纔回到船艙之中的沈清瑤,在還未踏足進來的那一刻,她卻被母親這一聲冷喝聲給驚了住,回望這滿船艙的男人,心中不禁閃過一抹寒意。
她不傻,從這幾個男人此刻的眼神中得以看得出他們眼中的貪婪,她嚇得臉色驟然蒼白,一步步的往後退去。
已有眼尖的水手衝上前去,在沈清瑤踏出船艙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娘們,走什麼走呀,陪大家耍耍。”
一個手勁用力,沈清瑤整個人被拉扯進了船艙內,她頓時受力不住,被這麼一拽便是踉蹌着跌倒進了船艙內,正好跌倒在許姨娘的腳邊上。
許姨娘蹲下|身,扶起了自己的女兒,一臉的倉皇,“這種年月,你們一羣大|爺們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良心過得去嗎?”
她厲聲的指責着,即便此刻她的心中已經顫抖成一團,可是,無論如何她不能夠看着自己的女兒如此淪落到這羣人手上。
要是清瑤被他們糟蹋了,那麼……她這輩子也就毀了。
她環觀着這四周圍,想要找機會讓沈清瑤脫身。無論如何,她是個孀婦,到底什麼事都能夠扛得過去,可是沈清瑤不一樣,她還沒嫁人。
“母親。”沈清瑤看着這周圍圍着過來的男人,心中也逐漸的變得冰冷了起來。
禍不單行,在遭遇了烽火之後,逃亡南下,卻因爲逗留,她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是一個頭。
許姨娘爲了護雛,一個咬牙,乾脆將自己迎身上前,用自己爲沈清瑤擋開了一條路,死命的抱住船老大的身,大聲喊:“清瑤你快走,你不能就這麼毀在這裡……”
整個沈家還靠她,與馮家的婚約,如果她在這裡被這些人糟蹋了的話,那麼一切都成了空談,她無論如何也得保住沈清瑤。
沈清瑤見母親如此,也聽從母親的意思,從那一道缺口上逃了出去,即便,她心疼母親,可是眼前的陣勢,也着實讓她害怕。
她知道落在這些人的手裡後會發生怎麼樣不堪的事情,她無法忍受,爲了自保,也不能夠辜負母親的付出,她拼命的逃出船艙。
“救命啊……”船靠在這碼頭上,本就人來人往。
此時,沈清瑤踏出船艙後這一聲大聲叫喊,頓時也吸引來了碼頭上人的目光。
水手追到這外面,看到逐漸有人圍觀上來的時候,頓時有那麼一刻心也慌了,便想將沈清瑤拽回到船艙內。
已經逃出了船艙的沈清瑤,死也不肯讓他再得逞,在他手腕抓住自己的那一刻,狠狠的將之一咬,那人一吃痛,頓時鬆開了手。
沈清瑤見縫插針,在他鬆手的這一刻,倉皇的順着船板往着碼頭上奔跑,在碼頭上隨手抓住一人,指着這艘船上的人,“快……快幫我報巡捕房,他們……他們試圖草菅人命。”
原本只是色心起想要染指而已,現在被沈清瑤這麼一說,便成了草菅人命,在本質意義上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
在船上的人聞言也爲之變色,頓時轉過頭,卻見船老大這時也在身後。
畢竟船老大見慣了風浪,既然沈清瑤這樣說了,只怕到時候巡捕房的人來也不好辦,隨即命令身邊的水手,“揚帆,啓航。”
頓時揚帆,偌大的一艘船在風的驅使下,很快的便遠離碼頭。
沈清瑤見船越行
越遠,她順着碼頭一路奔跑,順着船的方向,一路高喊,“停下,停下啊,誰幫幫我,我母親……我的母親還在上面啊!”
她嘶聲的哭喊着,可是整個碼頭上只有無數雙眼睛看着她此時的狼狽,在場的皆都是碼頭工,根本沒有能力也沒有權力開船前去救她母親……
整個碼頭,頓時鴉雀無聲,都陷入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好戲中,只有沈清瑤的哭聲吶喊,遠遠的飄在江面上。
這裡不是郢城,她也不再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沈家大小姐……
船老大進入到船艙內,他朝着邊上的人使了個眼色,“去,將房間裡那個病秧子捆了,不要讓他出來壞事。”
船老大命令一下,身邊的打手應了一聲,便急匆匆的朝着沈清蕭的房間內衝去。
“你們幹什麼……”一陣嘈雜聲,沈清蕭的驚呼聲傳了出來,幾欲撕碎着許姨娘的心,她護得了沈清瑤,卻護不了沈清蕭。
此刻船已經開了,他們即便是想要逃,恐怕也無路可逃了。
房間內的聲音一陣嘈雜利落之後,沈清蕭被捆綁在椅子上,就連嘴上也塞得滿滿,不讓他叫喚出聲。
“小子,你就好好聽着吧……有夠你受的。”打手拍了拍沈清蕭的臉,面對沈清蕭此刻憤怒的眼神,反倒是一陣得意猖狂的笑。
在沈清蕭的憤怒目光中,朝着外面走去。
他們朝船老大點了點頭,無聲的走到了他的身後,面對着許姨娘此刻的大驚失色。
“你們眼中難道就沒有王法嗎?”許姨娘一步步的後退,最後挨在牆上,再無路可退的時候,顫抖聲問:“我兒子呢?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她現在最擔心的是沈清蕭的情況。
