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餓了麼?我也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暖暖,你還好吧?”
“沒事,這件事你不用管,是衝着我來的,自然會有人出面解決。”
“是…你那個老公?”
老公?陸睿麼?
曲暖淡淡一笑,嘴角彎了抹沒有溫度的弧度。
想來,結婚五年,這個詞幾乎從未出現在她口中。
她沒有回答,只是與夏明朗搭乘電梯上了四樓,四樓全部都是美食屋,這個時候還不到晚飯時間,故而人也不多。
兩人挑了家火鍋城,夏明朗的口味總是那麼火辣,她說,心情不好的時候,辣出一身汗,保準比喝醉來的爽快。
曲暖只是笑了笑,並沒有拒絕。
期間手機在包裡響了好幾次,曲暖看了眼來電顯示,直接拆了電板。
兩人要了一個麻辣鍋底,其實曲暖根本就不是一個能吃辣的人。
不僅要了麻辣鍋底,還要了一些啤酒,一口吃着辣掉舌頭的刷羊肉,一口喝着劣質啤酒,那是曲暖以前從來沒有過的體驗。
“爽!”
噹的一聲,夏明朗將喝光了的酒瓶放在桌山,也許是辣的,又或許是喝酒上臉的緣故,兩人臉頰上各飛上兩抹紅霞。
“暖暖,那都不是事,你放心,等我找到是誰發的帖,我一定要她好看!”
曲暖抱着酒杯灌了一口,紅着臉低低的笑了,如果細心,便能發現她眼眶也有些紅。
良久,她才嘆了口氣。
“明朗,那上面說的…是真的。”
對面的夏明朗手中動作微頓,兩隻筷子“啪啪”掉在了地上。
好半響纔回過神來,連忙招來服務生替自己換了雙乾淨的筷子。
喝了口啤酒壓壓驚,才低聲問道。
“暖暖,你…真的威脅她要找人劃花她的臉?”
正忐忑等着夏明朗反應的曲暖,聽到這話有些哭笑不得。
撥開脣邊的頭髮,聳了聳肩。
“那陸睿還不得殺了我。”
當年,就因爲她,那隻老虎鉗一般的大手就掐過她的脖子,只要他再用點兒力氣,她便魂歸黃泉了。
“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我夏明朗這點自覺還有的。”
“我認識他的時候,是在高二,那時候我還很青澀,他很出色,身上像是帶了光環,即使是在人羣中,便能一下子就將目光鎖在他的身上,讓人看了一眼,就無法移開視線。”
即使到這個時候,提起陸睿,曲暖雙眸中還能透出幾分愛戀,像是緬懷,又帶了點點苦澀。
“那時候他大三,他們是同學,很登對,我承認,在見到他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她,明朗,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麼?”
嘴角微彎,單戀…那種雀躍而又明知道得不到的痛苦,經過時間的沉澱,再提起,便只剩下滿嘴苦澀。
“那種感覺…有點開心,也有點痛,總之…呵…不好形容。”
“暖暖…”
“我沒想過要拆散他們,真的…我甚至沒想過要將我的感情告訴陸睿,我想或許有一天,我對他的喜歡會漸漸淡去,直到合適的年齡,在父母的安排下跟一個差不多的人結婚,生小孩,平平淡淡的過完我這一生,明朗,我真沒想到…如果早知道會這麼痛苦,那天我根本就不會去那裡…”
尾音漸漸淡去,端起酒瓶一口氣灌了一大口,她以前不知道爲什麼失意的人要喝酒,現在才能體會到,那種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快感。
“是我的錯,我確實如帖子裡寫的那麼不堪,那麼下賤不要臉的爬上陸睿的牀,可是我也得到報應了!除了陸太太的頭銜我什麼都沒有,陸睿愛的是她,心是她的,人也是她的,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跟她換一下,真的…”
將腦袋埋在雙掌之間,她不想讓夏明朗看到自己這麼憔悴的樣子,滾燙的液體順着指縫劃出,夏明朗還沒來得及將紙巾遞給曲暖,她便已經擡起了頭,看不出眼眶裡的灼熱,只是鼻頭還有些紅。
“抱歉,我有點失態了,我去一下衛生間。”
“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去去就來。”
曲暖站了起來,擺了擺手,她並沒有喝多,也並沒有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在衛生間的鏡子裡看到自己那一臉狼狽樣。
忽而有些想笑,這點打擊就受不住了麼?
被罵兩句就受不住了麼?
曲暖,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不堪一擊了!
這種事情,不是已經習慣了麼!
捧起涼水潑在臉上,整個人清醒了不少,抽出紙巾擦拭掉臉上的水珠,轉頭卻撞上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人。
“你走路不長眼睛啊!”
