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見過他。”顧同開口,略顯有些不屑,“如果他會想起你,你覺得他會一次都不來看你?這都大半個月了吧。”
顧同很氣憤,他真的是不明白眼前這個女人爲什麼要這麼癡迷傅其深。
思涼的心略微沉了沉,但是卻是有些麻木不仁了。
十天的時間,思涼變了很多。牢獄是一個能夠改變人的地方。能讓人徹底地變好,也能夠讓人徹底地變壞件。
思涼的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當中,只覺得渾身冰涼徹骨。
顧同見她面色蒼白,也不想瞞着她便繼續開口。
“我聽人說,傅其深在審判結束之後就匆匆趕回了市,一步都沒有停留。他這麼急着回市,是爲什麼?”
顧同的話語帶着一絲猜測,讓思涼覺得很不舒服齪。
她淺淺地吸了一口氣,默不作聲。
的確,傅其深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便離開回了市,這樣做,未免有點決絕了。
就在思涼陷入沉思的時候,顧同忽然開口,讓思涼震驚。
“我辭了在市的工作,回美國來等你出獄。”顧同看着思涼的神色認真,認真道讓思涼震驚不已。
她蹙眉深吸了一口氣:“你瘋了嗎?!你在市不是已經是主任醫生了嗎?”
思涼的心劇烈顫抖了一下,驚嚇不已。
然而顧同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神色淡定如斯。
“我在美國生活了將近十年了,比市來的自在舒服。況且,你不是在這裡沒有人陪嗎?”
思涼倒吸了一口冷氣,面對着顧同真的是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顧同,我是在蹲監獄,不是在這裡度假。你並不是三天兩頭就可以來看我,況且我也不值得你來看。我是一個殺人犯……”
在說出最後幾個字的時候,思涼只覺得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她在害怕,很害怕……她擔心自己會耽誤顧同。
然而顧同卻是挑眉,佯裝輕鬆的樣子:“這個世界上,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我願意等你,是我自己的事。”
話落,思涼略微震驚了一下,臉色也變了。
在她的記憶裡面,她曾經對傅其深說過同樣的話:我愛你,是我自己的事情。
思涼思緒混亂,隨便扔下了一句話:“但是顧同,我殺過人,配不上你。”
“是嗎?配配看唄,誰知道是誰高攀了誰呢?”
顧同玩世不恭地一笑,讓思涼只覺得眼前一陣暈眩。
“隨便你。”她起身,離開了探監室。
思涼看不到當她轉身走入監獄的時候偶,顧同堅定的眸子,深沉如許。
在獄中的日子似乎特別特別地漫長。頭頂永遠是同一片狹小的天空,每一天早上睜開眼睛醒過來看到的都是牢房內昏暗的光線。日復一日永遠沒有改變。
白駒過隙,一晃三年過去了。
思涼因爲在獄中表現良好減刑兩年提前出獄。
今天,是思涼出獄的日子。
她沒有讓獄警通知任何人,沒有告訴這三年來一直堅持沒半個月就來探望她一次的顧同,也沒有告訴定期會來陪她說說話的黎晚。
更加沒有告訴三年來一次探監都沒有來過的傅其深。
她提着小小的一個行李,身上穿着的仍舊是三年前入獄時候穿的一件連衣裙。
一切彷彿跟三年前沒有任何的改變,變的只是思涼而已。
這三年,思涼說話越來越少,原本天真活潑的女孩現在變得越來越沉默,就連獄中認識的幾個人都說她的性子越來越沉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很藍。
思涼站在監獄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她呆了三年的地方,一時間眼眶微微有些溼潤。
如果不是三年前那場車禍的話,思涼這個時候可能還在市糾纏着傅其深,死都不願意放手離開他。
她低頭輕笑了一下,有些自嘲的味道。那個時候的自己把傅其深當做生命力的全部意義,彷彿沒了他就不能夠活下去一樣,想來真的是可憐又可笑。
