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往的大船無數,停靠在碼頭上卸貨卸人,人流如織,車馬如龍,更多的是一隊隊整齊威武的甲士,看其着裝令旗便知是宋國軍士。
江夏郡乃是郢州一處重要渡口,北接南司州,順着長江東去,轉由江州北上,可順流直達建康。
聽着逃難而來的流民所說,建康早在幾年前便已遷都,只這下卻早已是宋國領土,大軍一路勢如破竹,殺戮無數,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尋了個正要駛離的大船,給了些錢財,被安排在船艙底層,靠在船艙底,周遭多是貨物,也有和他一般的船客,多爲江湖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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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陰暗的船艙裡,感到格外的安全,至少擺脫了那隻飛僵,自是不敢在與他相見。
感到身下木板輕晃,雖看不到外面的景物,但也知道,船隻正在駛離碼頭。
昏暗的環境總是讓人浮想聯翩,又帶着些許睏意,看着身旁的船客各自安睡,似乎此躺路程不近。
顧道全起身找了處角落,捲縮一坨,用蓑衣當被,昏昏睡去。
船隻在江河裡搖擺,順着風浪而行,甲板上衆水手一片忙碌。
日月更替,不知不覺已是倆個日夜,這一日船到江州,下起了暴雨。
陰雨綿綿不絕,在船內依然感到潮溼陰冷,船內晃動越發厲害,只驚的衆人哀嘆不已。
顧道全抓着一旁船柱,只感到胃裡翻江倒海,一股吐意久在咽喉不下,自己倒是能忍的住,身旁不少人卻是忍不了,吐的滿艙污穢。
難熬的天氣終有平靜之時,漸漸的暴雨將歇,船隻平穩而行。
顧道全捏鼻閉氣,躡手躡腳的很是小心翼翼,走過了衆人污穢遍地的區域,往船頭樓梯趕去,看着頭頂木板窗緊鎖,用力推了推不見動靜,自己這幾日,已經試過倆次了,看來不到目的地是不會開的。
坐在出口下,卻也不想回去那污穢遍地的艙內,雖然此地窄小,好在空氣倒也舒服一些。
這一日船到湓城,在碼頭停了倆日,船上下去一隊人馬,卻是由北調南的官人,宋國兵鋒所向披靡,連戰連克,荒廢了許多縣城不曾有人管理,卻也不讓南人治南,只得由北調人。
夜晚的碼頭很是寧靜清幽,很少有人夜宿碼頭。
顧道全樓梯下昏昏欲睡,忽見一名褐衣人立於身前不遠,逡巡顧盼,欲言又止,以爲是船客,疑惑道:“有事嗎?”
褐衣人道:“大王請您赴宴。”
顧道全驚道:“大王是誰?赴宴?你莫不是開玩笑吧!”
褐衣人回答道:“就在附近,請公子隨我來。”
顧道全道:“你是如何進來的?這門緊鎖不曾開過。”
褐衣人笑道:“請看!”
說着伸手指向木板窗門,卻是鎖鏈俱斷。
顧道全驚歎,待要在問,只見他早已爬樓而上,只得跟着上去,見他離自己不遠不近,帶着路不曾回頭言語。
跟着出了船艙,下了大船,卻不是往湓城而去,徑往一處山林而行。
顧道全心下疑惑,暗道莫不是鬼怪之流?說是赴宴卻不知有何事相求,且跟他去看看吧,飽一頓齋飯也是不錯。
山林雖是漆黑一片,藉着月光也能隱隱看到前路,一連走了許久,見一蓮花池,在走一段時間,重樓疊戶,房舍連綿,曲折而行,只覺千門萬戶,與人間迥異。
又見宮女太監,往來穿梭,紛紛跟褐衣人打招呼:“公子來了嗎?”
褐衣人道:“來了。”
話音剛落,一名身穿紅袍頭戴官帽的黑臉漢子走出,迎接顧道全,見面拜禮,相迎來到堂上。
顧道全問道:“我與各位素昧平生,承蒙你家大王設宴款待,受寵若驚,只是心中尚有一絲疑慮。”
紅袍官人說道:“公子能人異士,我家大王仰慕已久,極盼能與公子會晤。”
顧道全道:“你家大王是何人?”
“稍後便知,請!”
