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大人一聽，瞪了棠梨一眼：“胡說什麼！不知道在宮裡宣揚巫蠱邪術是死罪嗎？”
棠梨聽了，嚇得一哆嗦，不敢再說。
千夜靜靜地把脈，只覺得脈走連珠，激盪踊躍，前追後趕，這樣的脈象，若是再持續下去，絕對會筋脈爆裂而死。
五石散……
看着蘭凌汗如雨下、不斷夢囈的樣子，千夜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
“你們先退下吧。”她看着棠梨等幾個宮女說道。
棠梨猶豫了一下，就和其餘的宮女退了出去。
玉大人知道千夜支開這些人，一定有原因，她心焦地拿起帕子，坐在牀邊替蘭凌抹去她臉頰上的冷汗。
“千夜，蘭凌帝姬不要緊吧……”
千夜沉默着，整理好了思路，才說道：“有人每天將少量的五石散投入到蘭凌的飲食裡，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三天以上。今天蘭凌感染風寒，恰好五石散的藥力發作，所以纔會昏迷夢囈，既有風寒的症狀，又有五石散發作造成精神錯亂、燥熱出汗、血脈賁張的症狀。”
“五石散！”玉大人茫然地壓低了聲音，“內宮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內宮裡，多得是我們想不到的東西……”千夜心想，那馨妃連媚藥都能弄進宮，那麼別人將五石散弄進來又有何難？
只是，蘭凌不受寵，不至於引人妒忌；也不跟人結怨，更不至於被人報復。到底是誰要這樣害她？
千夜診脈之後，便拿出了紙筆，寫下了兩張藥方。
“玉大人，我如今樹敵太多了，一有什麼動靜，別人盯得緊。就麻煩你分成兩次去將這些藥拿回來。記住，每一樣藥材都分開包，別混在一起。”
千夜叮囑道。
玉大人看了一眼那兩張方子，只覺得尋常，問道：“這是何意啊？千夜……”
千夜看着虛弱的蘭凌，神情冷肅：“蘭凌需要的藥物，就在這兩個養生方子裡面。玉大人先去司藥房拿一批，再去御醫院拿另外一個方子上的一批，這樣，不會暴露我祖傳的藥方，也不至於打草驚蛇。”
玉大人明白了千夜的意思。
千夜懷疑，有人故意給蘭凌下了五石散，而日常能接近蘭凌的宮人，就在她的身邊，所以要防着內鬼。
千夜的藥方是來自鍾神秀所給的殘缺醫書，是不能外傳的，所以以這種拼湊的方式對藥方保密。
最重要的原因，是讓人以爲，千夜沒有開藥給蘭凌。玉大人拿的藥，不過是給太后養生用的。
就算監視蘭凌的人知道千夜在這裡診脈，也不知道具體情況，這樣就不會打草驚蛇，讓下藥之人提前有應對之策。
玉大人急忙去抓藥，並下令讓伺候蘭凌的宮女太監們都退下休息，換了值夜班的幾個心腹來守着蘭凌，伺候她。
千夜先用銀針，幫蘭凌控制住氣血運行流轉的速度，再慢慢施診，爲她把體內的五石散逼出來。
如此直折騰了一個時辰，千夜疲憊不堪，見玉大人和紅蕊端着給蘭凌熬好的藥走進來，她才走到一旁的軟榻上，撐着頭小寐了片刻。
“千夜，”玉大人回頭看見千夜疲憊，也是憐惜，走過來說道：“你要是困了，就別拘束，讓宮女搬來一牀被褥，你就在這軟榻上睡一會兒。明天還要獻舞呢，沒有精神怎麼行。”
千夜看了一眼狀況稍微好轉的蘭凌，點頭道：“好吧，我就在這裡睡一會兒……”
玉大人命人搬來被褥鋪好，扶着千夜睡下，又細心地替她掖好了被角，叮囑她不必操心，安心睡覺，有什麼事，自會叫她的。
看着千夜翻過身，面朝裡睡去，玉大人暗暗嘆息一聲，回到了蘭凌身旁。
一個不受寵的帝姬，平白無故招來陷害是不可能的，這其中定然有文章。
見千夜體力大耗、睏倦疲憊的樣子，玉大人不由懷疑起來，越想越覺得，給蘭凌下毒的人，說不定不是爲了害蘭凌，而是爲了算計千夜。
如果千夜今天晚上大耗體力，明天獻舞的時候，一旦體力不支，或者精神頭跟不上，跳舞稍有差錯，那可就是死罪……
這時，千夜昏昏沉沉地睡去，思緒卻並沒有安靜下來，想的，也是蘭凌中五石散這件事。
能收買寧禧宮宮女的人不少，犯得着害蘭凌的卻不多。
人人都知道千夜醫術高超，寧禧宮有了她，連太后的舊疾都不再犯了，何況是區區一個五石散呢？就算蘭凌中了，千夜一樣能解。
所以要害蘭凌，就不會用五石散。既然用了千夜能解的五石散，就不會是要置蘭凌於
死地。
那麼，對方會是爲了什麼來的呢？
千夜夢見了馨妃，夢見了琴瑟，夢見了昭和，還夢見了柳慕煙。
她們一個個笑得面目猙獰，都高喊着：沈千夜，我要你死！我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夢魘，讓千夜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玉大人聽見了，急忙過來輕輕安撫地拍着她的背，她這才放鬆下來，眉頭漸漸舒展。
玉大人搖了搖頭：“多好一個丫頭啊，怎麼偏偏就遠離不了那些陰謀算計呢……”
過了子時，一直守着蘭凌的紅蕊忽然聽見蘭凌發出一聲聲奇怪的哭聲，嚇得她寒毛直豎，急忙握住了蘭凌的手，喚道：“蘭凌帝姬，沒事，這只是噩夢，快醒醒……”
蘭凌搖着頭，彷彿很痛苦的樣子，口中又開始夢囈。
紅蕊聽不清，正要俯身下去仔細聽，卻見蘭凌忽然坐了起來，大哭道：“母妃！不要走！不要丟下蘭凌——”
這一聲，嚇壞了紅蕊，嚇得坐在一旁的玉大人一站而起，也驚醒了千夜。
千夜掀開被子就走了過來，一把握住了蘭凌的手，看着她渙散的眼眸，柔聲說道：“蘭凌，是我，千夜姐姐……你醒醒！明妃娘娘好好的，她沒走。”
千夜溫柔的聲音，似乎有一種治癒和讓人安寧的魔力，蘭凌終於安靜下來，不再喊夢話，眼神也慢慢從一片混沌，變得清晰起來。
當她看清楚千夜的那一剎，她就像看到救星一樣，一把抱住了千夜，哭道：
“千夜姐姐！不好了，母妃她……她要死了……快救救她，救救她！”
“胡說什麼呢，明妃娘娘好好的在冷宮裡，不缺吃不少穿，你剛纔只是做噩夢而已……”千夜輕撫着蘭凌的頭，說道。
“不……我看到母妃走了，她叫我好好活下去……”蘭凌仰望着千夜，淚珠不斷地滾落下來。
玉大人搖了搖頭，心想，蘭凌做噩夢，可能是因爲五石散的幻覺還沒過去，所以她一直擔心的事情，就成了她的噩夢。
千夜本來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只拍着蘭凌的背，想等她平靜一點再勸慰。
就在此時，窗外的天空，忽然明亮起來，緊接着，一陣喧譁。
“抓刺客！”
“走水了，永巷走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