思涼扯了扯嘴角,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步離開了身後的這座監獄。
這是在美國,她沒有家也無處可歸。如果讓她去找顧同的話,她不願意。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虧欠別人,這幾年顧同爲了等她辭掉了在市那麼好的工作,在思涼的威逼下還說出了自己放棄了顧氏的遺產,思涼差點沒有被他給氣死。
既然已經造成這麼多麻煩了,再糾纏只會互相傷害。
於是思涼沒有試圖去聯繫顧同。
她直接打車去了機場,用三年前卡里的存款買了一張回中國市的機票。
十幾個小時的航行讓思涼在落地的那一剎那疲憊不堪。
p當她的腳踏在市的土地上的時候,她覺得渾身都是輕飄飄的,彷彿一切都恍然如夢。
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出了機場。
落地的時候是下午,天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好,思涼早就在獄中就打算好了一切。
她想着出獄之後回到市起碼要找一份工作,讓自己的生活有經濟來源。
所以她買了一份報紙,開始在大街上到處尋找能夠租到房子的地方。
她卡里的錢不多,最多隻能支撐她一兩個月,以前的生活費都是傅其深給的,那三年的時間她一分錢的收入都沒有。
三年的時間,市變化了很多,思涼徘徊在街上都險些不認得路了。
夏日的午後太陽毒辣的很,思涼舔了舔乾澀的嘴脣,覺得喉嚨裡火辣辣地難受。
她用手扇了扇風,推開了一家咖啡廳的門。
她大學提前被退學,只有一張高中文憑,根本找不到什麼工作,她按照報紙上的招聘地址來到了這家咖啡店,據說這裡差一位咖啡師。
她以前在傅家的時候,因爲傅其深很喜歡喝咖啡,所以她特地去學了不少研磨咖啡的手藝,現在找工作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她推開咖啡店的門,屋內的冷氣開的很足,思涼在走進去的一瞬間就覺得渾身舒服了不少。
“您好。”思涼攔住了一位服務生,詢問道,“請問這裡是不是缺一位咖啡師?”
服務員上下打量了一眼思涼:“恩,你去前臺問一下吧。”
“哦好,謝謝。”思涼道謝之後立刻跑到了前臺,前臺接待她的是一位中年女熱,看上去妝容精緻,穿着端莊得體,但是看向思涼的眼神卻是有些高傲。應當是這家咖啡廳的老闆。
“你來應聘?”老闆打量了一眼思涼,看到她這一身穿着不禁蹙眉。
“恩,聽說這裡缺一位咖啡師。”思涼含笑道。
然而老闆卻是擡眸仔細看了一眼思涼:“你這衣服,是三四年前的款式了吧?”
老闆娘仔細打量了一眼思涼的衣服,因爲她身上這身是迪奧當年的走秀款,價格不菲,照這麼說眼前這個素面朝天的女人應當是不缺錢的,然而她到現在卻還穿着三四年前的款式,想必又是落魄了。
真是令人好奇。
思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臉色略微變了變。
這是三年前傅其深給她買的衣服。以前她還在傅家的時候,傅其深每次跟她出門都會給她買下當季的很多新款。
曾經他那麼慣着她,如今卻可以視她如草芥三年不見……
想到這裡,思涼心底一陣心涼。
“喂。”老闆不耐煩地看向思涼,打斷了她的思緒,“你什麼學歷?”
思涼咬了咬脣:“高中畢業。大學唸了一半。”
“才高中學歷?你走吧,我們這裡是高檔咖啡廳,就算是咖啡師我們也看學歷。”老闆不屑地別過臉去,看都不想看思涼。
思涼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她連忙開口:“我的咖啡做的很好的,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做一杯給您喝喝看!”
“算了吧,別浪費我們的上等咖啡豆。一邊去。”老闆狗眼看人低,冷冰冰地道。
思涼急了,她一個下午已經走了至少六七家咖啡館了,但是都被拒絕了。
有些是嫌棄她的學歷,而有些則是嫌棄她沒有經驗。
她不能夠再被拒絕了,否則沒有經濟來源,她會餓死在街頭的!
