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醫生滿頭大汗的把兩個high到極點的女人送出她的小辦公室時,另一位醫生的助手來報,給顧清清的檢查結果也出來了。
不愧是三級甲等醫院,動作就是快。當然,這也和陳小凌的特殊身份是分不開的。
兩個女人又馬不停蹄的奔向另一個辦公室。
但知道這個朋友一遇到她的事就會激動到不行,顧清清有意把陳小凌阻隔在辦公室門外,自己一個人進去聽結果,免得她聽醫生說到一半又開始大呼小叫或者涕淚橫流。
陳小凌對她的安排很不爽,喃喃說着不公平,她都讓她看她兒子的片子了。但顧清清咬死了不鬆口,她也無可奈何,只得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乾等着。
推開門,走進去,顧清清回身輕輕把門掩上。
醫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滿面笑容的看着她,指指面前的椅子,說道:“顧小姐,請坐。”
顧清清聽話的走過去坐下。還未開口,醫生就已經遞過來一張單子,笑道:“顧小姐,恭喜你,你懷孕了。”
……
辦公室門再次被打開,早已等得不耐煩、差點要衝進去的陳小凌站起來,正想發問,卻看到顧清清臉色更加蒼白的走了出來。
“清清,你——怎麼了?”她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問道。清清怎麼會這個樣子?該不會是……不會的,不會的!她趕緊打掉心裡不好的想法。清清沒事的,清清好得很!
顧清清沒有理她。她似乎沒有聽到陳小凌的話,只是一個人徑直往前走着。
一張薄紙從她指縫間飄落,掉在醫院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陳小凌走過去撿起來,看看上面的字,臉色一變,不知是喜是憂。“清清,你……懷孕了?寒君鴻的?”
顧清清還是不回話,仍舊兩眼無神、毫無目的的往前移着步子。
她一路走,陳小凌小心的一路跟着。兩個人都靜靜的,不說話。
到了樓梯轉角處,她像是什麼都沒有意識到般,照舊往前走着,眼看就要撞上欄杆。
“清清,小心!”陳小凌大叫出聲,拉了她一把。
這一叫一動,像把顧清清從深沉的睡夢中驚醒了。她忽然定住,轉身,抓着陳小凌的手,沉聲叫道:“小凌。”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莊重。
“嗯?”聽出她話語裡的肅穆,陳小凌立馬答應了一聲,臉色心境也變得嚴肅起來。
擡起頭,她的眼和顧清清大大的已經蓄滿了淚水的眼眸對上,瞬時一驚,大叫不好!清清雖然柔弱,但很少哭的。要是她哭了,那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的事件發生了!
“小凌”,顧清清握緊她的手,哽咽着問道,“我流過產對不對?五年前,就在這所醫院裡,我做過流產手術對不對?當時還是你陪同的,手術同意書也是你籤的。”
“清清——”陳小凌心猛地一跳,纔想起來五年前她在周氏門口發現昏迷倒地的顧清清時,情急之下攔了輛出租車就往醫院奔。急於給她最好最快的治療,在司機問她到哪裡時,她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家醫院的名稱。她呆呆的看着顧清清傷心欲絕的模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有些事,真的是瞞不住的。
“爲什麼?爲什麼我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我竟然連自己的孩子離開過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我算什麼母親?我算什麼母親!”顧清清突然大叫起來,淚水漣漣。
她加大手上的力道,抓得陳小凌幾乎要痛呼出聲。“小凌,你告訴我,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好不好?我不要再自欺欺人下去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她顧不得去擦。
“你知道嗎,我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但我不敢去問,不敢去想。以前每次我問起我媽媽我車禍以前的事,她就會哭,爸爸則把自己關在房裡抽菸,一抽就是半天。回國了,遇到了你,可是一提起車禍你就哭,我問哥哥,他也是沉着一張臉一言不發。既然你們都不想提,既然往事讓大家都這麼痛苦,那我就不問了。我一再催眠自己,現在我過得很好,很好,有了朋友,有了愛人,還有關愛我的家人,我很幸福,這樣就夠了。”
顧清清頓一頓,淚水流得更兇了。“可是,現在關係到了我的孩子,我死去的孩子!我不能不管,我不能再裝鴕鳥下去了!我要知道,我要知道關於我的一切!關於我的孩子的一切!”
