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的隊伍來的很快,周圍還存活着的人自發的組織成了救援隊,搜索着還存活着的生命。
倒塌的房屋,被埋在瓦片碎石下的人,屍體旁放聲痛哭的家屬,入眼的滿是猩紅,每多見一個情景,就多添一重陰霾。
因爲是地震中心,部隊的救援和補給並沒有很快的送到和充足。
陸睿的後背受傷嚴重,很快就發起了高燒,身上的溫度燙的嚇人,整個人都被燒糊塗了,迷迷糊糊的說着胡話。
如果不及時治療,一旦感染恐怕會有生命安全。
曲暖將鹽放入礦泉水瓶子裡,撕了身上的布料,沾溼了之後細細的擦拭着他後背的傷。
玻璃渣子深深的紮在他的後背之上,沒入皮肉之中。
整個血淋淋的模糊一片。
“曲暖…能不能…能不能…重新開始…”
他迷迷糊糊的鼓囊着,曲暖聽到了,心裡狠狠一顫,眼睛跟着就酸了,她沒有說話,只是擰了塊溼潤的帕子蓋在他的額頭上。
救援最開頭的雜亂呼喝已經漸漸減小,只有偶爾傳來角落裡壓抑的哭泣或此起彼伏的嚎啕大哭。
配着着搬運石塊的吆喝聲。
這一天,是那樣的漫長,通訊全部被切斷,四周的慘狀讓人觸目驚心,若不是切身體會,曲暖只怕這輩子都不會覺得這將會是一場噩夢…
不管經歷過多少人生的大風大浪,這都是一場人間的浩劫。
“這邊…這邊還有人埋在下面。”
忽然有人喊道,一羣人便撲了上去,或是用鏟子挖,有些甚至直接用手。
曲暖無比的慶幸災難來臨時有陸睿陪在她的身邊,帶着她逃離了被埋在黑暗中的可能。
黑暗…無盡的黑暗…
只要想到都會讓她打寒顫的存在。
她不禁緊緊的抓住了陸睿的手,深深的將他扣在掌心裡。
燒的迷糊的那人似乎安穩了一些。
“我們一定會活着的…陸睿…你一定會活的好好的。”
她的脣.瓣因爲乾渴而裂開了口子,卻將僅有的兩瓶水,一瓶用來清洗他後背的傷口,一瓶時不時的餵給他喝上一口。
她在等着…等着醫護救援隊,等着對外的通訊恢復。
天黑塊就黑了,深夜的時候最是難熬,陡然降低的溫度讓陸睿更是直打冷顫,再這樣下去,即使不會被燒死,也會被生生的燒壞了腦子。
曲暖急的紅了眼眶,抱着陸睿的腦袋,一聲聲安慰輕撫着。
“會好的…會好的陸睿…別怕…別怕…不管去哪,我也會陪着你。”
陸睿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子,入眼的是迷糊的人影,但他看的出抱着他的人是誰,也聽得見她說了些什麼。
扯了扯嘴角,擡起手想要安慰她,他覺得自己是用盡了全力,卻連一個指頭都沒擡的起來。
凌晨三點零八分,有人站在高處,身上黃.色的是塵土,紅色的是鮮血,有別人的也有自己的。
似乎是政府官員,他拿着喇叭,站在高處,道。
“大家不要怕,再熬一熬,政府和部隊的救援很快就能到了,物資和醫療設備也在陸續送來,會急救和懂醫療常識的同志們請互相幫助,這時候我們一定要團結起來,我知道,大家都纔剛經歷過一場災難,一場浩劫。”
“我也知道大家都很疲憊和恐慌,但是我們的親人,我們的同胞還埋在地下,不到最後一個,我們不能放棄,我們得自救!我們動作快一點,就能多拯救出一條鮮活的生命,同志們,我們不能放棄,我們一定要撐到最後一秒!”