“求求你了老闆,我很需要這份工作,否則我會餓死的。”思涼這個時候已經顧不上太多,連忙伸手抓住了老闆的手懇求道。
老闆被思涼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了,連忙掙扎着要收回自己的手。
“唉你幹嘛啊?你瘋了吧?放開我!”老闆越是想要鬆開思涼,思涼就越發緊張地想要抓住她。
“拜託了,我做咖啡很好喝的,真的,我保證……”
思涼信誓旦旦地說着什麼,老闆拼命掙扎,就差開口罵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思涼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讓她的脊背一陣涼意。
“姑媽,怎麼了?”
這個女人的聲音很熟悉很熟悉,思涼怎麼也不會忘記。她只覺得脊背後面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渾身發毛。
是林菀!
思涼倒吸了一口冷氣,原本緊緊抓住老闆的手此時也僵持在了半空中。
老闆猛地從思涼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手腕痠痛地皺緊了眉心:“遇到了一個瘋子,高中文憑還想進我們咖啡館,真是可笑!”
老闆狠狠地剜了思涼一眼,然而此時的思涼根本沒有心思去看老闆的眼神,她只覺得渾身有些不適。
然而下一秒,身後傳來的另外一個聲音,纔是瞬間將思涼最後的一點理智全部給壓垮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了。”
這個聲音思涼就算是做夢都不會忘記!
低沉的男中音很沉穩,然而話語的字裡行間都透露着一絲涼薄,縱然很淡卻聽得出來對誰都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
不近人情,呵,是啊,這就是三年前對她不近人情的男人。
思涼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當中,覺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被冰凍住了一般一動都動不了了……
“其深!”林菀連忙叫住了他,就算此時的思涼站在他們面前背對着他們,她也能夠感受到林菀的嬌嗔。
“陪我去逛街吧,我前幾天看中了一款領帶,我想讓你去試試看。”
此時的思涼只覺得鼻尖泛酸,腦中緊繃着的那根弦已經僵持到了最大的限度,她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忍不住轉過身去。
理智在這個時候還是有一點點的殘存,支撐着思涼不動聲色。
傅其深的聲音聽上去仍舊和三年前一樣,他對待林菀,和對待其他任何人的態度都一樣,很冰冷。
“你自己去吧,喜歡就買下來。”
思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吸引了此時傅其深的視線,思涼感覺不到此時傅其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鐘。
傅其深在看到眼前這個瘦弱的身影的時候,眼神略微變了變。
朝夕相處了十年的人,就算一眼認不出,但是再多看幾眼肯定是認得出的。
然而思涼的變化太大太大了,她原本就瘦弱的身材因爲監獄條件的艱苦此時變得更加瘦削,穿在原本緊身的連衣裙當中都顯得有些空蕩蕩。
而她原本精巧的長卷發現在也變成了清湯掛麪的及腰直髮,和以往的差別真的很大。
此時的老闆似乎嫌思涼站在這裡礙眼,伸手忽然推了她一把。
“你還呆在這裡幹什麼?我都說了不需要高中文憑的人,還不出去?!擋着我做生意。”
思涼被老闆一推,整個人差點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一雙寬厚的手忽然伸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思涼瘦弱的胳膊,扶住了她以防她倒下。
“其深,你扶她幹什麼?姑媽都要趕她走呢。”林菀有些怨氣,這家咖啡店的老闆就是林菀的姑媽。
然而傅其深卻是緊抓住了思涼的手臂:“沒事吧?”
