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深深吸了口氣,接着就屏住了呼吸,因爲她的心痛得要命,已經好幾天沒有發作的流火毒,就在這時開始悄悄從她的心臟、血脈裡甦醒……
她屏息強忍,看着眼前的南宮璟臨,眼睛都模糊了。
爲什麼你不繼續騙我?難道接下來,你就要告訴我,我擔心的,推斷的,也都是真的嗎?
璟臨,你這個冷血的混蛋!
她忍着毒發的疼,充滿恨意地看着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璟臨在這種眼神裡,如同錐心刺骨,並不比千夜輕鬆。
“本想等選秀之後告訴你的,因爲你性格倔強,對皇權有一種來自家族傳承的愚忠,我怕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就會猜到我要做的事,那樣,你一定會跟我對着幹……”
這個擔憂,千夜已經猜到,而且根本不足以讓她原諒他的隱瞞,以及忽略他送她入宮的真正目的。
“你說對了!我不會幫你謀朝篡位!”她忍痛說道,“我絕對不會變成你想要的那種紅顏禍水!”
璟臨聞言,心痛難言,忍不住一把將她抱住,動情地道:“千夜……你難道忘了我說過,只要你一句話,我立刻就帶你走……”
“什麼話,什麼荊釵,什麼諾言,一切都不過是你玩的提線木偶戲!”
千夜聽着璟臨的溫柔話語,已經絲毫不會再感動,一把推開他,顫聲道:
“只有讓我鍾情於你,才能保證我不會愛上玄烈;只有讓我不愛玄烈,才能讓皇上忽略玄烈擇妃的意願,對我產生好感……父子爭奪同一個女子,父子離心,朝局動盪,才能讓你,南宮璟臨,有機可乘!這纔是你送我入宮的真正目的,對不對!”
璟臨聽得呆了片刻,在千夜一聲聲懷疑和斥責下,他忍不住退了幾步,忽然一笑。
這個女人,真是聰明啊……
自從胞弟璟旭死的那天起,他南宮璟臨就成了人人猜疑的殺人兇手,人人都說,他妒恨自己的親弟弟獨佔父皇母妃的寵愛,恨父皇要立弟弟爲太子,所以狠下殺手。
就連母妃都不聽他解釋,絕食了數日
,便悲傷自縊。
自此,南宮燮就恨極了璟臨,斷然下令,讓他不準入宮,不準上朝,彷彿是要在有生之年,再也不見這個兒子。
他表面上落魄,浪蕩,暴虐,肆意妄爲,無法無天,甚至不介意旁人說他召北燕質子蘇離殤做男寵……可是卻沒有一天不想找出殺害弟弟、害死母妃的兇手。
但沒想到,已經“朽木不可雕”到這種地步,還有人不想讓他活着。
三年前,他狩獵歸來,在城門外受到了伏擊,竟冰封沉睡了三年。
所以他一回來,就是爲了復仇。
他當初訓練千夜的那些項目,有一部分是投玄烈所好,但是她並不知道,另外一部分技能,其實是爲了南宮燮而學。
紅顏禍水,父子離心,朝局動盪,這確實就是他最初的目的。
可是誰會料想到,他竟然對自己佈下的棋子動了情,甚至不止一次想過要把她帶出這個泥潭……
現在,千夜既然猜到了他的初衷,那也就說明,他的這一步走對了,而且已經順利讓她吸引了南宮燮和玄烈。
所以她恍然明白過來,纔會這麼恨他。
璟臨望着千夜,心裡矛盾至極。
他多想告訴她,他放棄了這個目的,只要她好好的陪在他身邊,其他的事,他會靠自己的力量去完成。
可是,她已經陷入了一個漩渦,無法輕易自拔,這時候又怎麼可能再信任把她推進漩渦的人?
千夜見璟臨半晌都沒有否認她的猜測,更加絕望。
爲什麼不否認一句,哪怕再騙騙她,別讓她的心這樣痛,別讓她的毒再捲土重來……
“你爲什麼不說話!爲什麼不解釋!”
她故作的冷靜突然崩潰,痛苦地抱緊了劇痛的身體。
“或許你不需要解釋,因爲現在的局面,根本就是你運籌帷幄所要的結果,我就只是一個誘餌罷了。我在你眼裡,沒有尊嚴,沒有意志,我的感情可以隨意欺騙和玩弄,連一個青樓女子都不如!”
說到這裡,她再也忍不住,踉踉蹌蹌退到了牀邊,扶
住牀柱,大口喘着氣。
房間裡太暗,一盞孤燈擺在窗下,照不亮千夜此刻蒼白的容顏、失色的嘴脣。
璟臨也沒有發現她已經毒發,更不知道她強忍的並不僅僅是心中的痛楚。
她的質問,已經令他幾乎慚愧得想逃開,因爲他已經無顏面對她。
如果她恨他,就可以不再矛盾痛苦,或許他不該再挽回她的心。
無論她以後選擇什麼人,都好過選擇一個揹負着仇恨、惡名昭著、空有皇室身份卻一無所有的瑀王、南宮璟臨吧!
他悽然一笑,轉過身去,強忍着鋪天蓋地壓下來的悲哀,冷聲道:
“沈千夜,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來,你可以自由自在做你要做的事……就當我們,從未相遇……”
千夜用力撐着身子,沒有等到他的解釋和否認,他給她的卻是訣別的背影,冷酷的話語……
她悽然一笑,暗道自己原來真的如此愚蠢!
這時意志再也堅持不住,眼前一黑,只覺得天旋地轉,便倒向牀上……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識時,忽然聽見一聲悲慟地呼喚:“千夜!”
一個懷抱,在她快要倒下時,將她穩穩摟住。
冰涼指尖扣住她腕上脈搏,驚怒不已:“毒發……爲什麼不早說!藥呢?我給你的藥呢!”
璟臨的聲音,忽而悠遠,忽而貼近,儘管千夜意識迷離,還是聽得出他的心痛懊悔、緊張無措……
千夜的眼角忽然落下一滴清淚,可她卻連開口說話都難。
她不怕死,怕的是完不成父親的遺願,報不了殺父之仇;更怕的是,到死都看不清眼前這個人,把怨恨帶到下輩子……
璟臨喚不醒千夜,起身把她的箱籠打開,發現一個帶鎖的盒子,急忙打開,卻只看見那夜明珠盒子和金銀之類,並沒有發現他親手煉製的解藥……
他也懶得再翻別處,擡腿從靴筒裡拔出匕首,放在手心一割,鮮血直流。
他眉頭也沒有皺一下,抱起千夜,捏開她牙關,催促着:“喝下去!快喝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