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蕊見千夜睡着,就讓宮女們再小心一些,不要吵醒了她。
因爲千夜這一整晚的傷痛、疲憊、一上午的緊張,若是不睡一覺,實在是沒辦法應付晚上的晚宴。
等沐浴完了,千夜才被叫醒,她舒展雙臂伸個懶腰,已覺得精神百倍。
這時已過午時,日光略西斜了幾分,透過高窗上方的菱花格子,透過薄紗,將一縷一縷柔和又溫暖的光影投射在她玉石般的肌膚上,令她身上每一寸都透露出年輕美好的光澤。
就在千夜踏出湯池的時候,覺得某處窗子的陽光忽然一閃,她眸光一揚,擡頭只見那窗子外面人影一晃就不見了。
這一眼雖然不太清楚,但千夜發現,那人穿着翠綠襦裙的宮女裝,這種翠綠襦裙是上邪溫泉獨有的。
如果是受命服侍千夜的人,都應該在溫泉湯池裡面伺候,不敢躲懶,外面那個人的來意,難道是監視?
可是洗個澡又有什麼好監視的?
千夜的眼神忽然變得冷酷。
如今順利通過正選,只待殿選。
殿選是太子親自來選,以之前他對千夜的態度,千夜的入選是毫無懸念的。
想要阻止千夜當選的人,也沒有太多機會對她下手,這樣的話,此後的陰謀詭計只怕會來得更爲迅速而直接。
在入選秀女都鬆了口氣的時候,千夜反而更需要警惕。
剛走出來,只聽湯池門外有宮女稟報,說是玉大人代太后賞賜宮裝給千夜,此刻正在金湯殿外等候。
千夜一喜,忙讓人把宮裝取進來。
紅蕊喜洋洋地和宮女們將那一套極盡工巧的宮裝和首飾爲千夜穿戴好,千夜便急着走到殿外。
只見玉大人率四名宮女等候在外,千夜上前盈盈一拜:“千夜見過玉大人。”
玉大人笑着扶她的手:“沈小主今日不同往昔,萬萬不可對下官施禮,下官怎擔當得起?”
“這幾日的選秀,千夜屢屢陷入危機,玉大人明裡暗裡施以援手,千夜銘感於心,這
一拜,玉大人當得起。”千夜謙恭地道。
玉大人雖未曾跟千夜私下接觸過,但觀其言談舉止,就知道她是個大方得體、懂得感恩的人。
笑了笑,便安心接受了千夜的道謝:
“沈小主今天在蘭心殿上改動的那首詩,下官多了句嘴,轉誦給太后娘娘聽了。太后對小主的胸襟見識很是喜歡,這一高興,就賞了一套宮裝,讓下官趕在您沐浴之前送來。”
原來這套宮裝,是這麼來的。
千夜有些慚愧。
那首詞雖然改的不錯,可是那只是她爲了避免被馨妃找茬篩選出去而改,其實,從她心裡來說,什麼雨露均沾、什麼兩情長久,豈在朝朝暮暮,那都是女人委曲求全的說辭,她並不贊同。
可是這樣一改,雖然讓馨妃不能挑刺了,但是也不免有些虛僞。
所以她不自在地笑了一下,謝過太后的恩典。
玉大人將她打量一番,見宮裝穿得得體,沒有錯漏,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這些奴才們規矩學的不錯,下官就放心了。”
這樣,她也就完成了任務,便向千夜告辭。
千夜送別玉大人,紅蕊便道:“主子,眼看離晚宴還有三個時辰,主子打算回辰月居等嗎?”
千夜望了望附近,只見一片池塘裡,因地下溫泉的影響,竟還開着一片粉白荷花,便道:“我不想回去……就在附近散散步吧。”
紅蕊見千夜的神情有點哀傷,知道如今的辰月居已經不是她們剛住進去時的辰月居,回到那兒,必定會想到上官笙兒,便急忙附和:
“好啊好啊,入秋了,這邊還有荷塘碧色,真是個遊玩的好去處,奴婢陪主子去走走。”
主僕二人就向那荷塘旁走去,一路上綠柳低垂石岸,微風吹送來淡淡的荷香,倒也愜意。
這時,不遠處優哉遊哉蕩來一艘船,比千夜去花圃見太子那天乘坐的船大了不少,還有四四方方的船篷,四面畫簾低垂,流蘇飄飛,十分漂亮。
船頭船尾,兩個小太監撐
着竹篙前行。
紅蕊見了,急忙喊道:“兩位小公公且慢劃,可否載我家主子去對岸啊?”
船頭的小太監笑了笑,蕩起竹篙,再一撐,船就分開片片荷葉,劃了過來,停靠岸邊。
“請沈姑娘上船。”
千夜聽了,看了紅蕊一眼,不知道這小太監是怎麼會認識她的。
紅蕊往船上一瞧,從畫簾中間的縫隙裡,隱約看到船上坐着一個人,那高束的金冠,長長垂落胸前的金絲東珠流蘇,一看就知道是誰了……
她笑着扶住千夜登上船頭:“主子快上船吧,上了船您就知道了。”
千夜在小太監和紅蕊兩人攙扶下登上了小船,一擡眸,從畫簾下面看見了一雙繡着金蟒的靴子。
太子?
千夜一擡頭,只見船艙前面的畫簾已經被一雙素淨的手掀開。
那人,溫潤如玉的臉龐,在看見千夜的那一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將手伸向她:“來……”
太子,玄烈。
千夜意外地愣了一下,不由無奈一笑,將手遞給了玄烈,彎腰坐進了船篷下。
紅蕊就坐在了船頭,兩名小太監默契地盪舟轉向。
船篷裡,千夜和玄烈對面而坐,想起之前幾次見面,玄烈的柔情,她此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臣女不知這是太子殿下乘船遊湖,請殿下恕罪。”
玄烈見千夜低垂螓首,似是害羞,不禁笑了:“你那麼聰明,難道不懂,我爲何泛舟到此?”
千夜抿了抿脣,擡頭看着玄烈,見他目光熾烈如舊,才知道他其實是故意來和她偶遇的,就像之前的每一次。
不同的是,只有第一次是千夜爲了紅蕊,故意靠近玄烈。
之後的每次“邂逅”,都是玄烈主動創造機會。
他若是想見她,只需要召見就可以,偏偏每次都這樣安排,遠遠把隨行的小衝子等人摒退,只不過是爲了和她更自然親近罷了。
聰明如她,又怎麼會不明白、不領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