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這看起來年紀輕輕,也嬌滴滴的小姑娘尋死就跟玩似的。
加上她之前身上穿的衣服價值不菲,從頭到腳都是排的上號的名牌,按照安言現在的想法,傅朝陽就是一個嫌生活太安逸了而自找麻煩的女人。
此刻,傅朝陽在安言問出這句話之後,緊緊咬着牙,盯着安言赤裸裸的目光,復又擡頭看着她,有種蜜汁決心,“因爲我不想活了,所以要尋死。”
“……”
“不想活了能成想死的理由麼?到底爲什麼要尋死?”
不僅僅是尋死,還整出那麼多花樣,一樣接着一樣,不重來。
傅朝陽快速地眨了眨眼睛,纖長的睫毛像是一雙蝴蝶羽翼一樣不停顫動,她咳了咳,身體在被子裡動了下,啊了一聲,“我有什麼辦法嘛,有人天天盼着我死,我自己也不想活了,索性我就滿足他,死了算了。”
“……”
安言承認,活了這麼多年,傅朝陽這樣的人她是第一次見。
病房裡氣氛倏然間變得有些奇怪,半晌過後,傅朝陽怔怔地看着安言,隨後慢吞吞地說,“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
“說實話,挺佩服你的。你應該不缺錢不缺穿不缺吃更加不缺愛,爲什麼……”
她話還沒說完,直接被傅朝陽沒什麼底氣地打斷了,“你怎麼知道我不缺愛?我很缺愛的。”
安言提高了調調哼了一聲,“一看你就是家裡人人都疼的小公主,你跟我你哪裡缺愛?”
傅朝陽看着她,睜着極大的眼睛,頗有些認真地說,“我缺男人愛啊。”
“……”
安言開始認認真真地打量着她了,仔仔細細地觀察傅朝陽的那張年輕充滿活力的臉蛋,最後總結一下了,“朝陽,你今年不大吧?”
傅朝陽咳了咳,“我大學畢業了,算很大了。”
等她回答完這個問題,安言驀地冷嗤地笑了一聲,看着她,“所以你是爲了男人才要尋死覓活的?”
“啊,……不是,我就是不想活了,煩死了,現在沒死成,我還受傷了,我死定了。”
聽着傅朝陽兀自抱怨的聲音,見她眉頭都皺的很緊,安言還沒說話,就見傅朝陽側頭看着安言,“還是不想活了,你們把我弄死好了。”
“……”今天安言無語的次數比她回來之後一共加起來的次數都要多。
傅朝陽從頭雷她到尾,就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傅朝陽又打量了一下這間病房,咬着牙默默地朝安言投以目光,安言疑惑地看着傅朝陽——
傅朝陽咧嘴笑了笑,小虎牙看起來爲整張臉的顏值瞬間又提高了一個檔次,只聽她微微抱怨着說,“就算我對於你們來說是一個陌生人,可是畢竟是……”
她怯生生地朝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復又對安言說,“是你的男朋友撞了我,好歹給我一間好的病房嘛,我剛裝睡的時候都快要被這杯子的味道給薰壞了。”
安言頗是無奈啊,這位傅朝陽小姐怎麼就這麼可愛?
“……傅小姐,你自己要衝到我們車子面前,大喊着撞死你,受了傷又來怪我們撞了人送來醫院沒給你安排一間好的病房?”
這件事,傅朝陽深知自己有錯,要尋死結果發生了這樣的事。
她還在想要怎麼傍上安言讓她收留自己一段時間而不被自己家裡的人發現,放在一旁櫃子上的電話倏然間震動了起來,嚇得傅朝陽身體猛地一抖——
而安言已經朝着電話伸手,傅朝陽卻先她一步將櫃子上的電話給搶了過來,緊緊捏在手中之後,嘴裡發出了殺豬般的叫聲,“啊——好痛吶,我的腿太痛了,氣死人了啊!”
安言皺着臉看着她,真是沒輕沒重的,一個電話而已,應該不至於這樣吧,難不成真的想成殘廢?
儘管痛的不行,傅朝陽還是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然後不知道怎麼了,她直接掐斷了電話,最後又像是害怕什麼一樣,直接將電話給關了機。
安言自然看到了她電話屏幕上的備註,笑着看着她,“男朋友?”
傅朝陽搖頭,“不是,目前爲止我開始討厭的人,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我沒死成還骨折進醫院了,不然我要完。”
話音剛落,安言挽起脣,很端莊地笑了笑,“事實上,這個人應該已經在趕往醫院的路上了或者已經到了,在你沒有醒來的時候我接了他的電話。”
病房裡瞬間安靜下來,傅朝陽在她說這段話的時候已經停止了哼唧,在她說完這段話之後徹底沒了聲音。
死寂了一分鐘,傅朝陽抱着被子放聲大叫,“啊——”
門外的站着等安言等的有些不耐煩的蕭景聽到聲音,立馬開門進來,還以爲發生了什麼事情,面色陰寒地進來看到安言安然無恙地坐在椅子裡,心裡送了一口氣。
轉而目光格外陰冷地朝病牀上一臉沮喪的傅朝陽看去,出口冷厲,“真的這麼想找死是不是?早知道你應該早點跟我溝通好,那麼一個多小時前我絕對不會踩剎車,死了也是活該!”
