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魯之地,桑海之城。
小聖賢莊號稱天下讀書人的聖地,天下的戰亂從來都波及不到這裡,儒生們手握竹簡正襟危坐,朗朗上口的讀書聲傳遍了整個莊園。
小聖賢莊內所有的儒生都在做早課,只有一個面貌清秀俊朗的青年卻像做賊一樣,一個人躲在竹林深處,不顧地面的泥土,放浪形骸的坐在地上,背靠一根粗竹,身旁還放着一個酒壺,一口一口的喝着。
青年時不時的還看一眼四周,發現沒人後,全身立刻放鬆下來,又拿起身旁的酒壺,志得意滿的喝着。
青年臉頰微紅,滿臉的陶醉之色。
“韓非師兄,你果然躲在這裡偷偷喝酒。”李斯單手揹負,一手拿着書卷,不知從哪裡冒出了出來,臉色嚴肅古板的說道:“若是讓老師知道,師兄又要受罰了。”
“噓……噤聲!”韓非連忙示意李斯小聲一點,撓了撓頭,滿臉尷尬道:“李斯師弟,千萬別告訴老師,最多晚上請你去城裡大吃一頓,你看如何?”
李斯笑了笑,說道:“呵呵!多謝師兄,不過去城裡吃飯還是免了,若是讓老師知道,我和你恐怕要一同受罰了。”
“師弟找我所謂何事?”韓非一邊喝酒一邊問道。
李斯緩步走到韓非身前,問道:“師兄對今年的戰事怎麼看?”
韓非掂了掂手中的酒壺,無所謂的說道:“我學的又不是兵家之道,怎麼會有看法呢?”
“師兄說笑了,以師兄之才,想必天下大事都逃不過師兄的眼睛吧!”李斯不容置疑的說道:“再過幾個時辰,趙國和楚國的軍隊恐怕就要進入齊國的領土了。”
“而師兄的韓國,雖然也在聯軍之中,但除了名義,恐怕得不到任何好處。”
韓非聞言臉色稍暗,但很快就恢復過來,笑道:“依師弟之意,這次五國攻秦,就只有趙國和楚國能得到好處了?”
“不!”李斯搖了搖頭,淡淡道:“五國聯軍人心不齊,很難攻破秦國的函谷關,一旦伐秦失敗,合縱的五國必然會遭到秦國的報復,而首當其衝的就是促成此次合縱的趙國。”
“趙國有李牧,可以擋住秦國。”韓非口中說道,一邊喝着酒,眼中卻閃過一絲羨慕。
若是韓國有李牧這等名將,又怎麼會接連失地,淪落到七國之末。
姬無夜雖然號稱韓國最強之將,但也只能在韓國國內稱雄罷了。秦若攻韓,以姬無夜之能如何保衛韓國?
更何況,如今的姬無夜,纔是韓國最大的毒瘤。
“說到李牧,這一次趙國領兵攻齊的將領,正是李牧的弟子姜珝。”李斯眯着眼睛,不知心中在想什麼,而是向韓非問道:“師兄對這個姜珝如何看待?”
“去年和前年趙國兩次攻燕,皆有此人之功,雖是少年,但才華橫溢。”韓非嘆道:“齊國久不歷戰事,恐怕很難抵擋此人。”
“趙國有李牧和姜珝,至少能保趙國數十年無憂。”李斯淡淡道:“若是在這期間,趙國內出了一個英明的君主,未必不能恢復趙武靈王時期的鼎盛。”
韓非沒有否認,事實上,若趙國強大,韓國也能借機多苟延殘喘幾年。
韓、趙兩國並不接壤,中間還隔着魏國。若趙國攻魏,韓國未必不能趁機插上一手。
同時趙國強大了,秦國也必然不會視若無睹。
若秦趙交戰,韓國也能暫避秦國鋒芒。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弱國的做派,韓非身爲韓國的公子,立志學成回國後,將韓國變的強大,他無法容忍這樣的韓國。
“師弟莫非有投趙之心?”韓非問道。
“不!”李斯搖了搖頭,但也沒有否認的太過堅決:“我現在還沒下定決心……算了,不說這個了。師兄,我們不妨猜一猜,姜珝攻齊的第一目標是哪裡?”
“武城!”韓非醉眼朦朧的說道。
“那師兄覺得,姜珝多久能攻下武城呢?”李斯現在雖然只是儒家學子,但他本就有出仕的野心,因此對天下大事很感興趣。
“這我就猜不到了。”韓非搖了搖頭,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前兩次趙國伐燕,姜珝攻城都不會超過三日,最快時竟只需一日就能攻破五萬人把守的城池,我猜這一次,破城應該也不會超過三日。”李斯信誓旦旦的說道。
“師弟對姜珝就這麼有信心?”韓非饒有興致的問道:“要知道,齊國抵擋趙國的兵馬,足有十五萬之多。”
“我並不是對姜珝有信心,而是對齊國沒信心。”李斯臉上略帶一絲嘲諷之意,隨即恢復嚴肅,說道:“師兄覺得這一次天下格局可會有所變動?”
“師弟之前不是已經說了答案嗎?”韓非深深的看了李斯一眼,隨即恢復常態。
“是麼……”李斯淡淡應了一句,隨後說道:“打擾師兄了,師弟先告辭了。”
以韓非的聰慧,他自然能明白,李斯找自己爲的是什麼。
李斯有投秦之心,因爲七國之內,只有秦國才能唯纔是舉。這一次五國合縱伐秦,雖然李斯心底也並不認爲五國能勝,但心裡多少還是有點難安。
李斯只是希望韓非能夠確認自己心中所想罷了。
不過對韓非來說,他更希望李斯能夠投韓,再不濟投趙也行。
但不管李斯去哪個國家,也總比去秦國要好。
韓非知道李斯的才華不下於自己,秦國已經很強大了,若是再得了李斯,恐怕就很難安分了。
喝了一口酒,韓非眯着眼,再次回憶起自己的韓國。那是他的家鄉,也是他要爲之奮鬥一生的地方。
只是不知在這亂世之中,韓國又將會駛向何方。
而與此同時,在鉅鹿與武城之間的平原地帶,姜珝引兵十萬,齊將田分與副將申縛引兵十五萬,兩方人馬相距三百步結成陣勢,彼此遙遙相對。
姜珝坐在馬上,看着前方浩浩蕩蕩的人馬,心中也不禁有幾分動容。
這是姜珝第一次指揮大型軍團野戰,與攻城不同,軍隊野戰,雙方人馬加起來超過二十萬,單是氣勢便足以攝人心魄了。
姜珝擡頭望了望天,齊軍在東方,而太陽從東方升起,此時太陽的光芒直射姜珝的眼睛,讓姜珝忍不住眯了眯眼。
“來人!”
“在!”
“你去齊軍陣前,告訴他們的將領,說我要與他陣前相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