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爲自己終有一天會放下他,放下那些曾經和過往,可她沒想到,只是短短的幾句話,略帶低沉的聲音,就讓她徹底的,潰不成軍。
曲暖裹緊單薄的被子,一個人的黑夜好冷,沒有陸睿陪着的三餐,即使吃的再多也食不下咽,早上起來沒有人道早安,用滿是口氣的嘴.巴惡意向她哈氣,晚上沒有人哄着她喝下牛奶再睡,沒有人跟她道晚安,沒有人在半夜醒來的時候替她蓋被子。
也沒有人會再在她被噩夢驚醒時輕聲安撫,一遍遍的在她的耳邊安撫她,告訴她“不怕,我在,你還有我…”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陸睿…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用被子蒙着腦袋,對着黑暗,一遍遍的描繪着記憶中的臉龐。
他不知道,他中斷的聲音給她平靜的世界帶來了怎樣的呼嘯,就像是一直平靜的海面忽然颳起了狂風暴雨,他的世界,據此山崩。
原來感情真的是不可觸碰的禁.忌毒藥,原來,真的有一種痛可以讓你傷徹心扉,不敢在碰觸也不敢再想象。
第二天的飛機,她沒讓任何人來送機,包括夏明朗和曲家父母,最後深深看了一眼來人往的機場大廳,她拎着行李箱,告別了這充滿着傷痛回憶的地方,這一次…她背對着黑暗,面向光明,擡着胸膛,光明正大的,向着自由前進。
貴州的一切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個新天地,她去的是夏明朗之前待過的小學。
她捐了三間平房,用來當教室,她教小孩子們畫畫,畫藍天,畫青草,畫大海,畫所有她見過的一切。
她努力的吃肉,吃飯,想將流失的骨血補回來。
可即使這樣,她還是止不住的消瘦。
她開始變的害怕動物,不敢看那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那會讓她想起自己的罪惡。
三個月後,可以脫去外套穿上斷袖的時間,曲暖卻瘦到八十斤出頭,若是脫掉衣服,便是連八十斤都不到,一米六五的個子,活脫脫的就像是一根高瘦的竹竿。
陸睿看着照片上,剪掉長髮,頂着一頭俏麗短髮,臉頰上沒有二兩肉,那雙眼睛顯得更大了,細長的手臂和腿,似乎都能看到皮膚下包裹着的骨頭。
陸睿痛苦的閉了閉雙眸,捏着眉心靠在椅背上。
“先生…”
“沒事,你出去吧。”
他揮了揮,讓一旁的林澤先出去。
林澤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緊閉着的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陸琪推門而入。
連續工作了幾個月的陸睿不肯休息,用工作麻痹自己,他把所有的時間全部投入到工作中去,讓自己忙到無法去想任何事情,連吃飯和睡覺的時間全部都佔據。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剋制住不去想曲暖,控制住自己不去找她,不去打擾和驚動她平靜的生活。
陸母來了幾次,卻不得而入,自從曲暖走後,他甚至連小樓都沒有踏進過一步。
曲暖,你知不知道,沒有你,我的一切都不完整了。
沒有你,我也只是一個會移動的行屍走肉,我的手臂我的大.腿,我的心都是不完整的,只是一具拼湊起來的軀殼。
那個丰神俊朗的陸睿一起不復發,剩下的,只有形容憔悴的他,已經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陸琪紅着眼眶,她看到陸睿胳膊上的針孔,她嚇壞了,抓住陸睿的胳膊。
“哥…哥你不會碰那些東西了吧?”
“哥你怎麼那麼傻,難道除了曲暖,其他人就不行麼?曲暖已經不要你了,你還想着她做什麼!哥,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陸睿面無表情的放下捲起的袖子,將胳膊上的針孔痕跡遮擋住,如果不是這樣,恐怕他早就支撐不住的,但事情並沒有陸琪想象的那麼糟糕。
“別擔心,只是幾針營養劑和葡萄糖。”
陸琪有一瞬間的呆滯,接着就是懵懂的茫然。
忽然她“哇…”的一聲哭了,抓着陸睿的肩膀就要往地上癱去…
“對不起…對不起哥…我不懂事,你原諒我吧哥…以前是我不懂事…我不知道你那麼愛她,以前我不懂愛…我以爲你就是應該屬於嘉薇姐的,我以爲曲暖不過是破壞你們之間的第三者。”
“哥…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原來不是這樣…”
“哥…你打我吧,你罵我吧,這樣我才能心裡舒服點…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陸琪哭的滿臉淚痕和鼻涕,跪坐在陸睿的腳邊,痛哭流涕。
陸睿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畢竟是他的親妹妹,是他從小疼愛到大的親妹妹,他又怎麼會怪她呢。
讓林澤將她拉起來,他淡淡說道。
“回去吧,我還要繼續工作。”
“哥,你不能垮了,你垮了,陸家就沒了…哥…你不能拋下我跟媽…哥你去找她吧,你去找曲暖,去把她找回來吧,”
陸睿沒說話,將陸琪從地上拎了起來推給林澤。
“帶她出去。”
陸琪像是一.夜之間就長大成熟了一般,哭着對陸睿懺悔和祈求原諒。
她被帶走後,陸睿推開裡間休息室的門,這些天,陸睿就睡在這裡。
他坐在牀上,從枕頭下翻出一疊照片。
照片上反反覆覆的都是曲暖,每一張都拍的很精緻,照片裡的人每一張都帶着笑意。
他撫.摸過照片上的人,忽然眼角有點溼潤。
他覺得很累,很累…很想閉着眼角休息一會。
他就這麼抱着曲暖的照片躺倒在牀上。
“傻瓜…你終於自由了…又爲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
或許,他愛她的時間沒有她愛他的那麼久,但是…他愛她的濃烈程度卻永遠用時間來衡量。
