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坐在桌邊, 白瓷小瓶握在手中,指腹來回的摩挲,眉間川字越來越深, 君麟到底想做什麼, 琢磨了好幾天, 也無法看出端倪, 弄琴無奈的嘆氣, 苦笑,那是一隻有着千年道行的狐狸,她那千奇百怪的心思, 自己又怎麼可能猜得出?她看自己清清楚楚,自己看她迷迷朦朦。
打開瓶蓋, 藥早已試過, 沒有下毒, 想來君麟也不屑用這等下三爛的手段,既然你送了, 我就受了,捲起衣袖,白玉般的手臂上,赫然一道新傷,挖了一塊藥膏, 小心塗抹在傷患處, 清涼舒爽的感覺直透皮膚, 身體不由自主的放鬆了下來。
“琴兒。”突如其來的闖入者, 讓弄琴緊張, 下意識的回首怒氣,殺氣充滿在眸心。
幽若被這滿是怒氣的雙眼瞪得一陣的顫慄, 這眼神她再熟悉不過了,那氣息也是她一生無法忘記的,此時的弄琴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熟悉,幽若彷彿看到了最初的君麟,那個讓自己害怕心慌的人。
看清來人的一瞬間,所有的氣息全被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緊張,猶疑。
連氣息的變化,又是如此的相象,幽若看着弄琴,她有些困惑,‘你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得看人’泠月和君麟的話同時在耳邊響起,眼前的人那麼的陌生,最初相見時的那一份清澈,純真不見,是她變了,還是自己根本就沒看清過她?
“幽若?”弄琴看着怔怔發呆的人,暗自悔恨,自己想着君麟的事,竟然分神連她靠近都沒察覺,剛纔一定嚇到她了,想到此處不由得有些驚疑不定。
幽若回過神,再次打量弄琴,似乎還是原來的那人,許是近朱者赤,竟然瞎疑心了起來,暗自罵自己多心。
這幾日,幽若一直想着找機會和弄琴好好談談,好緩和一下兩人之間越發疏離的關係,她不想失去這麼一個好姐妹,只是忙於照顧君麟,一直沒有時間,今日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趁着君麟熟睡了跑了過來,笑了笑:“我們好久沒聊天了,今兒過來想和你說說話……”笑意凝結了,白皙肌膚上的傷痕是如此的鮮明,刺眼。
“你昨夜去哪兒了?怎不見你在房中?”
“放心吧,我也沒讓她舒服,我劃傷了她的手呢。”
“蒙着面看不清樣子,但身影上看,該是個女的。”
腦海中不斷閃現那三句話,所以有的斷點似乎一瞬間聯繫了起來,洛嬰的身影突然從眼前閃過,答案昭然若揭。
弄琴發現了幽若的異常,順着她的目光,忙將衣袖拉下,卻沒料到,這樣的舉動在幽若眼中,更顯得欲蓋彌彰。
“麟是不是你刺傷的?”發出詢問後,幽若又有些害怕知道答案,若她真是刺客,該怎麼辦?
“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幽若會認爲自己是刺客,但弄琴回答的沒有一絲的猶豫,她決不能讓幽若知道身份。
幽若怔怔的看着她,眼中沒有任信,不答反問:“這傷是怎麼來的?”
弄琴皺了皺眉,似乎明白了,是手上的傷讓幽若動了這念頭,可這是爲什麼,直覺的,她知道自己可能在無意中,又被君麟設計了:“不小心劃傷的。”
“那晚你上哪兒了?”幽若步步緊逼。
怒氣慢慢在心底揚升,弄琴很不滿幽若的逼問,她從沒有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過自己,全是那該死的君麟,把她從自己身邊搶走,眯起眼睛,上前一步:“你不信我?”
幽若被她那會突然的氣勢壓倒了,不自覺的後退,拉開兩人距離,她覺得眼前的弄琴是陌生的,可怕的,讓自己感覺到不安全。
幽若的閃躲,進一步激怒了弄琴:“你怕我?”
