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堂中一片漆黑,蕭子卿所帶去的人也折損了不少,等到揹着沈清蕭的屍首回去覆命的時候,卻見蕭雄已經坐在交椅上,沒了氣息了。
蕭子卿當場瘋狂了,只剩下蕭寧一個小孩子的聲音在這偌大的金陵堂裡面哭泣着,迴盪着……
等到半夜蕭翎回來的時候,一進去看到這樣的氛圍的時候,她也呆住了,她沒想到蕭雄竟然就會這麼的去了。
“這怎麼可能,我離開的時候哥哥明明,明明……”她站在這人羣之中,失聲的大喊了起來,她也不是故意的。
誰曾想,在她離開之後,蕭雄竟然一命嗚呼了。
最爲可悲的是蕭子卿,他在一夜之間連失了兩個兄弟,悲傷之餘,他還得扶持蕭寧上位,撐起整個金陵堂。
沈清蕭的葬禮是安排在蕭雄之後,相隔不遠,有蕭子卿作證,沈清蕭是清白的,最後他的牌位也列入了金陵堂的香堂之中。
而沈清影住在這金陵堂的後院之中,一直不肯出來,直到年後,沈清蕭百日過後,她才稍微出來走走,這一場變動,竟眨眼三月之餘,整個金陵迎來了春。
這一日,蕭子卿帶着蕭寧先去給蕭雄祭拜,再帶着沈清影去到沈清蕭的墳前燒紙。
看着那冰冷墳碑,那夜的風雪依舊曆歷在目,沈清蕭就此沉睡了,蕭子卿的心裡也同樣悲慟萬分。
加上看着那個一身縞素衣裙的女子,蕭子卿的心裡則更是心疼,自那夜沈清蕭死了之後,她消瘦了不少,更是少與人說話。
別人不知道,蕭子卿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心裡的苦楚。
他也走過去,緩緩的蹲下身去,幫着沈清影一起將手上的紙錢燒了,“清影,你放心,金陵堂這一次是不可能輕易善罷甘休的了,堂主死了,接下來金陵堂也會面臨一個大難,我想……把你送走。”
原本心無波瀾的沈清影,在聽到蕭子卿這話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忽然停止了下來,詫異的側首看着他。
許久之後,她纔開口,“我不走,哪裡我都不去。”
蕭子卿也擡眸瞥了她一下,神情之中盡是冷靜沉着,“清影,我這次是說真的,我何嘗不想你留在我身邊。”
蕭子卿爲這個問題想了許久,最終只能想到這樣一個辦法,是最萬全的辦法,“蕭寧現在年幼,督軍府虎視眈眈,新仇舊恨,是不可能就此干休的,我想先將你和蕭寧送到舊金山致公堂那邊去,那裡安全。而且那裡和孫先生交情匪淺,你們去那裡,靳少寒的手再長,他也不敢動手到那邊去。”
“不。”沈清影開口拒絕了他,“我不想離開。”說道,她回首過去看着兄長的墳墓,墓碑上的字跡分明,依舊是她最親近的人。
蕭子卿卻不理解了,“清影,清蕭已經走了,你再留在這裡也是孤苦無依,難不成,你還想……”他話說至此處,卻是忽然愣了下來,帶着狐疑的口吻,“清影,你告訴我,你想幹什麼?”
清影無奈的一笑
,果然,她瞞不過蕭子卿,“我想留下來看看,靳少寒最後的結局。”所以,哪怕是死,她也不會離開的。
蕭子卿卻無法苟同了,“清影,現在直系一路南下,烽火連綿下來,誰都保不準下一個攻打的會不會是金陵,也不知道靳少寒到底能守得住金陵多久,你爲了這個留在這裡,真的不值得。”
“那你呢?”沈清影反問:“那你爲什麼也不走?”
“我有仇要報。”蕭子卿毫不猶疑的回答。
“靳少寒?”沈清影問着,但是心裡清楚,自從那晚上堂主去世,沈清蕭也死了,蕭子卿自心裡就不可能放過靳少寒的。
他現在最想的就是想把蕭寧等人安頓好,然後找靳少寒報仇,哪怕傾盡他所有的力量,也要保全金陵堂最後的一點實力和尊嚴。
沈清影卻是意已決,不再和蕭子卿繼續說下去,而是將一沓紙錢全部丟進了火中,起身來看着這座墳墓。
“子卿,我是不會走的,既然你都能留在金陵堂之中同生死,我爲什麼不能?”她淡淡的說着,“更何況,我不是金陵堂的人,到了舊金山,也是一樣的,人生地不熟。”
既然是這樣,她更寧願留在這裡,哪怕是烽火顛連,哪怕是流離失所,她也甘願。她說完,轉身就要離去,但是,蕭子卿卻也是站了起來。
看着沈清影轉身欲離去的身影,開口質問道:“清影,難道時至今日你還對他有所眷戀不成?你難道忘了,當晚是他親手殺了清蕭的,他就死在你的面前。”
“我不會忘。”沈清影決絕的說,“正因爲我不會忘,所以我更不會離開,子卿,你勉強不了我。而我與他,此生都不復再相見了,回不去的從前,我現在只想看他到底有什麼下場?”
