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這一拖很有成效,君麟得到了很多她想知道的訊息,原本讓她疑惑的事也得到了答案,趁着這機會,君麟又和君流來了一次兄弟間的長談,看似聊家常,卻從家事開始慢慢談論到國事,甚至天下局勢,君麟小心誘導着君流的野心,而君流也謹慎防備着君麟的窺探。君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最後,聊到了君沐,君沐雖然排行老五,與君麟卻只相差半月,兩人幼時也曾一同在御書院做伴讀,君麟是故意大大的誇講這個同窗,直到最後在君流眼中看到了一絲絲難以讓人察覺的妒忌,這才住了嘴。
三日後,君流帶着幾個美人,高高興興的走了,君麟笑的陰冷,在我身邊插女人,這招我也會,隨即又派人送信給趙繼安,讓他一定要小心打點一切,不要與君流有正面的相遇,又再三叮囑一定要盯着了彝集王的動向,任何一絲風吹草動都要及時的回報,現在就看,是老狐狸精明還是聞人思麟有手段了。至少目前來看,這事可以緩一緩,君麟已經有把握,這次和淡有九成是談不攏的。但只要有一成的可能,君麟也要事先想好對策,一子錯,滿盤皆蹉跎,越是不可能發生的事,越是要防備要小心,這是血的教訓。
坐在堂中,左側頭有些刺痛,這是她的老毛病,只要事情想多了便會如此,以前每次頭痛,毓兒總會讓自己坐下,然後按摩太陽穴爲自己解痛,如今痛也只能一個人忍着,看着滿屋子的畫像,這陣子每日算計,套話,思量對策,想念毓兒的次數倒是少了起來。皺了皺眉有種不安的感覺浮了上來,展開宣紙,研墨,提筆,當記憶中的笑顏再次呈於眼前時心總算又平靜了起來。
靠在椅背上放鬆身體,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竹門被人打開,輕而急的腳步聲傳來,君麟勾了勾嘴角卻沒有睜開眼,很快衣襬被人拉扯,隨後,腿上有了重量,慢慢的小鬼不安份了起來,又繼續向上爬,猛的一睜眼,把那個打算偷襲自己的小東西,嚇了得直往後抑,君麟一手拖住他的背。
偷襲失敗,君皓揚着他那招牌笑臉,討好的在君麟臉上親了一口甜甜的叫了一聲父王。
“怎麼又一個人亂跑?”君麟將他按到懷裡,調了調坐姿,君皓嘟着小嘴撒嬌:“父王,你好久沒來看皓兒了,皓兒想你了。”這纔想起自己這些日子光顧着應酬君流,確實好些日子沒有陪他了,霍衛已經成功請到了銀鏡先生出山,這老頭是個怪人雖然很有本事但卻聽說頗爲嚴厲,想來小傢伙的快樂日子也不多了,腿上有些重,這年紀的孩子日長夜大,摸了摸他的頭,那件一直不敢面對的事又浮了上來,自己費盡心思,要讓他奪得大位,若這孩子有一日知道了自己是他的殺父仇人,還會不會和現在這樣與自己親近,或者,毓兒一直害怕的事終將會發生,有一日,自己也將會喪命於他的手中,想到此處,頭又痛了起來,閉上眼,擡起左手,按着太陽穴揉了揉,罷了,一切早就註定,欠的總要還的。
小孩子總是快樂的,不會知道未來對他的殘酷,君皓轉過身,正要擺弄桌案上的筆,卻看到了那幅畫:“姨娘。”
君麟睜開眼,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發現有幽若,再看君皓指着畫,不由得再次皺了眉:“那不是姨娘,那是母妃。”
母妃?君皓看了看桌上的圖,又看了看掛在牆上那些他早已看熟的畫像,分明是姨娘,爲什麼父王會說是母妃呢,明明不一樣呀。
畫往往會表達出作者的心境,或許那些心境連做畫的人也不自知。
同樣滿腹疑問的人還有幽若,有太多事她想弄明白,早早就來到了南廂,一進院,就感覺到了那不同尋常的氣氛,院內沒有一個人,三間房都大門緊閉,猶豫再三,幽若還是選擇了弄琴的房,門是虛掩的,進門就看到一個單簿的身影躺在牀上不動,幽若走了過去,掀開紗帳,弄琴側臥着,臉色蒼白,腮邊有着淡淡的淚痕,皺了皺眉,她這是怎麼了?病了嗎?伸手摸了摸額頭,冰冰的還有些溼,牀上的人被驚醒了,朦朦朧朧眨了眨眼,“幽若。”給了一個虛弱的笑容。
“怎麼了,不舒服嗎?”幽若坐到牀邊,幫她掖了掖被子。
搖了搖頭,弄琴坐起身子,伸手拉住來人的衣袖:“幽若,你生我氣嗎?”
幽若笑了笑,“怎麼這麼說?”
