡捱了一夜,次日就孤身出城。走的時候身上只帶有族譜,其中就夾着房契。那時候江山傾覆。清軍不久南渡,一直往南走到貴州兩人才無望停下。爲小主人將來生計,老僕臨終前做主與當地一鐵戶訂親,王家由此入籍當地,世代打鐵),是以又是一樁古今奇聞。

感覺此事宣傳價值的禮部文宣司當即一番建議,王鐵柱次日就入宮覲見岷王。草民伏地痛哭、皇上愛民如子、外加還有天降橫財,這種世人愛看的戲碼當即感動了無數愚民。甚至於禮部電影局還編了一個劇本,爲彰顯愚民效果更把王鐵柱的一個遠親侄子(此人是復興會員,後壯烈犧牲)寫成了他兒子。當然劇中王烈士絕不是爲自家祖宅革命——人家當時還不知道祖上房產之事,人家是接受了復興會的偉大真理,追隨竟成先生、太炎先生,爲天底下所有被滿人壓榨欺凌的漢人革命。

從此,那家花園就變成了王家花園,與王鐵柱協商後海軍依舊租賃西花園作爲俱樂部,而王鐵柱則成爲花園的服務員,不但有了工作還能日夜照看祖宅。

神武十一年十一月初八日上午。身着西式禮服、胸別鮮花、站在王家花園的陸定夫妻正焦盼着遠來的嘉賓,他們當然不去想腳下花園的故事,他們只盯着每一輛前來的汽車或轎子。只希望貴人都是自家請的賓客,以此好在婚禮上挽回些面子——要知道這婚禮王家除了露個臉、兒子身着新郎禮服外,其他一切事務、一切花銷,全都由陸家在操持。如此低三下四送女兒上門倒貼,若是來賓品級再被親家壓的一敗塗地,那以後女兒可就……

陸家的賓客中,於津京間最有名望的則是小曼的義父唐在禮——也正是他將王賡介紹給陸家的,但北洋一系在歐戰後元氣大傷,他本人又早早以少將軍銜退役。只可算是落日黃花;除了唐在禮,外務部的曹汝霖也是能幫陸家撐面子的人。更何況他還帶着五六名本部官員,當時這些人到的時候。陸定激動的滿場亂跑,巴不得來叫幾百賓客知道這是陸家的客人。

只是,曹汝霖前腳剛到,曾任波斯王國公使現在剛剛召回的王正廷王大人後腳就到了。因爲力主建設西域——波斯鐵路,使東海之濱可聯通波斯海灣,因而被總理器重,這風頭鐵定是在曹汝霖之上的,所以他一到,陸定又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軟了。之後到的是曹汝霖的好友章宗祥,品級雖不高,可關鍵人家是‘廠衛’——哪怕他只是西廠官員,在場的賓客也對他敬而遠之,王正廷來後陸家下人墮下的風頭又起來了。

可與曹汝霖到的時候一樣,陸定還沒高興完,子爵詹天佑大人又到了,這可真是了不得人物。雖說詹大人前幾年曾大病一場,若不是聖僧的佛門神藥,怕早就……,且現在也不管事,可人家完全是尚書級別的來頭,有他在,陸王兩家的明爭暗鬥陸家當是徹底輸了。眼見還有一個小時纔開始婚禮,妻子吳曼華扯了陸定一把,讓他入內去招呼來賓,最重要的是陸家那邊也要去招呼——誰讓自己人脈不如人呢。

陸定知道妻子注意多、手腕高,也就認命般的去了,可到了大廳,怎麼也沒看見女婿王賡,讓僕人找不見只有硬着頭皮自己招呼客人。陸定在西園女婿沒找着,王賡卻和一干好友在東園的澄清榭,他沒有半點新郎官的焦躁和急促,只和諸人一起圍着胡適說話。

“有章太炎以及他那班國粹黨在,白話文是萬萬推不動的,這就是這幾年我們得出的教訓。”著名殘疾人、西化分子、北大教授(副)、留美博士(假,論文大修)、公知嘴炮黨總代表(副;楊竟成語)胡適胡大師煞有其事的說道。雖然前年上了y和尚的當,在海原一夜驚魂,可一年多的修養又讓他回覆了往昔的精神,此時,眼神深邃、舉止堅定、思想敏銳的他正在醞釀在下一場文化攻略,他坐在輪椅上揮手道:“但辦法總是有的,槱森的新詩將會讓此別開生面!”