思涼瞬間從傅其深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她將頭低地很下很下,生怕被他看見自己的臉龐。
她連忙轉身就跑出了咖啡店,出門的時候還在門檻上絆了一下,樣子狼狽不堪。
林菀回頭看向那個身影,眉目蹙了起來:“這人怎麼這麼奇怪?你扶了她也不說聲謝謝。”
傅其深的目光深沉,然而他的目光卻只在門口的女人身上停留了幾秒鐘的時間就轉移了。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林菀的姑媽瞥了一眼門外,蹙眉道:“這個女人可真奇怪,明明身上穿的是迪奧還說自己快要餓死了,而且,她的臉上有一道不小的疤,看上去怪嚇人的。”
“疤?”林菀睜大了眼睛,“這年頭女人的臉上還會有疤?”
“所以說很奇怪。”林菀姑媽兀自跟林菀說着,卻沒有發現此時的傅其深已經離開了咖啡店。
傅其深開車直接去了溫氏律師行。
這三年,溫氏律師行在國內外的名氣越來越大,傅其深的工作也越來越忙。他較之三年前而言,變得更加寡言。
他原本就是話少的人,原本思涼在身邊的時候,她會時不時地在他身邊像個話嘮一樣對着他嘰嘰喳喳,他也會有一句沒一句地附和。
但是這三年他一直都是一個人住在傅宅,話就變得更少了。
他平穩地駕駛着車子,忽然拿起了藍牙耳機戴在了耳朵上,撥通了秦洛的號碼。
“這個月你還沒有聯繫溫思涼所在的監獄。”像是提醒,更像是命令。
如今傅其深的身邊仍舊是秦洛,他沒有聽當初思涼的意見要換掉秦洛,秦洛跟了他這麼多年,他清楚她心底的每一個心思,想要在他身邊動手腳,秦洛終究還是嫩了點。
秦洛的聲音顫了顫,這三年的時間還是沒有讓她學乖。
傅其深吩咐秦洛每個月都必須要聯繫思涼所在的監獄,以確保溫思涼的安全。
這些思涼都渾然不知。
然而秦洛卻暗地裡耍把戲,經常不去聯繫,讓傅其深在百忙之中忘記溫思涼。
但是傅其深今天忽然提起,打了秦洛一個措手不及。
秦洛連忙道:“傅先生,等我五分鐘我馬上聯繫。”
秦洛立刻收了線,五分鐘後,秦洛又回撥了過來,聲音較之之前要鎮定了很多。
“傅先生,剛纔我已經聯繫過監獄了,溫小姐這段時間在監獄裡表現得挺好的,如果有機會的話,應該可以減刑。”
“她還在美國?”
傅其深莫名其妙得脫口
而出,讓秦洛震驚了一下。
傅其深爲什麼會忽然這麼問?
秦洛深吸了一口氣,話語很冷靜:“是啊,服刑期還沒滿,還能去哪裡?”
“恩。”傅其深立刻收了線,摘下藍牙耳機的時候有些煩躁地將它扔到了副駕駛座上。
他蹙眉,伸出一隻手捏了捏疲憊的眉心。
剛纔,在那家咖啡店,那個身影太過熟悉,即使和記憶當中的那個小女生很不相同,即使她也沒有擡起頭來正臉看着他,然而她身上的那股氣息太過熟悉。
熟悉到讓傅其深在那麼一瞬間差點喊出溫思涼這三個字。
但是秦洛的話證明了她的確還在美國。況且,那是監獄,不是她想出來就能夠出來的。
減刑出獄這樣的事情,獄長一定會親自聯繫通知他。
然而傅其深沒有想到的是,思涼早在出獄的時候就特地囑咐了獄長,不要告訴傅其深,就說她還在美國,還在監獄。
傅其深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牙,看來,剛纔只是自己認錯了人。
溫氏律師行,秦洛在收了線之後原本打算開始工作,她走出辦公室的門要去乘電梯,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蘇玉芬的身影出現在了電梯裡。
秦洛一見到蘇玉芬連忙上前:“蘇夫人。”
蘇玉芬只是淡淡地瞥了秦洛一眼:“有事嗎?”