她再加大力道,陳小凌此時卻已經被她的悲傷感染,心理上的痛楚,遠遠超過了生理上的。“其實你們都知道對不對?你告訴我,那是誰的孩子?哥哥的?還是周宇晨的?五年前我到底和哥哥是什麼關係?爲什麼我又會和周宇晨那麼親密?拜託你告訴我好不好?”
越說下去,顧清清越接近歇斯底里。她哭叫着,用力搖晃着陳小凌的雙手。“明明是我的事,爲什麼只有我不知道?你們都知道,就瞞我一個,就……瞞……我一個……我……一個……”
發泄到這裡,她已經是筋疲力盡。一口氣喘不上來,話全部哽咽在喉嚨裡。還想說什麼,但憋了半天,始終吐不出一個字,只剩大顆大顆的淚水滾滾而下。
溫熱的淚滴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手心,陳小凌的心變得沉沉的。陰暗的往事撲面而來,她也快要承受不住。
張開雙臂,緊緊擁住自己此生最好的朋友,她的淚水噴薄而出。
“清清,我說!我什麼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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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清和陳小凌是好朋友。顧清清是陳小凌是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或許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十二歲的我們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巧遇了。然後,開始了這段長達十幾年的友情。
初次見面,她的清新淡雅就深深的迷住了我。她說,第一次聊天,我的活潑可愛、豪放率直也成功的吸引了她。我們心中都不免發出了相見恨晚的感慨。接着,我們的交往頻繁起來。
認識不到一個月,我們已經把對方的性情喜好家底全部摸了個一清二楚。我們驚喜的發現,我們在很多方面都及其相似:我們都是獨生女,我們家的隔壁住的都是父母的好朋友,父母的好友都有一個年長我們五歲的男孩,男孩都是和我們青梅竹馬。而且,我們都深深的喜歡着我們的青梅竹馬。
我們相處時,談話的內容總是三句離不開自己心中那個俊帥的身影。我們還曾私下裡約定:等長大了,我們要一同走進禮堂,和我們的青梅竹馬。
但是,這個小小的美好夢想不久就化爲泡影。
十四歲那年的一天午休,我照舊去她們班找她吃飯。但她的同學卻告訴我,顧清清請假住院了!
住院?我記得昨天我們分別時她還好好的呀!她還興高采烈的跟我說哥哥要回來了,還笑着跟我揮手,跟我說明天見。
焦急之中,我顧不上下午還有課,跑到公用電話亭狂撥寒家的電話號碼,但那邊一直沒有人接聽。十六歲前,我們都沒有手機。
那天的下午和晚上,我都是在對她的重重擔憂中度過的。第二天,我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早飯都來不及吃就催着司機趕快送我去學校。到學校後,下了車我直奔到她們教室門口。她早已經到了,正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頭上纏着一圈又一圈的紗布。
我問她頭上的傷怎麼來的,她含着淚搖頭不語。我又連哄帶騙的逼問了好久,她才勉勉強強斷斷續續告訴了我事情的經過。
我一聽完,怒火中燒,一拍桌子就要去找那個姓寒的還有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算賬。她拉住了我,眼淚汪汪的說算了。她的淚,澆熄了我心中的沖天的怒焰。
那是我第一次見她落淚。
從那以後,清清就變了,明顯的變了。
她變得愛學習,變得不愛玩、不愛笑了。
本來我和她都是還算有些小聰明的人,但我們的聰明都沒有完全用在學習上。那時我們唯一的夢想就是趕緊混一張學歷到手,大學一畢業就直接嫁給我們的心上人,把下半生投入到偉大的成爲賢妻良母的事業中去。我們的學習成績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種,不會好到拿獎學金,也不會差到要請家長來。我們就是一直處在茫茫學生的海洋中的兩個平凡小女生,每天上課開開小差傳傳紙條,日子過得悠哉遊哉。
但不久她的努力就見到了成效。她的成績快速趕了上來,直到高中畢業,都沒有出過年級前三名。到了大學,專攻一門,她學得更精,每次都把第二名甩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