槱森就是徐志摩,他和胡適一直通信。前月剛剛從英國回來就被胡適叫道了京城。他一說槱森,大家都看向下巴上還沒半根毛的徐志摩,被這麼多人審視。徐志摩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胡適見大家這麼看着徐志摩,立即咳了幾咳。有些痛心疾首的道:“諸君,我們前往不要小看了習慣和語言的重要性!

有道是水土不服,中國要全面西化就一定要革除文言文,同時還要全面清除宗族、農曆,同時還要更改國名,共和國也好,民國也罷,反正就不能是大中華國。更不能是中華帝國。這些要做的事情裡頭,語言是第一重要的!文字反倒無所謂,從小篆到行書,文字若不實行拼音,那改的意義不大。

什麼樣的語言便有什麼樣的思想,什麼樣的思想便有什麼樣的國人,醫學上說病菌的生殖需要環境,同樣,思想的生長也需要環境,唯有改變舊有的語言環境。文化才能革新,封建糟粕才能去除、自由民主才能生根落地。所以,在一切要改東西的當中。語言是第一重要的,只要攻破了這一關,那接下來的時代潮流便由我們這些人引領,這正是國粹黨章太炎等人死守的原因。

國粹黨爲了迷惑民衆,說什麼‘書面用文言文、口頭用白話文的習慣古已有之,文白兩不相同逾數千年,根本沒有改進之必要’。我們千萬不能上當,假使事實真的如此,那也應該爲反對而反對。以往。我們推行白話小說,比如豫山便寫了好幾篇白話小說。小說確實寫的好,可報紙不讓登載。那效果便完全沒有了。

所以,短小又絕美的新詩一定能別開生面。爲何如此?因爲詩是可以口頭傳詠的,而一篇小說,那怕再簡短也是無法傳詠。那些老學究不是說文言文很俗嗎,不美嗎……”

說到這裡胡適很不自然的扶了扶眼鏡,當時在北大爭論文言文白話文時,曾出過兩件糗事。一是同爲北大教授的黃季剛,談到白話文和文言文那個更簡潔,便舉例說‘比如胡適老婆死了,家人發電報報喪,若用文言文,‘妻喪速歸’即可;若用白話文,那就要寫‘你太太死了,趕快回來’九個字,電報費要多兩倍’,此例一舉,全場捧腹;

再一件就是爲了回擊黃季剛的例子,一次講座上胡適說白話文比文言文更簡潔,而後讓學生舉例,一個北師大的女學生站起說了個成語:‘無能爲力’;胡適當即對之曰:四字太費,三個字即可,那就是‘幹不了’,全場掌聲如雷;可北大終究是壞人多,下一個學生直接念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請先生精簡。胡適當即就傻了,一班支持白話文的人士也口呆目瞪,半響沒有語言。

爲何如此?原因在於,白話文也許可以比文言文更簡潔,但它卻無法表述文言文所能表達的那種語言美、意境美。不說文言文讀來很多都是朗朗上口,就這‘落霞’‘孤鶩’‘秋水’‘長天’四種景物所構成的生命景象,便是窮盡所有白話文也無法表達的,因爲這是站在一個更高的維度描繪生命,而漢語言獨有的音韻美和景像美也深藏於此。

白話文做不到,換成其他任何字母文字也都做不到。因爲說到底,漢語、漢字它原本就是一副畫,文言文一字一義,畫畫相接,於是成了一副景;而白話文只是字,字再怎麼累計也終究是死物,它不是畫,而是尺子,用尺子去測量生命和美是不可能做到的。當然,尺子一樣的語言最後也可以精簡成公式,比如:e=mc2,但這又是另外一種毫無人性的美了。

黃季剛只是一個弟子,所以出了一個‘妻喪速歸’的刻薄嘲諷,但章太炎終究是大師,讓人轉述一句‘落霞與孤鶩齊飛’就要了白話文的小命,這種短板是白話文的天生性缺陷,也是漢語的天生優點。爲此,當看到徐志摩絕美的新詩,胡適當即醍醐灌頂、腦洞大開,這纔有今日拉着諸人在婚禮也要一敘的場景。

胡適不快的將往事從腦中掃除,更將全身精力放到講話上來,他接着道:“槱森的新詩寫的非常之美。比如這首:”胡適深情朗誦道:“

我有一個戀愛;——

我愛天上的明星;

我愛他們的晶瑩;

人間沒有這異樣的神明。

在冷峭的暮冬的黃昏,

在寂寞的灰色的清晨。

在海上,在風雨後的山頂——

永遠有一顆。萬顆的明星!”

