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珝的一些事情,李牧其實未必沒有察覺。
但或許是因爲信任,或許是因爲不在意,又或許是因爲另有想法,李牧雖然不時的提點姜珝幾句,但對於姜珝的事卻從不插手,甚至也很少過問。
李牧或許心性耿直,但畢竟也混跡官場這麼多年了,對於他自己的事,他或許當局者迷,但對於旁人的事,卻是旁觀者清。
姜珝的確犯了很多原則性的錯誤,可在這個世道,尤其趙國的掌權者極其昏庸無能的時候,正直無私真的可以出頭嗎?
所以李牧提點姜珝,更多的還是勸說姜珝要忠於趙國,而不是忠於王室。
一盤棋下完,姜珝起身告退,回到自己的營中開始謀劃後面的事。
明日一戰,姜珝肯定也是無法出戰的。
這不僅僅是做給邯鄲方面看的,姜珝麾下的騎兵,也的確不適合攻城戰。
等明日王翦見到了投石車的威力,他就只剩下一個選擇。
出城迎戰。
面對投石車這種攻城利器,死守城池是沒用的。
巨大的石塊凌空飛起砸向城頭,不止對城牆是一種破壞,更是對人心的一種壓迫。
而王翦出城迎戰,姜珝麾下的騎兵就可以排上用場了。
第一次與王翦對戰,李牧雖有試探的想法,但他的確有些任性了。
可李牧任性也只會任性一次,這種關乎到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李牧絕不會任由自己的性子胡來。
李牧在軍事上強於王翦半分,兵力上也要強於王翦,所以王翦幾乎是必敗無疑的。
重點在於,王翦可以堅持多久。
姜珝猜測,一旦投石車在戰場上亮相,王翦必然上報秦王嬴政,要麼增兵前線,要麼與趙國和談。
而如今秦國在戰場上並不佔優勢,秦國與趙國和談的代價,便是退出趙國領土。
如此一來,秦趙兩國雖然都有損失,可相比之下,這一戰是在趙國本土作戰,趙國的損失幾乎是秦國的數倍之多。
而且一旦和談,姜珝反攻秦國的戰略就無法實施了。
姜珝沉思良久,總是拿不定一個主意。
想要召集衆將議事,可一想到自己帶來的那些人,姜珝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梅三娘衝鋒陷陣還行,徐峰、李賀也只會打仗,玄翦就更別提了,他就是一個劍客。
“若是蕭何還在……若是能收服張良就好了!”
姜珝有些感慨,如今自己麾下雖然有了些文人,可那些頂級文人,絕對不會多看姜珝一眼。
文人不但眼高於頂,更是目光長遠,深謀遠慮。在很多文人看來,姜珝只是一個朝不保夕的軍侯,一旦行差踏錯一步,很可能就是萬劫不復。
頂級的文人武將,效忠的自然是王者。
“想要讓邯鄲方面同意反攻秦國,最重要的就是讓他們看到獲勝的希望。”
若是反攻秦國勝算渺茫,誰也不會同意姜珝反攻秦國。
如今姜珝不在乎功勞,但卻在乎名望,尤其是‘名將’之稱。
只是擋住秦國的入侵還不夠,姜珝必須要有反攻秦國的能力,只有這樣,姜珝才能對秦國形成威懾,在趙亡後得以自保。
可是這種威懾又不能太過,要把握一個度。
“所以此戰的重點,還要放在衛莊與李信之戰上!”
只要衛莊擊潰了李信,王翦的十五萬大軍就成了孤軍,屆時被趙韓三十萬大軍包圍,王翦只能等待秦國援軍。
姜珝謀算許久,總覺得以如今趙國的情況,哪怕李牧都未必會支持自己反攻秦國。
除非盟軍給力。
說到底,趙國現在也有點畏秦如虎了。
韓國當然也畏懼秦國,但衛莊不在乎這個,他眼中只有蓋聶纔是對手,其他的,哪怕嬴政也未必會放在眼裡。
“算了!”
考慮到如今的形式,姜珝也有點喪氣。
趙國不但去年大旱,今年又被秦國鐵騎踐踏了莊稼,趙國境內很快就會出現大量的流民。
這個時期的趙國,也的確不適合長時間開戰了。
窮兵黷武必然傷民。
“還真是天佑秦國啊!就連反攻的機會都不給嗎?”
或許老天還真的站在秦國那一邊,有些事情,姜珝其實並沒有想到。
試想一下,一旦趙韓聯盟反攻秦國成功,甚至將秦國逼退函谷關內,且不說嬴政在國內威望大減,就是東方六國也未必不會趁機分一杯羹。
屆時天下人都會小覷嬴政,你看看,嬴政剛剛掌權,秦國就遭遇大敗,各國都會趁此良機削弱秦國的國力。
如此一來,天下一統的時間必然也會受到推遲。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姜珝支持匈奴部落對抗頭曼部落的時候,想的是讓匈奴內戰,拖延頭曼統一匈奴的時間。
可如今姜珝身在局中,只看到了反攻秦國之後的巨大威望,卻忘記了一旦秦國被削弱過多,中原也難以統一。
這是否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呢?
誰也無法知曉。
……
次日一早,李牧便集合大軍三面包圍了安陽城。
經過日以繼夜的趕工,工匠營已經打造出了六十架投石車,李牧命人在東、南、北三個方面分別架上二十臺投石車,大戰一觸即發。
姜珝依舊沒有出戰,今日只是投石車攻城的實驗,若投石車當真有效,王翦一定會派人出城破壞投石車。
大戰雖在城外,但李牧手中也不是沒有騎兵,暫時還不需要姜珝出戰。
姜珝帶人來到安陽城外的一處小山坡上,遠遠的看着安陽城下的即將發生的大戰。
姜珝目光遠眺,淡淡問道:“你們說,今日一戰勝負如何?”
李賀抱拳道:“投石車的威力我們已經試驗過無數次了,安陽的城防雖然已經被王翦加固,但也架不住投石車聯繫不斷的轟擊。李牧大將軍早已做好了迎戰王翦的準備,王翦今日必敗無疑。”
徐峰點頭贊同道:“李將軍所言不錯,王翦此前並沒有見過投石車,他今日也沒有出城迎戰的打算。”
“一旦王翦想要出城破壞投石車,至少也要集結五萬的精銳部隊纔有可能。且不說集結兵力所要耗費的時間,李牧將軍今日可是帶了麾下所有兵力,所以無論如何,王翦今日必敗!”
李賀道:“不過末將所擔心的,是秦國仿製投石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