他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裡,曲暖溫柔的對他笑。
不像離開前那陣子,不似那麼的冷淡。
她輕輕撫着他的眼角。
“你今天這麼這麼愛睡,快點起來,外面太陽都曬屁.股了。”
陸睿慢慢坐了起來,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人,他擡起手想要觸摸曲暖的臉頰,又怕他的觸碰會讓她受到驚嚇,會讓她消失。
“曲暖…”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眼珠子像是充血一般的爆紅。
“你感冒了?那得吃點感冒藥,少吃點空調,容易生病的。”
她說着轉身在牀頭櫃子裡翻找些什麼。
陸睿突然從後面抱着她的腰,將臉頰貼在她的後背上,貪戀的聞着她身上的味道。
“我是病了,不過見到你,我的病就不藥而癒了。”
“我又不是藥。”
“是,你就是,你就是我的解藥。”他說,“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曲暖卻不似以往,轉頭在他的腦袋上拍了拍。
“我看你是睡糊塗了,陸睿該起來了,聰明還等着你陪它玩球呢。”
玩球…聰明…
陸睿痛苦的閉了閉雙眸。
他知道,自己是做夢了,做了一場永遠也不想醒來的夢。
曲暖…曲暖…這麼久了,我終於能夢到你了,如果…如果夢裡一直有你,那麼他願意永遠都不要醒來。
“好,你說做什麼,就做什麼。”
哪怕是一個夢也好,哪怕只是這樣,也好。
聰明依舊瘸着腿,圍着兩人跑,耳朵像是要飛起來一般,吐着粉色的舌.頭,猛然將陸睿一下子撲倒,那是以前的小聰明從來都不敢做的事。
一旁的曲暖笑着,一邊拍照,看到陸睿被龐大的聰明壓.在草地上,舔了一臉的口水,笑的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陸睿使壞,將人一把拉入了懷中,將臉上的口水往曲暖的身上蹭去,惹的她尖叫連連。
“別離開我,曲暖,別離開我了…”
“傻瓜,我爲什麼要離開你…你可是說過要養我一輩子的。”
“好,養你一輩子,不…下輩子,下下輩子,你以後的每一輩子都被我陸睿預定了。”
曲暖被壓.在剩下,她逆着光看着眼前的陸睿,他的頭髮是那樣的柔.軟,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他的笑容似乎要讓太陽都失去了顏色。
那一刻,曲暖的臉頰紅了,看着陸睿越來越放大的臉龐,直到溫柔的脣.瓣小心翼翼的觸碰她的,確定她不會消失之後,才加重了力道。
他抱着人,就這麼並排躺在草地上,聰明也趴着四肢,在兩人的身邊,無聊的甩着尾巴。
他很困,但是不敢閉上眼睛,他怕一覺醒來,人就不見了。
“暖暖…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麼?”
“記得,你來我們高中部演講,我一眼就被講臺上的你吸引了,我從來沒想到…我有一天會成爲你的妻子。”
“原來你那麼早就喜歡我了?”
“陸睿,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自戀。”
陸睿歪着頭,低低的笑了,說道。
“有。”
“我有沒有說過,我喜歡你…”
“你…你怎麼突然…”
曲暖的臉上很快就飛上兩抹紅霞,有些羞澀,有些雀躍。
“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面就對你有好感,如果…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那麼糟糕的開始,那該多好…”
陸睿眨了眨乾澀的眼睛,將懷中的人又攬的更緊了,像是要將人揉入骨血之中。
“我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愛上你的…但從你第一次對我提出離婚,我就知道我完了…我陸睿這輩子就完了,因爲我陷入愛河了,而且是在我自己所不知道的時候…”
“曲暖…我還想再喜歡你很多年,很多…很多年…不要…不要離開我…好麼?”
他眼角有些溼潤,臉上卻依舊帶着笑意,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對曲暖說。
“你就住在我的這裡,一直都在…”
他的心,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已經丟失了。
他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能再多說出些什麼。
只是把被自己攬在懷中的人,將雙手環在他的腰間,也緊了幾分,將臉蛋貼再他強而有力的胸膛之上,兩人靜謐着,相對無言。
再美的夢也有會醒來的時候。
陸睿睜開眼,瞪着天花板許久,緩緩放下手裡的照片。
自那之後,他又吃了幾次安眠藥,可無論如何,曲暖都未曾再入夢來找過他。
直到…一張飛往貴州的機票放在了他辦工桌的桌面上…
那就像是給了他一個衝動一次的突破口,讓他忍不住的登上那般航機。
他的到來並沒有告訴和通知任何人,只是遠遠的看着被小朋友包圍的曲暖,他藏在一顆碧綠的棗樹後面,看着那瘦成人乾的人。
似乎比照片上看上去還要消瘦。
要知道…她身上的血肉,都是他一斤一斤餵養出來的。
是什麼,讓她這樣急速消瘦。
那就像是給了他一個衝動一次的突破口,讓他忍不住的登上那般航機。
他的到來並沒有告訴和通知任何人,只是遠遠的看着被小朋友包圍的曲暖,他藏在一顆碧綠的棗樹後面,看着那瘦成人乾的人。
似乎比照片上看上去還要消瘦。
要知道…她身上的血肉,都是他一斤一斤餵養出來的。
是什麼,讓她這樣急速消瘦。
他要如何的忍着,才能強迫着自己不要露面,不去打擾她求來的自由。
那邊的歡樂氣氛和他單薄的身影,飄搖的落葉平添了蕭瑟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