深情的朗誦完,胡適再道:“這裡有一本槱森的詩集,全是新詩。有些抒情、有些言志、有些憤世,反正我想在它們都能別開生面。而且這些詩都很短小,朗朗上口,很容易被傳詠,一旦新詩成了風氣,那麼白話文文言文之爭便可迎刃而接。”

徐志摩的詩大夥都沒怎麼看,現在聽胡適吟誦的這首,感覺確實有那麼些意思,諸人當下又看了徐志摩一眼。劉半農問道:“那我們該怎麼做?大家都去寫新詩嗎?”

“這只是其中之一。”胡適笑道,很是得意,他再道:“其二,馬上成立一個詩社,同時辦一份新詩雜誌——放心吧,這是詩,禮部未必會注意到這種小東西的,我們不抨擊時政,只寫風花雪月;最後……”胡適看了徐志摩一眼,道:“槱森的意思是請印度詩人、亞洲第一位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泰戈爾來華……”

胡適一說泰戈爾。圍着的幾個人差點跳起來,周作人道:“真的啊?!”而後又抓住胡適問道:“適之,這是真的嗎?”

看着這麼多人驚喜。胡適笑道:“當然是真的!是槱森認識並提議的。此人雖是文人,可也是一個愛國者,六年前去過日本,那時想來中國卻沒人邀請。這一次我們要大張旗鼓的爲泰戈爾先生來華造勢,讓全國都養成讀新詩、寫新詩的風潮。至於邀請這件事情,還是交給兆賢吧。”

兆賢就是蔣夢麟,回國就在蔡元培的推薦下,被其繼任者蔣維喬任命爲北大文學院院長,以接替因爲文憑造假而解聘陳由己走後的空缺。他完全明白鬍適意思。於是道:“我看除了北大外,南開大學和清華學校、還有東南大學可以聯名一起邀請嘛。”

南開的校長張伯苓、清華校長周詒春。還有東南大學的校長郭秉文,這些都是……。胡適當下點頭道:“好,這樣聲勢更大一些。我想章瘋子這下又要發瘋了。與泰戈爾鬥詩,他們那些老舊人物不會,不與他鬥詩,那等於給泰戈爾壓了風頭,哈哈……”

胡適說罷就難得的大笑起來,其他圍着的蔣夢麟、周作人、周樹人、劉半農、錢玄同、王賡等人也是笑的,只覺得禮部那些人這次定會拿自己沒辦法。

澄清榭上一干年輕人大笑,在開宴前出來花園透氣散步、遠遠看見他們的詹天佑對着王正廷道:“儒堂啊,你看這些年輕人……,每當看到他們,我都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西域鐵路修通,詹天佑可真是功成病退,此時雖聘爲運部顧問,但平時基本是在家享清福了。他如此輕鬆,王正廷卻嘆氣道:“哎!眷城兄,局勢不容樂觀啊!真要是……,”說到這裡王正廷壓低了嗓子,附在詹天佑耳邊道:“真要是打起來了,我們這些人該如何是好?”

詹天佑雖然三年未近公務,可政局外交還是知道的,他被王正廷一說也沉重起來,走了一段才道:“真沒有辦法嗎?”

“以我看,確實是沒有辦法。以修昔底德陷阱看,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他連說兩個沒辦法,又感覺說的太專業,怕詹天佑不知道,又解釋道:“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認爲,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現存大國,而現存大國必然會迴應這種威脅,這種戰爭變得不可避免。

德意志第二帝國和英國便是最好的例子,當然,古希臘時的修昔底德是針對雅典和斯巴達來說的,當時急劇崛起的海上霸主雅典讓陸地霸主斯巴達非常震驚,兩國間的戰爭長達三十餘年,最後……”王正廷絕望道:“最後兩國都因爲戰爭毀滅了。”

“是吧。”詹天佑知道王正廷的擔憂,但他對此卻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只道:“英國真的能做到這一點嗎?”