“我真的沒有。”弄琴眼睛有些紅,說的急切,她不能讓君麟的奸計得呈,也不能眼看着幽若對自己誤會加深。“你信我,那都是王爺故意設計的。”
幽若看着楚楚可憐的弄琴,那雙眼睛又讓她想到了兩人的初次相見,這傻瓜被君麟整慘了吧,剛開始,自己確實有些迷惑,君麟身上的香味,吃飯時那些曖昧不清的話,弄琴不自然的神情,可與弄琴一年多的相處,彼此之間的瞭解使幽若很快就明白了,這都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君麟故意製造出的假象,但不想揭穿,至少這樣弄琴會相對的安全,七王的事就是最好的例證,她想玩,自己就陪着裝傻好了,可君麟不是那麼容易騙的,早些時候,幽若就發現,君麟有着驚人的洞察力,不知是天生的或是因生於帝王家而後天練就的,總之要想騙過她,就要騙過所有人,卻沒想到,最後弄琴會被君麟逼成這樣,給了一個安撫的笑:“放心吧,我說過我信你。”
“真的?”弄琴眼睛一亮,臉上的憂鬱一掃而空,急急起身下牀:“她是故意挑拔我們的,這人心機重的很。”
若這話讓君麟知道了,下場一定會很慘,不過,幽若同意,那人的心機確實非常的重,似乎一舉一動都有深意,沒人能猜出她的動機,拉弄琴到桌邊坐下拿起桌上梳子,輕輕爲她梳理,這纔想到,還有另一件事要問:“琴兒,嬰姐和泠月是怎麼了?”
弄琴也是滿心疑惑,“不知道,可古怪了。”忙不迭把昨夜所見說了出來。
泠月被掌括了,下手的人是洛嬰,這着實讓人有些吃驚,洛嬰的性子幽若最瞭解了,嘴上不饒人,可心腸軟的很,流鶯居內小丫頭們做錯了事,也最多隻是責罵幾句,還從沒見她動過手,泠月到底做了什麼事,能把洛嬰惹得動手?
“幽若,我來的晚,與她們的交往不如你多,你可猜出她們這是怎麼了?”弄琴透着鏡子,看着臉滿疑惑的幽若。
搖了搖頭,這兩個都是有主意的人,這事還是讓她們自己處理了吧。攏了攏髮絲將髮簪插上,“好了”
“到你了。”起身,不等幽若反應過來,就把她按下,打散黑瀑,“幽若我都好久沒給你梳髮了呢。”弄琴小心仔細的梳了起來。
幽若這纔想起,在流鶯居,每日她總愛早早跑到房中,爲自己梳理,自打離開以後,這樣的接觸就再也沒發生過,轉念突然想到君麟,她似乎也很喜歡擺弄自己的頭髮,只要留宿在玉院,入睡前,起牀後,這事就由她一手操辦,動作輕柔熟練,想必過去也經常幫那逝去的人挽發吧。她該是個溫柔體貼的人,是因爲之後的變故纔會如此無情跋扈的嗎?
“叮”一聲清脆的敲擊聲,幽若轉過頭,看到那支玉簪掉落在地分成了兩瓣,弄琴有些緊張,聲音帶着害怕“我不是有意的,這可怎麼辦?”這玉簪一看就知道價值不斐,十有八九是君麟送的,要被她知道自己把這簪子打壞了,那還了得。
幽若伏身,拾起兩段玉簪,“放心吧,沒事的,”不知道那小氣鬼,會不會大發雷庭,真是可惜了,這支簪,自己確實非常的喜歡,君麟說的沒錯,它非常的適合自己。
沐完浴,洗去了一身的疲乏,君麟走到幽若身後,解開發帶,攏順她的頭髮,繼續每次必然要做的事,眼眸掃了掃梳桌臺,“那支玉簪呢?”
幽若打開一邊的手飾盒,兩截白玉安靜的躺在裡面:“早上我梳頭時,不小心摔壞了。”從鏡子裡小心的看着君麟的表情。有些惋惜,卻沒有生氣:“沒事,壞了就壞了,再給你買一支,沒弄傷手吧。”似乎她更關心這個。
幽若鬆了口氣,看來她心情不錯,“我今天去見了弄琴了。”
君麟笑了笑,暗衛每日都會把南廂狀況報告,她自然知道她去了,就連洛嬰掌括了泠月她都一清二楚,這兩人演的又是那齣戲,幽若能主動相告,還是讓自己有些高興,再想想弄琴看到自己如同老鼠見貓的可笑樣子,不由得揚了揚嘴角:“你還不信我的話?”
幽若想到弄琴那可憐樣,“王爺,你放過她吧,她還小,經不住你這樣逗弄。”
君麟臉色有些冷,“你早就看穿了?”幽若點了點頭,有些擔心,不知道會不會激怒她。
“既然你看穿了,也沒什麼好玩的了。”有些無趣的撇了撇嘴,君麟轉身上牀:“本來還想多玩一陣子的。”
三更梆鼓敲響,月色撒入簿簿紗帳,幽若沉沉的睡着,全然沒有感覺到身邊那道凌人的殺氣。君麟側着身,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指尖再一次來回於幽若那白皙頸項。你真以爲我不知道你這幾日裝佯騙我嗎?原本還想看你打算裝多少,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老實招了,頸下脈搏的跳動,從指腹慢慢傳到心中,你究竟是不是呢?
被試探的本就不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