這種小女生蕭景自然不會放在眼中,一看就是吃飽了沒事做的。
傅朝陽很顯然被蕭景嚇到了,她一邊快速地眨眼,一邊嘴脣顫動,害怕地看着安言,偏偏不怕死地支支吾吾着,“你你你……你男朋友真真真……的太可怕了,比我我……大哥還可怕,我要是你,我……”
話沒說完,蕭景又是一道冷光朝她射過去,嚇得傅朝陽趕緊閉上了嘴,慢慢將頭給埋進被子裡,大氣不敢出。
安言無奈,朝蕭景搖了搖頭,“算了,我們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等着她的監護人來吧。”
聽到這話,傅朝陽立馬從被子裡鑽出了一個腦袋,衝安言使勁兒擠眉弄眼,“美麗大方傾國傾城的姐姐,你能不能讓我立馬轉一個病房啊,或者我的腳沒問題的話,讓我出院吧,”
末了補充了一句,“或者換個醫院也行。”
安言笑眯眯的,看了一眼男人所站的方向,“這件事情我一個人決定不了。”
傅朝陽怯生生地縮着脖子大着膽子朝蕭景所站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隨後又對安言說,“那你能不能跟那位叔叔商量一下,我看他那麼喜歡你,肯定聽你的話,讓我換個醫院吧,求求你了。”
美麗大方傾國傾城的姐姐和……叔叔?
?
蕭景揣在褲袋裡的手指緊緊握成拳頭,瞬間變了臉色,朝前了兩步,居高臨下地冷凝着縮在被子裡的女人,俊臉一派陰寒,如果目光可以轉化成鋒利的箭,那麼傅朝陽此刻已經被射的千瘡百孔了。
而很明顯,傅朝陽現在完全意識不到自己說了什麼讓蕭景生氣變臉的話,她還皺着眉頭楚楚可憐地將希望寄託在安言身上。
卻見安言很慎重地搖了搖頭,並向她示意了一下蕭景所在的位置,但他們都沒說話,傅朝陽卡慢慢咬着牙,下一瞬間只聽到蕭景淡漠到極致的嗓音,“早知道真的直接撞死你算了。”
沒眼力見的女人,或者也是拖累社會。
安言知道他生氣了,但是出乎意料的,她心情倒是有點好,衝散了在傾城會所遇見宋子初跟魏輕嵐的煩躁。
她從椅子裡起身,對傅朝陽說,“我叫安言,你的監護人應該快要到了,我們先離開了。”
傅朝陽再度可憐兮兮地看着她,臉上全是隱忍,甚至在一秒的時間裡大大的眼眸裡蓄滿了眼淚,就那麼看着安言,“那不是我的監護人,你別走啊,我害怕……”
安言擰眉,想說點什麼,可是隻見傅朝陽在短短一瞬間都收起了所有的臉色,而是茫然又確定地看着她,“姐姐你叫安言?”
安言沒說話,點了下頭。
在她點頭之後,傅朝陽移開了目光,有些苦惱,似乎嘆了一口氣,對她道,“你不會那個安言吧?經常被他掛在嘴邊……”
這話不僅僅是安言疑惑,連蕭景都疑惑了,但男人不僅僅是疑惑,更多的是不悅。
安言還沒來得及詢問什麼,這時候門口倏然間傳來了一道氣急敗壞的男音,略微低沉,帶着些許難以令人捕捉的擔憂,“傅朝陽,你膽子真的肥了啊,碰瓷這種事情也就只有你能想的出來!”
傅朝陽聽到聲音,嚇的立馬躲進了被子裡,還在微微發抖。
這些家長裡短的糾紛蕭景向來不恥,安言甚至已經在來人快要踏進病房的時候平復了臉色,想着一會兒怎麼跟人溝通。
但是當進來那人的臉猝不及防地撞進安言的視線中,讓她震驚無比,想不到和多年後和鄭夕拾的相遇會是在這種巧妙的場合裡。
他其實變了很多,褪掉了當年紈絝子弟的樣子,變得更加沉穩,眉眼間已經隱隱有了歲月的痕跡。
可鄭夕拾沒有看站在病牀旁邊的人任何一個人,而是筆直地走到病牀邊,伸手就想去掀傅朝陽的被子,但是被子被傅朝陽攥得緊緊的,不用大力根本就掀不開。
於是他清了清嗓子,一邊掀一邊用力,“傅朝陽,你不是要尋死嗎?現在你機會來了,我提了刀過來。”
安言,“……”
蕭景一臉漠然,只是在第一時間看到是鄭夕拾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皺緊了眉頭,將安言緊緊摟在懷中,一副這是我的人的態度。
聽到男人震天的怒吼,傅朝陽慢慢將被子掀開了一條縫,眼睛從裡面露了出來,目光在幾人臉上流轉,最後停留在了鄭夕拾兇惡的臉上,很小聲地說,“諾,你經常唸叨的老朋友安言就在你背後,你怎麼能把人家忽視了呢。”
她說話聲音很小,說完之後又將被子扯了上來,幾乎只有眼珠暴露在了鄭夕拾眼中,而鄭夕拾沒有聽清楚傅朝陽的話,冷冷看着她,“講的鳥語嗎?誰聽的懂?”