那人還沒看清楚對方便已經破口罵了起來,待看清楚是曲暖的時候,那臉色更是難看了!
“媽、媽…”
“我說你這丫頭是不是故意的,啊?這衣服是剛剛嘉薇纔給我買的,小一萬呢,你看看你這水都打溼了!”
“媽,抱歉,我沒注意…”
說着便連忙抽了紙巾往她身上擦去,卻被陸母嫌惡的推開了。
“你說說你,哪一點比得上嘉薇?真是,我們陸家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儘讓人來氣的兒媳婦!”
陸母話裡話外對她的嫌棄,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知道,陸母向來不喜歡她,前兩年還能客氣的裝一裝,可在陸睿將陸氏起死回生並且越做越大之後,她對她也越來越不滿,更多的是覺得她配不上陸睿。
她收回手,將紙巾丟在垃圾桶裡,轉身就想走,卻被陸母一把抓住了胳膊。
“怎麼?說你兩句就生氣了?喲喲喲,看你那哭喪着個臉,一副喪門星樣子,我還沒死呢,擺出這幅表情給誰看?搞的跟我欺負你了似得。”
“媽,就算您不喜歡我,但您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刻薄?”
曲暖實在是忍不住了,陸母這話,一字一句紮在她的心上,饒是她脾氣再好,那也不是個沒脾氣的軟骨頭。
“我刻薄?你這是該跟婆婆說話的語氣麼?來來來,我們出去讓大家評評理。”
“媽,您這是幹什麼啊,大庭廣衆的您不嫌丟人?”
“丟人?我就是要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我的真面目?我的真面目是什麼?難道您不清楚麼?當年那把鑰匙是您交給我的,這麼多年,我不說是因爲我不想計較,我想跟陸睿好好過日子,可您三番五次這麼對我,您摸摸您自己的良心,我曲暖,我們曲家沾過你們陸氏一分光麼?要過你們陸家一分錢麼?說到底,是你們陸家欠我的,我曲暖並不欠你們!”
說完便冷冷的抽回手,不再多看一眼那一臉驚訝到說不出話來的陸母。
天知道,有些話她在心中反反覆覆的練習了多少次,如今這麼一股腦的發泄出來,心裡沒有預料中的爽快,也沒有忐忑之感,唯一有的是一身輕鬆。
不要了…陸睿,不要了,陸家,也不要了!
在他們這般對她之後,在他們將她逼的無路可退之後,除了反擊,還能有別的選擇麼?
與寧嘉薇擦身而過的時候,她明顯看到她嘴角的輕藐,而曲暖則像是沒看到她一般,徑直離開。
回到位置上,夏明朗才明顯鬆了口氣。
“怎麼去了那麼久,我都差點要去撈你了。”
“沒事,碰到一個熟人。”
夏明朗看着曲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是一個藏不住事的人,從表情就能看出來,一會兒拿着筷子,一會兒又抓了抓自己的短髮,曲暖見她實在憋不住了,才輕笑了一聲。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暖暖,你有沒有想過…離婚?”
離婚?
曲暖手中的動作一抖,剛纔撈上來的羊肉“啪”的一聲又掉了回去,濺起些許湯底,如水花一般炸開。
“暖暖,你的人生不應該一直爲別人而活,你也該爲自己想想,如果兩個人過的不開心,又何必勉強自己綁在一塊?你還年輕,也沒有孩子的牽絆,離婚了,各過各的,天下這麼大,若非刻意,誰還能見着誰呢?等再過幾年,興許你都忘記這個人了。”
夏明朗的話就像一記記錘子,敲打在曲暖的心上。
離婚,她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提過。
那時候是爲了救曲氏,可因爲愛着,她又並不想就這麼放手。
可夏明朗說的對,如果兩個人過的都不開心,又何必一定要綁在一起。
趁還沒有孩子的牽絆…
離婚!
最終,曲暖嘴角扯起一抹淺笑,嘆了口氣,軟聲說道。
“捨不得啊…”
哪怕他對她有百般不好,可只要一次溫柔,便會將她徹底融化。
“我是不是很沒骨氣?或許有一天我會狠下心來,可是現在我做不到,明朗,他已經住在我心裡了,從我認識他開始,我就沒有停止過愛他,或許你會覺得,總把愛掛在嘴邊太矯情,但是感情這種東西,是我無法控制的,如果可以,我也想不愛了,或許就輕鬆了。”
放下筷子,被海藻般長髮垂擋着的臉龐隱約可見些許落寞。
說到底,她只是一個爲情所困的女人。
愛了七年,哪裡能說割捨就割捨。
就像他說的,若要將他忘記,恐怕…只有挖心掏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