蘇玉芬是特地來找傅其深的。
秦洛頷首:“傅先生還沒來律師行,我有些話要跟您說。”
蘇玉芬看了一眼四周,擡眸:“就在這裡說吧。”
“剛剛傅先生讓我聯繫紐約監獄那邊詢問溫思涼的情況了。”秦洛如實彙報,這幾年有關於傅其深的很多動向,她都會選擇性地跟蘇玉芬彙報。
比如,有關溫思涼的一切。
蘇玉芬蹙眉:“其深怎麼還在想着那個賤女人?監獄那邊怎麼說?”
每次一提到溫思涼,蘇玉芬就頭疼的要命。三年前好不容易把她弄進了監獄裡,她真的恨不得溫思涼一輩子都不要出來了。
秦洛頓了頓蹙眉開口:“監獄那邊說,溫思涼兩天前就已經減刑出獄了。”
“什麼?!”蘇玉芬立刻有了危機感,臉色刷的一下子變了。
秦洛連忙道:“不過我沒有告訴傅先生,我對傅先生說的是溫思涼還需要服刑兩年,還在美國的監獄裡。”
蘇玉芬鬆了一口氣,臉色都變了:“其深相信了?”
依照蘇玉芬對自己這個兒子的瞭解,要讓他相信,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應該是相信了。所以夫人,您一定要趁着傅先生還沒懷疑之前,找到溫思涼,絕對不能夠讓她跟傅先生見面。”
秦洛開口,眼神顯得有些狠戾。
這是她第一次在蘇玉芬面前說這麼多沒有剋制住情緒的話。
蘇玉芬聞言厭惡地蹙眉,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我要怎麼做我自己心裡清楚!不需要你來提醒我。秦洛,你最好守好自己的本分,我讓你幫我盯着其深,不是讓你藉此機會接近其深。我們傅家的門,只有林菀那樣門當戶對的女人可以進!你最好早點斷了對其深的念頭,別以爲我看不出來!”
蘇玉芬扔下一句話,立刻轉身離開。
秦洛在蘇玉芬離開好久之後臉色都是慘白的,她站在原地僵持不動。
這麼多年了,她一直以爲自己將對傅其深的情緒掩藏地很好,沒想到終究還是被人發現了。
她咬了咬牙略微眯了一下眼睛,就算如此,她也絕對不會讓溫思涼好過的。
傍晚,思涼租到了一間拆遷房,這裡馬上就要拆遷了,只能住一個月的時間,因此租房價特別便宜。
思涼一想到自己還沒有找到工作,便租下了這裡,好歹讓自己有一個睡覺的地方。
回到這個只有一個房間,甚至還算不上家的地方的時候,思涼只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她坐在房間裡唯一的一張椅子上面,拂去了桌子上的灰塵,將頭靠在了上面埋頭哭了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身體都在顫抖。
今天聽到傅其深的聲音的時候,原本腦海中多麼堅定的不要再見傅其深的信念都瞬間被摧毀了。
她在獄中的時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強迫着自己不要去想傅其深,但是腦海中卻又時時刻刻浮現出傅其深的身影。
在監獄裡,她總是躲在硬邦邦潮溼陰冷的被子裡低聲喚着傅其深的名字,像是一個傻子一般兀自說着說着就哽咽了。因爲就算她喚傅其深的名字喚破了喉嚨,也得不到任何迴應。
思涼咬了咬牙,起身走到了房間裡貼在牆上的一面鏡子前。
她擦掉了鏡子上面的灰塵,看了一眼自己那張被監獄裡的日子摧殘了不少的臉龐,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她撥開頭髮,右臉頰上曾
經被蘇玉芬打的那一道傷口留下的疤痕很明顯。
