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馨,還不出來嗎?”夜燼近乎殘忍的啓動脣瓣,孟揚擡起的腿僵在半空,幾秒鐘才收了回去。
他詫異的搜索着四周也沒有找到夜馨的影子,當即冷着臉對夜燼說:“你嚇我,夜馨怎麼可能……”
吱呀呀——
突兀的開門聲在房間裡異常清晰的響了起來,孟揚只感覺剎那間心裡的某根神經就突然崩斷了,他下意識的想拔腿就走,腳上卻如同長了釘子一樣動彈不得。
他強忍着內心壓抑的不安,緩緩轉身,正看到從洗手間走出來的夜馨,面色煞白,卻勾着冷笑的樣子。心臟彷彿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疼的立刻糾起了眉頭。夜馨竟然真的在這裡,他們原來早有預謀!
然而,猜到又能怎樣,他想隱瞞的事情,終究是瞞不住了。
“夜馨,你聽我說,不是他們說的那個樣子……”孟揚微微擡起手指,似乎是在掙扎着想抓住什麼一樣。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夜馨立刻無法自持的紅了眼眶,“那是哪個樣子呢,孟揚?當初我被佔了身子,你沒日沒夜的陪我去找那個混蛋,還安慰我沒人要你會娶我。後來生寧寧時候的那場意外,讓我自卑的不敢呆在你的身邊。我怕耽誤你,所以逃開了,還一度自責的覺得傷害了你。原來,都只是笑話,那個混蛋就是你啊。”
她說的平靜,甚至看不出一點悲傷,但是臉色卻越發的白了,白的近乎透明沒了任何血色。眼淚猝不及防的滑落,她紅彤彤的眼眶卻和臉上的顏色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孟揚的眉頭已經徹底鎖死,當初的一個念頭,卻造成了如今的悲劇。他恨透了自己的懦弱,明明深愛的女孩,卻在那種時候發生了關係,不管怎麼說都是趁人之危。他怕傷了好兄弟的心,更怕夜馨不會接受他。他以爲,這個女孩終究是他的,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用多久!只是,寧寧的降生徹底的擾亂了他的計劃,夜馨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一度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他就更不敢承認了。於是,整整將近九年的光陰,他每時每刻都在煎熬着,只能當一個看客遠遠的觀望着她們母女的喜怒哀樂,就只限於此!
他幾步走到了夜馨面前,試圖牽起她的手,卻被她狠狠甩開,他一臉落寞的解釋着:“對不起,夜馨,你原諒我!”
這是變相的承認。其實這個時候他即使不想承認,夜馨也是不會信的。
夜馨擡眸,滿眼的憎惡,苦澀的笑容漫在嘴角說不出的諷刺。“原諒你?孟揚,你配說這句話嗎?你騙了我八年,我傷心欲絕的時候你在哪裡?我抱着寧寧痛哭的夜晚,你在哪裡?寧寧因爲沒有爸爸,而被其他小朋友欺負的時候,你又在哪裡?孟揚,你藏的真深啊!你爲什麼不一直騙我,爲什麼又要回來!爲什麼又要用手段再次佔了我?”
她聲嘶力竭的質問着,如果不是他用了卑劣的手段,一整晚的佔着她,那麼寧寧也不會被夜霆的人抓走!那是他的親生女兒啊!他竟然如此的冷血無情麼!
他擡手想擦去她眼角的淚光,卻在她突然的吼叫聲中,停在了半空中,
“你別碰我!孟揚,你真讓我噁心!”
她氣的喘着粗氣,壓抑的控制着心中氾濫的悲傷。孟揚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幾乎滿腔恨意的對着自己,這樣的局面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一時間竟然把他打的措手不及。
夜馨渙散的目光對上林小蔭擔憂的眼神,她的面前站着小臉緊繃的夜寧寧,此時,她的手搭在寧寧的肩頭,一副保護的姿態。莫名的,夜馨前所未有的悔恨,一瞬間她就想起了曾經爲了一個男人,竟然如此敵視這個全心全意的爲她的女人。那個時候,她只是想找個男人依靠。只是碰巧是傅擎軒,只是碰巧那個男人眼裡只有林小蔭而已!
這一切都是因爲他們兄妹,孟依萱的幾句讒言就讓她拋棄瞭如此來之不易的友誼,而林小蔭其實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保護着她們母女。
“嫂子……”她張了張嘴,試圖的喚了一聲,卻發現聲音不知道怎麼變得沙啞乾澀了起來。
林小蔭放在夜寧寧肩頭的手指不自覺的緊了緊,夜馨有多久沒有這麼叫她了?心中一時間竟然感覺不到喜悲。她自然知道這一切是爲了什麼,如今真相大白,她應該是想起了她曾經做過的事,所以纔會那麼自責吧。
“我在這!”她堅定了目光,如果這個時候她在拒絕她,無非只會在她滿是瘡痍的心臟上捅上重重地一刀而已。
林小蔭想都沒想的就原諒了她,簡單的三個字,卻給了此刻的夜馨可以撐下去的力量。
她吸了一口氣,把目光又轉到了孟揚的臉上,從未有過的犀利。
“孟揚,如果今天站在這裡的是別人,我一定無論如何都會給寧寧一個家。但是你,這輩子都不要妄想了!”