鼓舞人心的話帶着沙啞,卻在廢墟上空迴盪。
累到不行的人已經在角落找個地方躺下了,聽到他的這番話,又陸陸續續站起了好些人。
曲暖猶豫了一會,想要去幫忙可有放心不下陸睿。
陸睿現在這樣的情況,真的一點都不能讓她放心的離開半步。
這時候…通訊還沒有恢復。
倒是第一批醫護人員終於突破重重困難,來到了大家的身邊。
這無疑又是一種生命的曙光。
曲暖看着擔架擡着受重傷的人往醫療帳篷裡送去,被挖出的屍體一個又一個的疊在了一處,有人認領的,沒人認領的…
看多了,似乎就麻木了…
那一刻,曲暖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冷血,心臟彷彿不會再因爲看到屍體而狠狠的抽動。
她不知道,這只是一種看多了的麻木。
心冷或者疼到一定地步的麻木。
給陸睿緊急打了退燒針餵了消炎藥又掉了點滴,直到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他的溫度纔有所控制。
曲暖並沒有走遠,只是在醫療帳篷周圍幫幫忙。
她多少比大部分人多懂一點醫療常識,幫助清理清理傷口和扶一扶傷員還是可以的。
十二點多一點的時候,通訊功能恢復了。
曲暖想盡了辦法找到軍方,想要請求聯繫外面。
可是她的請求並沒有立即得到迴應。
直到她搬出陸睿的身份,才被受到了重視。
陸睿,這個男人,不僅僅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更關聯着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是陸家唯一的一切,他不能倒下,尤其是在這種緊要的關頭。
很快,林澤和衛南山那邊就安排了直升飛機直飛過來,如此一來,最快也要三個小時。
讓曲暖沒想到的是,她先等到的並不是林澤也不是衛南山,而是一接到消息就直接趕過來的杜啓康。
她不知道他經歷了多少,只知道他是跟着救援的部隊一起到的,看到曲暖的時候,他激動的一把將人抱了住,在原地轉了幾圈才放下。
“太好了,太好了…暖暖,你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曲暖笑着,在他額頭上的傷口上輕輕的擦了擦。
“你怎麼會來…”
“我不放心你…國家有難,匹夫有責。”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曲暖臉頰上沾染的灰塵,但在看到自己滿手淤泥的時候,卻又忍不住輕聲一笑,將剩下半瓶的礦泉水瓶遞給曲暖,說道。
“搭把手,我洗洗。”
曲暖將瓶子對着杜啓康滿是污泥的雙手傾倒,細細的水流從瓶口處緩緩留下,杜啓康將雙手放在下面搓洗,黑色的髒水順着水流流到地上,露出原本的膚色和手上一道道的傷口。
那本該是彈鋼琴的手,那本該是那筆籤文件的手!
曲暖沒有一杵,看着那些被石頭尖利的邊沿劃出來的細小傷口,尤其是掌心裡還有幾道沿着掌紋撕裂的大傷口,甚至還冒着血珠,隱約可見外翻的皮肉和白骨。
“你受傷了…”
“沒事,一點小傷。”
“你跟我來,我給你包紮一下。”
說着,她便領着杜啓康向醫療帳篷走去。
從桌子上找到了碘酒和紗布,她只會簡單的包紮,縫合傷口這種高難度的她就不會了。
找了把椅子讓他坐下,自己則半蹲在他的面前,抓過他的手,細細的清理着傷口。
挑出陷入皮肉中的細小石子。
爲了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不會覺得那麼疼。
曲暖故意找着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
她手腳麻利的剪了一段紗布將他消毒好的手掌包起,換到另一隻手的時候,方纔消了毒,繞了幾圈,就感覺到腳下一陣晃動。
杜啓康連忙緊緊的護着曲暖,晃動的時間並不長,只幾秒的時間,晃動的幅度也不大,只是一次小規模的餘震。
忽然一陣強烈的“砰…”的一聲,接着是一陣吵雜,兩人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是瓦斯爆炸。
好在發現的及時,丟的遠,並沒有造成什麼人員傷亡,只是這也給挖掘帶來了一定的難度,很多已經挖的差不多的地方因爲剛纔的爆炸和餘震再次坍塌。
杜啓康也不顧自己還沒包紮好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我去幫忙。”
當真是應了那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轟隆…轟隆…”
誰都沒想到,第二次餘震會跟第一次的餘震間隔的時間竟會那麼短。
耳邊是驚呼聲夾着着哭喊聲,腳下晃動,整個街道都在顫.抖。
杜啓康和曲暖緊緊的抓住彼此,努力的控制着站穩腳步。
曲暖本能的感覺到不安,下意識的擡頭,只覺一個黑影砸下,還沒看清楚情況,就聽到杜啓康一陣急.促的呼喊。
“小心!”
聲音響起的同時,曲暖就感覺到一陣推力,他將她狠狠的推開。
千鈞一髮之際,連杜啓康都意外的,感覺到自己的身子也傾斜了,而不只是什麼時候出現的陸睿,生生的應下了那塊石頭!
“砰!”的一聲,砸在了他戴着安全帽的腦袋上。
那一刻,曲暖只覺得眼前的畫面定格了,除了從他額頭蜿蜒而下的血跡和被砸的開花的安全帽,耳朵裡嗡嗡的,她甚至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陸…陸睿…”
她猛然起身,撲向那倒下的人,將人抱入懷中,她聽不見杜啓康焦急的呼喚,聽不見耳邊的嘈雜,甚至感覺不到周圍的再一次慌亂。
“暖暖…暖暖…你聽我說,你看着我…”
杜啓康沒想到陸睿也會在這裡。
他絕望了,這次是真的絕望了,他抱着私心來到這裡,他覺得這是上帝給他的機會。
他們離婚了,而曲暖生死未卜,如果自己能找到她,陪着她走出這場浩劫和陰霾…興許…興許她就能接受自己。
可事實是…陸睿,永遠都比他快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