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下意識閃到道旁的樹後,靜靜看着那個人,從身影來看是個女子,而從走路的姿態,她竟覺得分外熟悉……
“蘭凌?”她失聲喊道,但立刻緊緊抿上了嘴。
還好對方離得遠,聽不見這聲音。
她這是要去哪兒?一個帝姬,就算晚上出宮,也沒有必要如此鬼祟。
太奇怪了。
千夜不放心,急忙跟了過去。
她跟得不遠不近,有幾次都想追過去問蘭凌,可還是忍住了。
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後,沿着御花園的陰暗小路,慢慢走到了一個很偏僻的宮道上,這條宮道兩旁也都是宮牆,迷宮一樣看不出是在哪裡。
這時,巷子深處若有若無傳來一聲聲悽楚的嗚咽,不知道是風吹來的野貓叫,還是有人在哭。
千夜只覺得毛骨悚然,可是蘭凌溜着牆根,腳步卻更加快了。
千夜猛然想起,宮裡有傳聞,說永巷深處有冷宮,附近的殿宇裡還圈禁了一些得了病的妃嬪與宮女,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靠近這條永巷,就能聽見哭聲……
想到這裡,千夜立刻想通了蘭凌來此的原因。
之前蘭凌讓千夜挑選布料花色的時候,就打算給住在冷宮的明妃做冬衣,兩三天過去了,她一定是做好了,要來送給明妃。
千夜嘆息一聲,這個蘭凌還真是倔,但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卻都是因爲對母妃的牽掛。
對待一個被打入冷宮、從小就沒有照顧蘭凌一天,還累及她未得冊封的母妃,能這樣孝順,已經很難得。
這樣的蘭凌,比起那些趨炎附勢、六親不認的人,豈不是強多了?
想到這兒,千夜不忍心去阻止蘭凌,只好尾隨着,幫她留意周圍有沒有人發現。
過了永巷最窄的一段路,千夜就很難憑藉道旁的障礙物隱藏身形了。
路口往前走,變得很開闊,前面坐落着大大小小的幾間房子,這些房子的最後面,就是冷宮。
蘭凌走到路口,很緊張地停了下來。
她似乎也很害怕,畢竟這裡陰森恐怖,哭聲四起,而且,沒有人知道冷宮那邊是什麼情況。
不過很快她就重新鼓起勇氣,抱着懷裡的包裹,直接跑過了這幾件房屋。
千夜急忙追了上去。
一轉彎,就已經看到冷宮那灰撲撲的正門,可是門前的情景卻讓人心寒不已。
一路上都沒碰到什麼守衛,但冷宮的門外卻竟然站着十名守衛,把冷宮的宮門和兩側宮牆看得嚴嚴實實。
蘭凌已經走到這裡,顧不得許多,就向冷宮門口走去。
“來者是什麼人!”一名守衛將長矛一橫,指着蘭凌。
蘭凌站住了腳步,拿出腰間的宮牌,說道:“吾乃蘭凌帝姬,要進冷宮,爾等不得阻攔!”
那守衛一聽是蘭凌帝姬,而宮門旁的燈籠又將蘭凌手裡的宮牌照得閃閃發亮,他才急忙放下長矛,上前道:
“蘭凌帝姬請贖罪,我等奉皇上之命守衛冷宮,不得聖旨,不能放任何人進去。蘭凌帝姬請回吧。”
蘭凌抱着希望而來,只想能過了這一關,見到母妃,可是沒想到這個侍衛說起話來一板一眼,絲毫也不讓步。
她無奈,只好將頭上的金首飾全都摘了下來,捧到那侍衛面前:
“若能見母妃一面,這些金飾就都是你們的。我來時無人發覺,也會盡快出來,絕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誰知那侍衛低頭看了一眼首飾,卻不敢接,擺了擺手道:“帝姬不要爲難我等,我等都是爲皇上盡忠職守,絕不能受賄瀆職。帝姬若是一定要見明妃娘娘,還是求求皇上比較妥當。”說着,就再一次對蘭凌做出一個請離的手勢。
“帝姬請回。”
一句話,打消了蘭凌所有的勇氣,她的手微微顫抖着縮了回來,握着金飾,抱着手裡那一包已經被她身體暖熱的冬衣,緩緩轉過身,如水明眸悄然一紅,落下了兩行清淚。
她吸了吸鼻子,慢慢地往回走……
千夜站在永巷口拐角處,目睹了這一切,心裡莫名心疼蘭凌這個孩子
。
她咬了咬脣,旋身往回跑,一直到一個非常黑暗的轉角,她才站住了腳步,等着蘭凌返回。
不久,蘭凌那無力拖着的腳步聲就越來越近。
千夜從黑暗裡走了出去,輕輕喚道:“蘭凌帝姬。”
“啊……”蘭凌哪裡想得到,竟然會有人躲在這路上,她嚇得倒退一步,才反應過來這是千夜的聲音。
“千夜姐姐?”她急忙走過來。
千夜看着她哭紅的眼睛和鼻子,遞了帕子給她。
蘭凌接過,擦了擦眼淚,低頭道:“我以爲沒有人跟着我,誰知道連被跟蹤了,都不自知。姐姐……蘭凌是不是很蠢……”
千夜心裡揪了起來,痠疼痠疼的。
她一手拿過那個包袱,一手攬住了蘭凌的肩膀:“蘭凌,你不蠢,百行孝爲先,你沒有錯。錯的是這個後宮裡,泯滅人性的規則……”
她說着,拍拍蘭凌的肩膀,道:“我或許沒有辦法讓你現在就見到明妃娘娘,但是我有辦法幫你送衣服進去啊……”
“幫我?送衣服進去?”蘭凌絕望中忽然燃起希望,擡起頭,像看着觀音菩薩一般虔誠地望着千夜:“姐姐……你不是開玩笑吧……冷宮守衛森嚴,他們連我都不通融,你要怎麼進去?”
千夜忍不住一笑:“當然是翻牆啊。”
蘭凌一聽,頓時泄了氣:“翻牆……我還以爲姐姐有什麼好辦法,原來是翻牆。冷宮的宮牆高達兩丈,就憑你我兩個弱女子,疊羅漢疊在一起都不夠兩丈高啊……”
千夜忍不住“噗嗤”一笑,拿過蘭凌手裡的金飾,一一給她戴好。
“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總之,你不用擔心了,我幫你把衣服送進冷宮,你要做的,就是馬上回寧禧宮,別讓人發現了。”
蘭凌將信將疑,非要追問千夜會怎麼進去,可是千夜卻不肯說。
無奈,蘭凌只好回寧禧宮等千夜的消息。
目送蘭凌回去,千夜提着那個包裹,走另外一條路,繞到了冷宮後面的荒廢花園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