這時候護着安言的蕭景才皺眉咳了咳,冷漠地出聲,“鄭夕拾,下回管好自己的人,別再做這樣丟人的事情了。”
這時候,鄭夕拾彷彿才意識到這裡有人一般,才微微側着頭,本來是一臉怒氣的臉色卻在看到兩人的時候表情瞬間轉換,變成了徹徹底底的驚訝。
尤其是當鄭夕拾看到安言的時候,整個人徹底呆住了。
還是安言先反應了過來,她朝鄭夕拾勾了勾脣,笑了下,“沒想到是你,鄭夕拾,好久不見。”
大概是過來好幾年,光陰在多數人身上留下了痕跡,而當時間走過,帶走了一些記憶,他們纔會在通話的時候都沒有聽出彼此的聲音。
鄭夕拾以爲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活着的安言了,於是此刻,他幾乎以爲是一場夢,可是這三年來,他從來沒有夢到過安言。
和安言的關係很難說,大概是那種可以隨意調侃,又可以無話不說的朋友,儘管鄭夕拾曾經一度想過,他是不是喜歡安言,但當看到安言對蕭景的付出時,他直接在心裡否定了這個念頭,他跟安言只適合做朋友。
做很好的、無話不說無話不談的摯友。
鄭夕拾緩和了好久才緩過來,他想也想地就朝安言走過去,張開了雙臂想要抱一抱安言,但是他並沒有碰到安言的衣角,直接被蕭景帶到了另外一邊,蕭景冷冷地看着鄭夕拾,“鄭少還是剋制一下比較好。”
鄭夕拾俊眉都擰緊了,在視線觸及到蕭景那張臉時瞬間變了臉色,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直接將安言拉到一邊,然後輪起拳頭就朝蕭景砸去——
索性蕭景的反應並沒有比他慢很多,在那一拳過來的時候他及時抓住了鄭夕拾的拳頭,然後用力壓下去。
鄭夕拾見這一拳沒能成功,立馬又輪起另一隻手朝着蕭景招呼而去,蕭景臉色陰鬱,但還在剋制着。
兩人一個防守一個進攻,互相都沒有佔到便宜。
安言掐着手指靜靜地站在一邊,什麼話都沒說,倒是傅朝陽急了,見安言沒有任何反應,她咬牙朝那邊正在膠着在一起的兩人喊道,“鄭夕拾你做什麼呀?怎麼比我還無理,上來二話不說直接就輪起拳頭朝大叔身上招呼,雖然大叔臉色很醜,但你也不用這樣吶。”
“鄭夕拾,你怎麼回事?我故意衝上去讓人家撞我,人家非但沒有怪我還救了我,你他媽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安言可想而知蕭景的臉色應該都要綠了,但是不得不說,這話顯然還是有用的,鄭夕拾直接放開了蕭景,冷冷地看着他。
蕭景則一個眼光都懶得給鄭夕拾,直接走到病牀前,微微俯身,森冷的眸盯着傅朝陽,嗓音帶着濃重的陰鬱,“年紀輕輕,眼都瞎了麼?哥哥不會叫是不是?要麼叫她阿姨,要麼叫我哥哥。”
傅朝陽被他這麼看着,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牙齒上下打架,支支吾吾地道,“阿……阿姨,哦不,哥……哥……”
安言將蕭景拉開,“好了,就當她眼神不好使吧。”
傅朝陽,“……”
鄭夕拾卻在安言將蕭景拉開之後冷眼看着傅朝陽,傅朝陽害怕蕭景又害怕鄭夕拾,細白的牙齒將下脣微微咬出了一條淡淡的痕跡,“鄭鄭鄭……鄭夕……”
鄭夕拾冷哼了一聲,冷漠地看着傅朝陽,“行了,丟人都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我看你真是給你們家長臉!”
提起這個,傅朝陽趕緊狗腿了一下,很委屈地看着鄭夕拾,“啊,我沒想讓你知道的啊,現在你知道了你也不許告訴我們家的人,不然我就告你強姦未成年少女,”然後又氣勢洶洶地補充了一句,“整整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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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朝陽的名字出自魯迅先生的“朝花夕拾”。因爲朝花和夕拾很配,那鄭夕拾的媳婦兒就叫朝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