夜馨幾句話就判了孟揚的死刑,他震驚的看着對面的女孩子,記憶裡那個柔軟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竟然也有這麼犀利的一面麼?她長大了,卻是他一手造成的傷害導致的。而她,竟然連彌補的資格都不給他。
他突然害怕了起來,那種即將失去的失落感讓他不受控制的突然抱住了眼前的女孩,“別這樣,夜馨,我錯了,給我次機會好不好。我一定會讓你和寧寧幸福!一定!”
“放開我!”夜馨驚聲尖叫着,奮力的掙扎,然而力量的懸殊卻讓她根本無法掙脫。孟揚的力氣太大,他深覺如果放開她,他就徹底的失去了這個女孩了。
然而一直面色冷沉的在一邊沉默看戲的夜燼,卻突然在這個時候上前,一把扯開了孟揚,將夜馨護在懷裡。有些事情,她需要自己面對,但不代表他會看着她受欺負。
孟揚空掉的懷抱讓他一陣悵然若失,只是,他悲傷悔恨的表情在夜馨的眼裡是卻說不出的諷刺。
感覺到身後強大的支撐,夜馨莫名的安心了,原來她一直認爲哥哥有了女人就偏了心腸,卻沒想到原來哥哥只是在等她清醒而已!她那麼混蛋,哥哥沒有打醒她已經算是仁慈了。
原來,誰都沒有變過,只是她自己變了,纔會看着世界都不一樣了,她卻一直都不自知而已。
穩了穩情緒,有家人做着後盾,她已經毫無顧忌。臉上的淚水已經乾涸,她做出了談判的姿態,來面對對面的孟揚。
“我不會原諒你。這麼多年,我和寧寧也習慣了沒有你的生活。所以,你還是哪裡來,回哪裡去吧,不要再打擾我們母女。”
夜馨的認真刺痛了孟揚的心,他嘴脣抖動的厲害,最後只能無力的說出幾個字:“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爲了女兒?”
夜馨諷笑,把目光轉到夜寧寧身上,揚聲說:“寧寧,你說呢!”
夜寧寧板着小臉,看着孟揚的目光也滿是厭惡,儼然是夜馨的翻版:“哼,我不要這麼差勁的爸爸!”
夜寧寧的話彷彿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孟揚一瞬間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八年心力交瘁的折磨,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他沒有資格挽回她們,如今卻連遠遠望着的資格也跟着沒有了。
夜燼看着孟揚,眯起的瞳孔滿是危險,如果不是那些年孟揚曾經跟着他出生入死,他怎麼可能讓他在做了這些事以後還能安然活着。
“沒有聽到寧寧說什麼嗎?”夜燼冷着臉,壓制着心中的殺氣,“還不走!”
孟揚攥緊了拳頭,看着他們兄妹,不甘,悔恨,傷心,那夾雜着萬分情緒的目光刺的夜馨心痛,她別過臉去,不去看他,才能埋起心中的那份不明的感覺。她該恨他纔對!必須恨他!
最後,孟揚挫敗的垂下了眸子,低聲說:
“好,我走。夜馨,你要照顧好自己。”
“不勞煩你的關心!”夜馨冷着臉回道,彷彿傷害他才能彌補她這麼多年來的所有傷痛。
孟揚眉心動了動,最終沒有了話語,轉身步履虛浮的往外走,路過林小蔭的時候,他頓住腳步,幾近乞求的望向了她懷裡的夜寧寧。
“哼!”顯然夜寧寧也不願意搭理他,別過小臉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卻在孟揚滿心失落的往出走時,試探的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看着他。
病房的門被重重地關上,房間裡突然陷入了沉默,夜馨還沒有從剛剛的情緒中抽身而出。面對夜燼和林小蔭,她自責愧疚,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哥……”她叫了一聲,想說對不起,卻被夜燼打斷了。
“別說了,有哥在。”他簡短的,不加修飾的字眼卻讓夜馨再度染溼了眼眶,她轉身圈住夜燼脖子,頭埋在他胸前,壓制不住的哭泣了起來。
“哥,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更……更對不起嫂子……嗚嗚嗚……”
夜燼愛憐的順着她的後背,這個傻丫頭終於清醒過來了。
“別哭了,我和你嫂子從來都沒有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