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櫺灑入內室。
“嘶——你輕一點。”書玉裸着後背,趴在牀榻上。
辜尨手拿藥膏正給書玉換藥,聞言挑眉道:“現在知道痛了?”
書玉不滿:“這回我很聽你的話,當時情況緊急,如果不是我急中生智……”
辜尨淡淡瞥了書玉一眼,書玉登時底氣不足了:“我說的是實話……”
“我什麼都沒說,你急着澄清做什麼?”他閒閒開口,一邊幫她把衣服穿好。
她披着單衣,蹭到他懷裡:“張警司當真是間諜?”
他簡單地嗯了一聲:“不過是一顆棋子。”
“那份情報是什麼內容?”她又問。
“不知道。”他答,“我並沒有拿到情報。昨夜我誆夜貓的。”
誒?她瞪大雙眼。
“葉貓兒將情報送走的時候,沒料到碰到起了歹念的張太太。葉貓兒橫死,張太太意外截獲了那份情報。夜貓在張寒生處遍尋情報無果,自然認爲情報在張太太手中。”他緩緩道,“然而,夜貓失算的是,當初葉貓兒拿到的情報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那真的在哪裡?”她不解。費盡周折把假的情報送出去,這鬧的哪一齣?
他答:“真的情報一直在張寒生手中。”
她更不解了。如此聽來,葉貓兒和張警司起了內訌?否則張警司爲何要把假情報給葉貓兒?
“既然知道了真的情報在張警司手中,爲何不取來?”她擡眸看他。
他失笑:“哪有那麼容易。他死咬不鬆口,我如何知道他把真的藏在哪裡。”
她了悟。
半晌,她猶豫地開了口:“聽你剛纔的分析,葉貓兒和夜貓是兩個不同的人?”
他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那是自然。”
她默了默,滿眼困惑:“張警司到底喜歡的是葉貓兒還是夜貓?”那葉貓兒和夜貓到底是什麼關係?孿生姊妹?
他笑了:“你可以去問問他本尊。”
她有些不好意思,講正事呢,又被她帶跑偏了。忽然她想起一事,探過身子朝桌子上摸索了半天,從換下來的衣服裡摸出一箇舊手絹包裹的物什,遞給他。
“這是?”他接過小包裹。
她把夜貓彌留前的話轉述給他。
他掂了掂包裹,又拿起嗅了嗅,繼而有些驚訝:“嶧山紅土?”
她一頭霧水,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答疑解惑。
他一轉頭,便瞅見她求知的小眼神,不由心中一樂,把她攬了個滿懷:“早飯後我要去牢裡見張寒生,你也一起來吧。興許,真的情報很快就有眉目了。”
她錘他一拳:“多說一句話會死啊?”
他乖乖受了她一拳,當真多說了一句:“我想,張寒生應該是個長情的人。”
她更納悶了。他怎麼從一包土裡看出張警司長情?
“你把夜貓的遺物交給張寒生。”他說,“順便把夜貓的遺言也說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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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小室。
書玉眯了眯眼,適應了陰暗的光線,這纔在小室角落的木板牀上見到了張警司。
他依舊穿着夜宴時的服飾。此刻,雖髮絲凌亂、衣衫褶皺,他的精神卻不頹廢。相反,他望向書玉的眼裡少了平日的溫吞和懦弱,清清明明,似要一眼把書玉望穿。
這纔是褪去了僞裝的張警司。
“辜太太。”他淡淡打了招呼。
書玉也不好奇他是什麼時候知曉她身份的,只走近幾步,道:“今日我來,是受人之託交一樣東西給你。”
張寒生卻似對書玉所說的東西半點也不好奇。他問:“她還活着嗎?”
書玉一愣。夜貓臨終前握住書玉的腳踝,問的也是張寒生的生死。
“我不知道張警司問的是誰。”書玉挑了挑眉,“是葉貓兒還是夜貓?”
