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懂事的讓人心疼,按部就班的吃飯,睡覺,上幼兒園。最後還是我憋不住,哄睡的時候輕聲問他們,“你們知道媽媽去哪了嗎?”
脈脈點着頭,拱了拱盈盈,盈盈大眼睛眨着,從被子裡鑽出來,拉着我走到窗口,拉開窗簾,指了指月亮,“媽媽在那,每天都看着我”,怕我不懂,還一本正經的跟我解釋,“爸爸沒回來之前,媽媽說那就是爸爸。現在她太累了,換爸爸來照顧我們,她去了月亮上,我們一擡頭就能看見她。我們得乖乖的,不能哭,也不能淘氣,媽媽都能看見,她會不高興的”,盈盈越說越委屈,大眼睛裡含着眼淚,嘴使勁癟着,忍着不哭,“可是爸爸,我想媽媽了,我不想就這麼看着她,我想摸摸她,我想親親她”。
沒在拉上窗簾,我把她抱回牀上,一左一右的摟着盈盈和脈脈,“媽媽愛我們,我們都要乖乖的,讓她高興”,眼睛望着天上微笑的眼睛一樣的新月,“睡吧,媽媽在看着我們呢”。
半年之後,我慢慢適應了獨自帶孩子的艱難,時間開始變得充裕。孩子們睡了之後,我睡不着,就會回家,躺在我們的牀上,什麼也不做,只是想她,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想她。想起她說過的話,“睡不着的時候會來,來了就更睡不着,想你,是病”。
心裡還有一絲期許,或許她只是在懲罰我,讓我也經歷一下她吃過的苦,等我都經歷過了,她就會回來,而且……我突然想起來法律意義上我們還是夫妻。起身奔到鬥櫃旁邊,我拉開抽屜,拿出離婚協議,一張紙從裡面掉了出來。
我緊張的打開燈,徐清清娟秀的字體映入眼簾。
英雄:
我的英雄,我最愛的英雄。
如果可以,我多想一直一直留在你身邊,一分鐘都不想跟你分開。
可是沒有如果,老天爺對我一點都不好,沒有給我那麼多的時間。
可是他也對我很好了,讓我能遇到你,讓你能愛上我,讓我們擁有過彼此,還給了我們一雙那麼可愛的小寶貝。
真的很抱歉,沒辦法陪你走到最後。
雖然沒有相伴白頭,但我覺得我這輩子值了,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有羨慕過任何人,你給了我所有我能想象到的美好。
英雄,你答應我,好好的生活下去,一定要幸福。
英雄,你要乖乖聽話,我會在天上一直一直看着你。
永遠深愛着你的妖精
大腦一片空白,我簡直沒有一點思維的能力,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不是我想的那樣。在鬥櫃裡翻出電話本,我顧不上已經後半夜了,直接打給了黎少華。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聽到黎少華睡意滿滿的喂了一聲,我忙問,“徐清清在哪?”電話那頭是長久的沉默,“說呀,徐清清她在哪?”
“明天一早我帶你去”,電話那頭的聲音壓抑到了極點。
腦子裡閃過無數個不好的想法,我再也睡不着了,坐在沙發上等天亮。
坐在黎少華的車上,車越開我的心越沉,這是去西山的方向。心裡不斷的祈禱這只是個湊巧,可事與願違,最後我們還是來到了西山公墓。
墓碑上徐清清笑得一如平常,明豔嬌媚。眼前一黑,我險些癱坐在地上,踉蹌兩步,我才反應過來,發瘋似的抓住黎少華的衣領,“她病了,爲什麼要瞞着我?你們不是朋友嗎?爲什麼眼睜睜的看她去死?”
手被黎少華打到一邊,“放你MD屁,她病成那樣,你TM就一點都沒看出來?”整理下衣領,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現在啥心情,哥們兒我理解,你也不用自責,這都是命。你回來前一年,清清就查出來胰腺癌,沒多久就轉移了。這個病你也知道,神仙來了也沒用,她就撐着一口氣等你回來。她總說來不及了,她有太多的事想跟你一起做。你回來那天那一桌子菜,都是她這些年爲你學的,可你小子根本沒吃幾口”。
黎少華咬着拳頭,努力的控制住情緒,“後來清清實在撐不住了,就非得要走,一心想着不能讓你看見她最後那樣,說不好看。都TM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好不好看……”黎少華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像是安慰我,也像是安慰自己,“清清這人你也知道,要強了一輩子,誰能勸得住,她就這命”,說着他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你小子就沒那福氣”。
使勁的倒着氣,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寧願她是嫌棄我,瞧不上我跟別人跑了,也不想她孤單單的躺在這。
黎少華努努嘴,示意我看旁邊的墓碑,那是個年輕清秀的小夥子,“那個是我愛人,我也忘不了他,可是日子總得過。我要是就爲了我自己活着,我TM就直接把自己埋他旁邊。可是不行,我不能讓家裡人擔心,也不能讓像清清這樣的朋友見天替我操心。想開點,能往前走一步,就走一步,畢竟還有兩個孩子呢”,語氣頓了頓,見我沒反應,他又指了指左右兩邊的墓碑,“這是咱哥倆的,咱現在好好活着,等百年那天,讓孩子們給咱帶副麻將。對了,明遠,你會打麻將嗎……”
之後的日子,我跟黎少華莫名的成了摯友,閒暇的時候會約在西山小酌一杯。孩子們慢慢的長大,我們也漸漸老去。愛從來不在乎時間長短,重要的是深度,徐清清給我的,足以讓我用一生追憶。
夕陽裡,徐清清的笑臉閃着金光,我對着她笑,她也在對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