“王法,朝廷自己都管不了自己,還管什麼王法,殺人越貨的,殺了人丟到江裡,毀屍滅跡,誰能管得着?”船老大也直白的說出來。
船老大和一干水手,卻是貪婪的看着許姨娘,“放走了你女兒,我看你是活膩歪了,這裡這麼多弟兄,一個個上,我看不弄死你……”
這麼狠戾的一說,他將許姨娘一推,整個人推倒在船艙內。
房間裡面,被綁在椅子上的沈清蕭,不用想也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死命的掙扎着,他……想保護自己的母親。
此刻無論如何掙扎,都抵不住手上的繩索牢靠。
他隨着椅子倒在邊上,用頭牴觸在門上,不住的用頭去撞擊着那扇門,在這痛苦與內心的煎熬之中,第一次,沈清蕭覺得自己竟然這般的沒用。
他哭喊着,可是,門外的聲音一波接着一波,則更是蔓延過了他的吶喊聲音。
也不知道這艘船在這江面上航行了多久。冷風吹灌着潮汐,一波一波接着往灘上涌去,留下淺灘上一行行沙子粼粼的痕跡,錯落有致,顯在黑夜中,帶着無限的靜逸。
本該是安靜的夜,本該是浪潮有信,跌打江岸;本該是良辰如斯,靜逸如斯,曉無人聲。
可是,偏偏在這樣安逸的晚上,卻有兩個人隨着潮汐滾到了這片沙灘上,嘈雜的聲音從這艘接近岸灘邊上的船,在扔下了這兩人之後,便揚帆離去。
“清蕭,清蕭你怎麼樣?”許姨娘不顧身上沙子污糟,被灘上的泥沙濺了滿面,已然認不出原本的面目,只剩下一雙眼睛在黑夜之中,尤爲的渴切。
“我不是讓你別招惹他們了嗎?”她哭訴着,一邊將沈清蕭的身體拉回了岸上,一邊卻是翹首着這周邊的環境。
她早該知道,沈清蕭是不會聽自己的話的,在船老大他們吆喝着要放他們走的時候,沈清蕭終究也按捺不住,衝着拳頭便是上去。
結果可想而知,沈清蕭只能是任人魚肉的份,原本身體就虛弱,這一番拳打腳踢之下,更是受之不住。
終究還是許姨娘哭求着,才保下了沈清蕭一命。
此刻,冬日潮水泛寒,浪汐冰冷,一點一點的侵入沈清蕭的體內,在許姨娘將他吃力的拖到岸上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然蒼白得如同死人一般,就連脣邊被打得冒血的傷口,此刻也只剩下臃腫。
一張原本俊逸無雙的臉,在此刻孤星冷月,潮汐奔涌的襯托下,顯得無限的悲涼。
“清蕭,清蕭……清蕭你醒醒啊!”許姨娘叫喚的聲音在這夜色中顯得格外的淒涼,迴盪在這周邊的空闊上,悽悽瀝瀝。
她將手不住的輕拍着沈清蕭的臉頰,將這一身的痛楚與疲憊從鬼門關中拉了回來。
沈清蕭睜眼,將手緩緩的擦上母親的臉,滿是淚水,沖刷着臉上的泥沙,“對不起母親……”
只是,一直憋在心中的這一口氣,他無法承受得住這麼多的打擊,在忍了許久之後,終於只覺得喉嚨口處一陣葷腥之味,鮮血噴薄了出來。
鮮豔的血色,噴灑在地上的時候,卻變成了一種晦暗,與着黃昏折射|進來的陽光相比較,猶如黑白。
這一聲話語一說出,便讓許姨娘忍不住的哭了出來,“傻孩子,母親,母親怎麼捨得,捨得讓你受這種苦呢?”
眼淚滾燙着,落在他的手上,洗刷着這手上沾染的泥沙,可是,卻怎麼也洗刷不去烙印在心中、在身體上的那屈辱。
“你是沈家的大少爺,扛起沈家一切的男人,可不能這麼狼狽,讓鄉紳士族們看到,會笑話的。”她一邊說着,一邊淚落。
“我去殺了他們……”沈清蕭這一刻幾乎瘋狂,他瘋狂掙扎着起身。
許姨娘死命的抓住沈清蕭,“他們人多勢衆,你不要再讓孃親擔心了,好不好……孃親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
母親哭喊的聲音,讓沈清蕭不捨,他回首抱住自己的母親,“我是個男人,我的母親……”他憤怒得,連那些不堪的話都捨不得說出口。
“我如果連這樣的屈辱都能忍受的話,我就不配爲人,我要親手將那幫禽獸大卸八塊爲止。”他幾乎不能泄憤。
許姨娘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清蕭,她死命的抱住自己的兒子,深怕他一個衝動,就這麼出去,那麼他再能耐,也不夠這些人的折磨。
“你難道還不明白母親的用心嗎?”許姨娘哭喊着,這一刻她只想死死的抱住自己的兒子,哪怕一刻的放手,她或許就永遠失去了他。
“爲了讓你活下來,讓母親做再多的犧牲也是值得的啊,你就這樣莽撞的話,你身體怎麼辦?你可有想過母親?”她的話帶着無邊的淒厲,迴響在沈清蕭的耳邊。
沈清蕭怔住了,母親的用心!
他只明白自己是個男子漢,可是,他卻不明白,她是他的母親。他無奈的頹廢了下來,在許姨娘的身邊,狠狠的抱住了自己的母親。
稀星冷月,照應着這相依爲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