“她現在就已經做到了這一點。銀安殿雖然與蘇俄改善了關係,同時與日本結盟,還修築了直抵波斯灣的鐵路,可是……”王正廷想着那些關係。肯定道:“蘇俄是不可靠的,波斯鐵路在戰時也很可能會被封鎖,甚至英國在局勢明瞭後也會加入戰爭。對我們宣戰……”

“嗯。那我們該怎麼辦?”詹天佑說道,“儒堂捨得現在的權位嗎?”

“我……”王正廷被詹天佑問到癢處。和楊銳相處越久。他就越傾佩他的爲人並驚歎他的眼界,可現實卻是:他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無力的道。“很多時候覺得很迷茫,不知道我們到底要幹什麼,自由民主就真的能讓這個國家的人們過的好嗎?我以前對此深信不疑,可現在……,我覺得楊竟成的善惡論未必沒有道理。”

“呵呵,善惡論……”詹天佑笑道:“這只是用東方思維解讀西方思想的一種不完整的解釋吧。西方思想豈是善惡二字可以概括的。儒堂你不要忘記了容先生的遺言,也不要忘記了我們這一代人的理想!同時與美國。我相信還是可以談的,上一次華盛頓會議的時候不是處理的很好嗎?”

“可這是有特定背景的,”王正廷不知爲何竭力的爭辯,“我們當時符合美國的利益,也符合英國的利益——英國希望看到我們和美國對抗,可十年、最多二十年後,我們勢必會對美國形成一種挑戰,而美國又非常看重其在太平洋的海權,更何況日美間的矛盾很深,而我們又和日本結盟。當我們崛起之後……。不,不,”王正廷使勁的搖頭。“應該是我們還沒有崛起,美國便要發動戰爭。德國的現在,便很可能是我們的將來。”

“那如果我們不和日本結盟,退出盟約呢?”詹天佑再問道。他之前說的有辦法便是指這個辦法。“把海權像現在這樣讓出去。”

鄭重的看了詹天佑一眼,王正廷道:“這不可能。你說當時德意志帝國在大戰前會將自己的艦隊拆毀嗎?我想即使德皇同意,議會、民衆、商人們也不會同意吧。這種修昔底德式的戰爭,並不是個人引起的,而是兩個強者之間自然的對抗,也是經濟發展的必然結果。她們要麼從激烈的戰爭中分出勝負,要麼一起在戰爭中毀滅。

楊竟成有一句名言。他說東西方就像個蹺蹺板,一頭沉淪的時候。另一頭將翹起,反之亦然。歐洲大戰時我們和日本是受益的,但當德奧國沉淪,翹起的我們勢必會受到打壓。當年的德奧已然失敗,未來的中日也……”

“德奧之所以失敗,美國和我們佔了絕大部分原因,沒有我們加入,那麼戰爭的結果最終難以意料。而且我們和德國不同,糧食可以自給、石油可以自給,大部分礦產也可以自給,人口更有四萬萬之衆,要想打垮這樣的國家……”詹天佑搖頭,他深深的看了王正廷一眼,道:“除非和俄國一樣,因爲戰爭而爆發革命。”

王正廷將中國比作德國,不想詹天佑卻想到了俄國。當然,中國具備這兩個國家的特點,簡而概之那就是俄國的體格、德國的宿命,到底戰爭結局是俄國革命還是德國民主,終究是誰也說不清楚。

思考着這個問題,兩人已成東園轉回到了西園,可還沒有進入客廳,卻聽見裡面一陣慌亂,一個女人發自肺腑的在尖叫哀嚎:“眉兒啊……眉兒啊,你怎麼就想不開啊!……嗚嗚……眉兒啊……”。伴隨着女人的哭聲,另幾個聲音卻喊道:“快!快!……快送醫院啊……”

兩人正驚訝間,剛纔在外邊迎賓的女方家長陸定正抱着一個渾身白潔的人快步跑出來,還沒驚異胖子的他怎能如此健步如飛,兩人便看見被抱的是今日的新娘,她脖子無力的垂着,一身潔白的婚紗,半邊已被血染紅了,紅的異常刺眼。

胖乎乎的陸定抱着女兒風一般的從兩人面前衝過,後面跟着陸家一幫子人,嚎哭的吳曼華被人扶在最後。顯然,因爲新娘的自殺,精心籌備的婚禮泡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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