張寒生垂頭,無聲地咧開嘴:“辜太太,你知道我指的是誰。”
書玉答:“真遺憾,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張寒生說:“我想知道,那天和你一起來雅閣的那個女子,她還活着嗎?”
書玉不答,只把裹着舊手帕的嶧山紅土遞到張寒生面前:“她讓我轉交給你的。”
張寒生一頓,終於擡起了頭。他盯着那小包裹許久,終是接了下來。
“她說,這是葉貓兒給你的。不是夜貓,是葉貓兒。”書玉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張寒生的表情。
然而,她失望了,張寒生依舊木着一張臉,看不到半點情緒波動。
良久,他說:“好,我知道了。”
就這樣?書玉蹙眉。她終是忍不住把心中的困惑問出了口:“你到底愛的葉貓兒還是夜貓?”
張寒生笑了:“現在說這些,有意義麼?”
書玉語塞。無論葉貓兒還是夜貓,都已作古,於他而言確實沒有意義了。
但於夜貓卻不同。
書玉心中哽着一口氣,語氣便有些不善:“也是,就算你兩個都愛,也無傷大雅。只是可憐那個爲你……”她竟一時語塞,說不下去了。
她嘆了一口氣,轉身準備離去。
“辜太太。”張寒生輕輕叫了一聲。
書玉回頭。
張寒生直視她的眼:“我託咸豐書局找的夜貓你可找到了?”
書玉一愣。夜貓?夜貓不是已經死了麼?
張寒生忽而笑了:“我要找的夜貓是一隻鳥,不知可找到了否。”
鳥?夜貓居然是一隻鳥?書玉驚愕得不能自己。
張寒生又道:“我同她一起養的鳥,我擅自給鳥兒取了這個名字。”
書玉想開口再問,張寒生已閉口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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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牢,書玉依舊雲山霧罩。她瞅着辜尨時帶着絲歉意:“還是不知道真的情報在哪裡。”
辜尨走到她身前,給她披上外套:“無妨。我再想辦法就是。”
二人正要相攜着回府,卻在半途碰見了閻崶。
閻崶拖着一個碩大的鐵籠正往這裡走來,遇見二人時不由微微蹙了眉。
書玉瞪着籠子裡的巨大白□□頭鷹道:“組長,你怎麼把它捉住的?這貓頭鷹可兇了,一爪子撓下來,人就去了半條命。我的肩傷就是它爪的。”
閻崶皺眉:“貓頭鷹?”
辜尨輕咳一聲:“這是雕鴞,貓頭鷹的近親。”
書玉面上有些掛不住:“不就是一隻大鳥,取這麼文縐縐的名字作甚。”
辜尨無奈:“它也有個接地氣的名字,叫夜貓。”
書玉正準備捂臉遁走,一聽到夜貓二字,瞬間頓住了步伐。
她肅然:“它叫夜貓?”
辜尨和閻崶俱是一臉不解。
她又轉頭問閻崶:“你從哪裡找着它的?”
閻崶答:“它被人鎖在了張宅的西廂。昨夜我到西廂時,它正好破門而出。今晨它又襲擊了我的人,然後,我把它制住。”
書玉心裡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她走到籠子前,看着毛髮凌亂的雕鴞,轉頭看辜尨:“我們來做一個大膽的推測,如何?”
辜尨挑了挑眉,似乎被勾起了興趣。閻崶依舊冷冷淡淡地站着,目光卻停在了書玉身上。
書玉揚眉:“張太太當初截下的其實是這隻雕鴞,她意外發現雕鴞的足下繫着信件,於是自以爲截下了張寒生和葉貓兒想要外傳的重要情報。其實,信件只是個幌子,是迷惑不軌之人的障眼法。”
“真正的情報應是在這隻雕鴞身上。”
閻崶皺眉:“怎麼把情報藏在一隻鳥的身上?”
書玉信心滿滿道:“很簡單啊,比如藏在它的羽翎下。”
“所以?”辜尨挑眉。
書玉笑得高深莫測:“給它剃毛吧。”
雕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