因爲當時在美國地下室被關的那些日子裡沒有及時換藥,導致傷口發炎,現在留下了難看的疤痕。
思涼自卑地低下頭,鼻尖一陣發酸。
她這副樣子,就算傅其深就站在她的面前,她也絕對不敢擡頭看他,不敢承認她就算溫思涼的。
她淺淺地吸了氣,沒有再多想。
現在,生存比什麼都重要。
第二天天下起了綿綿細雨,思涼撐着傘去報刊亭買了一份報紙開始找求職信息。
但是她剛剛翻開報紙,目光忽然就落在了首頁赫然的標題上面。
思涼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她臉色在看清楚這一行字的時候變得慘白。
“名門聯姻,名律師富家女戀愛長跑十六年終修正果。”
標題的下面,附加的是傅其深和林菀並肩出席一個晚會的場景。
思涼只覺得心臟被人狠狠地抓了一下,這三年,她一直都沒有聽到有關傅其深的任何消息。
原來,他和林菀還沒有結婚……
但是更加噩耗的是,他們現在終於要結婚了啊……
報紙上面寫着,婚禮半個月後在維多利亞酒店舉行,屆時邀請了不少名流商賈和明星,應當氣派地很吧。
思涼的臉龐浮起了一絲淒涼的笑意,臉色難看之極。
她的報紙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報紙被地上的積水浸地溼透,思涼也不去管它,呆愣着站在原地不得動彈。
她就這樣站了很久很久,纔想到附身從地上撿起了報紙,畢竟她還要找工作的。
但是就在她要附身撿起那份報紙的時候,一雙戴滿了戒指,珠光寶氣的手忽然搶先了思涼一步,從地上替思涼撿起了那份報紙,遞到了她的面前。
“是你?”思涼愣了愣,當看到眼前的女人是昨天那個咖啡店的老闆的時候,愣住了。
老闆看了一眼報紙,嗤笑道:“你還想着靠這種報紙上的求職信息找工作?算了算了,我今天既然又遇到你了算是跟你的緣分,要不還是去我店裡上班吧,咖啡師就算了,先從服務員做起,怎麼樣?”
思涼蹙眉,她素來對人很警惕,獄中的三年更是讓她待人格外的小心了。
況且,眼前這個咖啡店的老闆是林菀的姑媽……
“你考慮好了沒有?我們咖啡店的工資可不低,比一般服務員至少高二分之一呢。”老闆瞥了一眼思涼,道。
思涼聞言,咬了咬牙。她心想着昨天在咖啡店的時候,林菀應該也沒有認出她來,畢竟她的變化那麼大,就連最熟悉她的傅其深都沒有察覺。
“好吧,那我能今天就開始工作嗎?我真的很急。”思涼咬了咬脣看向老闆。
“好啊,正好店裡今天辭了一個服務員,你過去剛好替上。”
思涼聞言心底略微有些驚喜,畢竟工作有着落了,什麼都好說。
傍晚,咖啡店。
思涼特意買了一個鴨舌帽戴在頭上,用來遮擋自己的臉龐。
一面她是擔心以前在市的熟人認出她來,一面是想要遮蓋掉自己臉上醜陋的疤痕不讓別人看見嚇到他們。
她給客人端茶遞水的時候總是把鴨舌帽壓得很低很低。
“小溫,你去把這杯摩卡送到三桌。那位客人嘴很刁,這已經是給他磨得第四杯咖啡了,前兩被都說不純正。”經理將一杯咖啡遞到了思涼的手裡。
其實,之所以會讓思涼去送這杯咖啡,是因爲在這家咖啡店裡今天已經沒有人願意去給那個客人送咖啡了。只要送一次,他就把咖啡退一次,期間還有可能直接噴出來噴服務員一身。
他們見思涼是第一天來上班就故意欺負她,讓她去送。
思涼沒有拒絕,畢竟她也沒什麼理由可以拒絕,端着摩卡就走了過去。
“先生,您要的摩卡。”思涼照例壓低了鴨舌帽開口。
“這次行不行啊?”男人從思涼手中一把拿過咖啡杯,呷了一口,剛想要噴出來,對面的女生便立刻攔住了他:“喂!你別再噴了!不就是咖啡嗎?都一個味道啊!你還有完沒完了?”