未幾,兩名宮女上前皆是粉裝青黛,接引顧道全入席,穿過重重門戶,至一大殿。
殿上坐着一身穿黃袍的老人,見顧道全前來,起身相迎,賓主序過禮儀,入席而坐。
席間酒菜豐盛,顧道全偶爾擡頭,只見殿上掛着一副牌匾,上面寫着“蓮府”兩個大字。
顧道全見此排場,侷促不安,越發疑惑。
大王笑道:“此次請你前來,純是一番好意,足可開懷暢飲,不必生疑。”
酒過數巡,大殿中響起笙歌,聲音幽細,又有宮女前來舞動,待歌舞演完。
大王一聲長嘆:“實不相瞞,公子自天邊遊船而來,我見其精血充盈,隱冒紅光,想是非常之人,想請公子幫我除一禍害。”
顧道全放下酒杯,心中暗笑,果不然還是有事相求,只這精血充盈,想是那精血石所爲罷了,卻不知這些人是鬼是妖,居然還須求人。
見他再三相求,問道:“大王所說的禍事,還請明說,我若能相助定當出手。”
大王嘆道:“自五月初六以來,無端冒出一條千丈巨蟒,盤踞宮外,吞食內外居民一萬二千三百餘口。
巨蟒所過之處,宮殿盡成廢墟,我等拼死查看,只見巨蟒頭大如山,眼如江海,擡一擡頭,則宮殿被吞,伸一伸腰,則樓臺盡毀。
真乃千古未見之兇物,萬代不遇之劫難,社稷宗廟,危在旦夕,災難從天而降,國將不國,這可如何是好?”
顧道全聞言大驚:“千丈巨蟒倒是駭人聽聞,我雖有仙術傍身卻也不知能否降它,這事,只怕,不好...”
大王急道:“公子莫要謙虛,那大蟒對我等來說自是千丈之身,對你來說卻如螻蟻,還請公子相助!”
正言說間,一名宮女疾馳而入,惶恐道:“大王不好了!那妖精又闖入宮門了,大王快躲在偏殿避難。”
老者大驚,急匆匆趕往偏殿,顧道全也是面如死灰,只聽得殿閣外哀聲遍野,慘無天日。
倆人跑到偏殿,大王倉促不知應對,只是哭泣懇求道:“公子身有兵刃,還請幫我等渡此劫難!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顧道全聞說千丈巨蟒,早已嚇的膽戰心驚,不敢出去,聽老者哀嘆苦求,自受他宴請卻無力相助,有些愧疚。
渡步思量着,該如何相助,卻百思無策,正自焦愁,忽然間豁然甦醒,睜眼開來,一看周遭卻是一片樹林,在看身旁有一百畝水池,其上蓮花延綿,當中蓮花上有一碩大的蜂巢,大如巨石,很是壯觀。
耳旁哭聲猶在,嚶嚶啜泣,不曾斷絕,凝神傾聽,哭聲並非人音,卻是千萬頭野蜂,盤旋頭上,嗡嗡鳴叫。
慌得捂手遮目,卻也不見這蜜蜂蜇人,幾聲水聲響徹,絲絲蛇響自那蓮花池,蜂巢下傳來。
顧道全定晴瞧去,卻是一條二丈水蛇,在那水池翻騰,吐着蛇杏子不住的撕咬蜂巢,豁然明悟,那老者所說的千丈巨蟒莫不是此物?
可剛纔所見之宮殿,所見之宮女官人,莫不是這些蜜蜂所幻化而出的?卻是怪異,夢中所見卻仿若真實一般。
當下提起膽氣,區區水蟒自是不在話下,拔出精鋼長劍,一劍便往那蟒頭刺去。
巨蟒見寒光閃來,一扭蛇身往水池遁去。
顧道全見它逃了,自知既能相助若是放虎歸山,待自己走後,此地卻無改變。
將劍倒提,攢住劍柄用力一拋,長劍如利箭疾射,直插蟒頭。
幾個跨步涉水趕去,將劍取出,連斬幾劍,只把那蟒頭砍的稀爛,拖着蟒身回到蜂巢邊,拱手笑道:“禍害已除,我就不便叨擾了,來日有緣在聚吧!”
蜂巢裡的蜜蜂忽的傾巢而出,嗡嗡不絕,圍繞蟒身不停蜇去。
幾隻碩大的蜜蜂忽然飛來,圍着顧道全不住的上下晃動,嗡嗡幾聲攜衆蜂回了巢穴。
顧道全拱手告辭,收劍回鞘,看着天光漸明,朝碼頭趕去。
未幾,只見碼頭船舶無數,卻無此前所乘的大船,尋人打探,才知大船早已出發,無奈只得另走他路,倒也比艙內好過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