濃濃的威脅讓幽若緊張,手心在出汗,幽若努力想讓自己鎮定,卻怎麼也控制不住那強烈的恐懼,轉身就想逃開,身影還沒動,手就被緊緊的抓住。
弄琴黑着臉,一把抓住想要逃離的幽若,死死的瞪着她,臉上沒有一絲溫情,“你想去哪裡?想去告訴君麟我是刺客?”被怒氣衝暈頭的弄琴,完全沒有意識到這話一出口,等於變向的承認了自己是刺客。
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幽若雖然心裡有些準備,可當聽到她親口承認又是另一種感覺,她完全沒有辦法接受,那個她曾經一心想要守護的人,自己犧牲清白想要保護的人,竟然是這樣的身份,腦海中閃過一念,心絕望的抽痛,淚水無聲的滑落。
弄琴沒料到,幽若會突然哭,看到那不斷流出的淚,她心中反而有些高興,幽若還是在乎自己的,或許還不算太晚,還能搶回她,弄琴起了念頭,放開所有的仇恨,帶她離開這裡,心念一起,脫口而出:“幽若,離開這裡,跟我走吧,以後我守着你,我會對你好的。”
這話若是在一年前說,幽若一定會立即同意,可惜,錯過了,晚了,人還在,心不同了,用力的抽回手,試圖扎脫那桎梏,可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幽若沒料她竟然力氣這麼大,手被她抓的有些痛,大叫:“你放開。”
“不放”弄琴鐵了心,今日非要讓她離開君麟,自打和君麟交鋒後,就從沒有佔過便宜,一路被動挨打,把幽若搶回來,自己可以找回愛情,同時也給君麟打擊。“跟我走。”
“我不要。”幽若全力的抵抗。
“你就這麼喜歡她,你知不知道,她對你做過些什麼,她根本不是好人,她只會傷害你,你會成今天這樣,全是因爲她。”弄琴怒不可遏,大吼:“只有我纔是真正對你好的人。”
‘啪’臉頰一陣火辣,弄琴不可思異的看着幽若,她竟然掌括了自己。
一巴掌下去,幽若也被驚住了,她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舉動,看着有些發紅的手,怔怔不語,淚潮越發的洶涌。
這一來,弄琴才揚起的怒火又熄了,手上不鬆,聲音卻放柔了,試圖挽回:“瞧,你還是在乎我的,你忘記過去我們在一起時多快樂嗎?你爲了我犧牲了這麼多,你敢說你心裡沒有我嗎?幽若,你只是被君麟迷惑了,你喜歡的是我,你醒醒。”
苦澀充滿了心間,幽若看着弄琴,語帶自嘲,笑的淒涼:“可你只是利用我不是嗎?一開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吧,利用我這張臉,混到王府纔是你的目的吧。”幽若簡單但她並不笨,事實顯而易見,洛嬰是刺客,弄琴也是,那泠月呢會不會也是她們中的一員?自己只是一個任人利用的傻瓜而已。
心撕裂般的疼,弄琴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希望了,幽若說的沒錯,最初確實只是爲了利用她才故意接近她,可之後所有的事都變了,當幽若提出用她的清白來保存自己的乾淨時,一切都變了,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會願意爲自己如此犧牲,幽若點燃了自己心中最後的那一點愛火,讓自己相信這世上還有真情,天知道,君沐爲她□□的那天,自己有多麼心痛,多麼悔恨,之後,她每陪一個男人,自己的心就多一處傷口,她忍着,只要大仇得報,她就帶她離開,然後用自己的一生去補償她,可現在什麼都沒,完了,全毀了。
眼中滿是恨意,都是君麟害的,她該死,我得不到,她也別想得到。
“我利用你?你可知道君麟對你做的,比我更可惡百倍。”柔情不在,只有怨恨:“你不知道吧,我來告訴你,你該是從中秋那夜才喜歡上她的吧,可笑,你可知道,她是故意讓你落單,讓你被人欺負,只爲了試探你,說不定,那欺負你的人,就是她指派的。”每一字都如利劍般穿透幽若。
幽若的心在滴血,她氣君麟,更氣弄琴,反脣:“你呢?你不也和她一樣嗎?”
弄琴被她這話將住,確實,那日她一直在暗處觀察,她和君麟,五十步笑百步罷了。不甘心,“那你可知道,爲什麼君沐會了現在那竹林裡?”這話一出,幽若本已慘白的臉更加沒有了血色,那竹林是王府禁地,爲什麼那人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在那裡,她突然明白了,爲什麼那一晚,君麟會瘋狂的道歉,痛,連呼吸都讓自己無比的痛。
“你明白了吧,她根本不信你,她故意引你們見面,還是爲了試探你。”弄琴被妒忌矇住了眼,完全不在乎她的話會將幽若傷到何等地步,也沒意識到,自己正無形的將兩人之間最後的牽掛斬斷。
“哪你呢?”痛到麻木的幽若反而變得強硬了起來,此時她沒有示弱,反而奮力的反擊:“第一個把我推向他的人,不就是你嗎。”
弄琴第一次嚐到了萬箭穿心的滋味,兩個曾經互相喜歡的人,此時正在互相傷害,怒極,氣極,理智蕩然無存:“她那樣對你,你還這麼護着她,”弄琴的臉變得有些扭曲,目光變得陰毒:“你想不想知道,是誰害你全家男丁無一生還,是誰害你淪落爲妓?我來告訴你真相……”
“住口,你放開她。”濃濃殺氣,君麟紅了雙眼出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