這個聲音……思涼愣了愣,是陸遲遲!
思涼怔住,在想要擡頭的那一瞬間忽然想了起來,自己現在這幅樣子怎麼能夠見陸遲遲!
於是她連忙低頭。
陸遲遲對面的男人繼續開口,將咖啡杯砰的一聲放在了桌子上面,擲地有聲。
“這家店還說什麼高檔,純正,也不過如此。早早,我們去另外一家。”
早早?
思涼倒吸了一口冷氣,怔在了原地,這一次,她是真的沒有剋制住自己,猛地擡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陸遲遲對面的白子陽。
他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白子陽剛想要起身拉着陸遲遲離開
,下一秒,眼神忽然落在了眼前這個戴着鴨舌帽,行爲從剛纔開始就有那麼一點怪異的女人身上。
思涼連忙低下頭,伸手刻意地用手壓低了帽檐。
但是白子陽的眼睛何其敏銳,下一秒,他便立刻伸手指着思涼開口。
“小思涼?!”
思涼倒吸了一口冷氣,真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什麼?思涼?!”陸遲遲被驚動了,連忙走到了思涼的面前,當看到思涼的時候,陸遲遲的眼眶瞬間紅了。
“思涼,你怎麼……怎麼回來了?外面不是都說你……”陸遲遲有些語無倫次,但是話說着說着就卡到了一半了。
思涼扯了扯嘴角,眼底有些痛楚苦澀:“恩,我坐牢了。剛出獄。”
“哇靠。”白子陽伸手擦了一下鼻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是思涼,“那個鍾無豔幾乎隔一段時間就會聯繫我告訴我她去監獄探望你的近況,我說難怪最近都快一個月了她怎麼還沒提起你,原來是出獄了啊。”
思涼垂首,一說到黎晚,她的心底除了感激還有一絲愧疚。
畢竟,她到現在還沒有聯繫黎晚告訴她出獄了的事情,還有,顧同……
“鍾無豔鍾無豔,你有完沒完?”陸遲遲用手肘頂了白子陽一下,剜了他一眼。
這句話裡,含着濃濃的醋味,思涼一聽便聽得出來。
她擡頭看向陸遲遲,蹙眉:“你們……”
陸遲遲倒是很大方地承認,上前一把挽住了白子陽的手,笑着對思涼道:“我跟我們家大白在一起了,怎麼樣,要祝福我嗎?”
陸遲遲的臉上洋溢着可見的幸福,然而思涼聞言之後卻是蹙緊了眉心。
她茫然擡頭看向了白子陽,此時白子陽的臉色有些無奈但是更多的是幸福。
她的心劇烈地沉了沉。
白子陽跟陸遲遲在一起了……
那黎晚怎麼辦?
那麼好的黎晚,等了白子陽那麼多年,該怎麼辦……
“思涼?”陸遲遲見思涼不說話便探頭過來,思涼連忙擡頭,下一秒,陸遲遲看到了她臉上的傷口。
“啊……你的臉怎麼了?”陸遲遲皺眉的樣子讓思涼瞬間自卑地低下頭伸手捂住了傷口。
“毀容了。”思涼扔下一句話,心底莫名的很堵,很酸。
就在這個時候,白子陽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想都沒有多想就立刻按下了接聽鍵。
“喂,阿深,你不打來的話我正好也要聯繫你!小思涼……”
白子陽的話還沒有說完,卡在了一半的時候,思涼連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拼命朝着他搖頭,蹙緊了眉心,用另外一隻手比劃出了“噓”的手勢。
白子陽啞然,怎麼?難道思涼不希望傅其深知道她出獄的消息?
而此時,那頭的傅其深蹙了一下俊逸的眉心,開口的聲音有些冷淡。
“溫思涼怎麼了?”
白子陽手機的音量開得不小,思涼聽到了傅其深的聲音。
他在說出“溫思涼”這三個字的時候,涼薄地幾乎沒有溫度,讓思涼的心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驟然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