“你爲何要這樣天真?”蕭子卿壓根無法理解她的想法,金陵隨時有危險,烽火連天的年月,他只想她安全而已。
但是,面對蕭子卿的質問,她無語了一陣之後,擡頭看了一眼這茫茫的蒼穹。
一碧如洗的天,萬里空闊,是這樣的莊嚴聖潔,她指着這片天,對着蕭子卿說:“不信你擡頭,蒼天饒過誰?”
這一句話,說得蕭子卿無言以對了。
…………
誰承想,那一夜風雪過後,就連鋼鐵一般的靳少寒都因此大病了一場,軍中的要務交由陸風暫爲打理,無重大的事情,靳少寒還是在府中休養的。
這段時間,他派人悄悄的去盯着沈清影。
那一夜他真的害怕了,害怕如果沈清影真的撐不過去怎麼辦,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沈清影幹傻事的。
但是,還好這些日子以來,沈清影都只是一直把自己關着不外出,只有在今天百日的出去祭奠沈清蕭而已。
靳少寒的病卻也依舊拖着,最重要的一點,他的脾氣變得暴躁不堪了起來,天知道他這段時間是怎麼度過的。
只要有醫生來替他看病,都被他轟了出去,一陣怒罵
聲,隨之而至的則是在這府裡面打砸東西的聲音。
一道身影,被陸風牽引着從外面緩緩的走進來,一身黑色的西裝,筆挺的身姿一看便帶着威嚴與貴氣,不似尋常人。
走到這外面院子的時候,聽到裡面打砸東西的聲音傳過來,男子的腳步自然的停頓了下來,側首帶着質疑的感覺,“陸風,這是怎麼回事?”
陸風也一臉爲難的樣子,“二少,這個……自從和沈小姐鬧翻了之後,三少脾氣一天比一 天差,甚至還因爲動怒軍法處置過下面的人的,連治病也不好好配合。”
二少,靳雲帆聽了之後,眉心卻是深擰了起來,“真是的,自己掌管着金陵城,別的沒學,倒是把這架子學起來了。”
他的這番話,也聽不出到底是褒還是貶。
說罷,靳雲帆也提步上前去,步入這正堂中的時候,他簡直沒眼看了,這一屋子的狼藉,而靳少寒則是癱坐在沙發上,一副頹廢的樣子。
“這哪裡還有一城督軍的樣子?”就連靳雲帆都看不過眼了,訓斥了一句。
靳少寒原本以爲是陸風再次帶着醫生過來,還想再次轟打出去,可是,一聽到這開口的是靳雲帆的時候,他也詫異了一下。
“是你呀!”靳少寒冷冷的這麼說了一句,隨後還是坐在當處,無動於衷。
靳雲帆也朝着他的面前走去,走在這一片被打得粉碎的碎片上,“咯咯”的聲響從鞋底下響起。
“金陵倒是個好地方,你能拿下並且守住,就連父帥都刮目相看。”靳雲帆掃視着這周圍說道,但是,目光在掃視到靳少寒這一身頹廢的時候,不禁又是一陣嘆氣,“但是,要是讓父帥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的時候,呵呵,我看也未必。”
“你別口口聲聲跟我提父帥。”靳少寒打斷了他的話,言語之中盡是不耐煩,這短短的三個月,他也消瘦了不少,神情之中盡顯滄桑。
就連這身原本一絲不苟的軍裝,此刻穿在他身上也滿是皺褶了。
靳雲帆被他打斷的這話,無奈的聳了聳肩,一笑,“好,不提父帥,咱們提提……沈清影,如何?”
果然,這一句話得到了靳少寒的重視,他果然鄭重其事的擡起頭來看着他,“提她……作甚?”
在這段時間裡,她就像是個傷疤,一旦揭開的話,那就是血淋淋的痛,苦不堪言,反覆的折磨着他。
靳雲帆卻是饒有興趣,繼續說:“爲什麼不提她,你本來是個天生的將領,本就該叱吒風雲,但是你看看現在你自己的模樣,爲了她這樣?”
靳少寒不禁也冷笑了起來,逐漸的笑聲也過分的擴大了起來,“二哥,什麼時候你竟然也變得這麼好心,還關心起我這些來了?”
他說着,神情也變得凜冽了起來,“你不在皖北好好的待着,守住你千辛萬苦得到的兵權,來我金陵做什麼?”
靳少寒也是太瞭解靳雲帆這個人了,他這個人,無事不登三寶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