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紛紛揚揚下了足有三日,積雪很深,宮中的人若非急事都甚少出去。清晨一推開門,外面的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天空像是被水洗過一般透着乾淨的藍,如同上好的水晶一般純粹。
在太監總管的分配下,宮中的掃雪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因爲有了往年的經歷,大家都總結出“下雪不冷化雪冷”的道理。
加之今年宮中有兩位娘娘同時身懷龍種,且其中一個孩子很有可能是未來的皇上,因爲誰都不敢怠慢。
昭陽殿
火盆裡的炭火燒得通紅,空氣中瀰漫着從香爐中飄出的陣陣馥郁馨香。
身着紫色夾襖的皇后端坐在鏡前由兩個小丫鬟爲她描着精緻的眉眼。
她皺着眉看着鏡中那個不甚清晰的樣子,沒由來的生出一絲不耐。
“不用化了,都下去吧!”她不耐煩的擺擺手,近旁的兩個小丫鬟不敢多話,恭敬的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站在不遠處的寶靈把皇后的情緒變化盡數收入眼底,不免有些擔心。
她走到皇后的身旁,輕聲嘆口氣:“皇后娘娘,奴婢知道您這幾日來食不知味,夜不安寢,奴婢明白您心裡的苦!您若是心裡不痛快,就告訴奴婢,讓奴婢來幫您分擔吧!”
皇后緩緩回過頭,用凌厲的鳳眸冷冷一掃,鼻翼間發出一聲輕哼:“告訴你?讓你幫本宮分擔嗎?呵呵……”她彷彿聽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慢慢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她。
興許是她的眼神太過凌厲,寶靈誠惶誠恐的低下頭去再不敢看她。
下巴忽的一疼,是皇后用手攥住她小巧的下巴。她bi着她與自己對視,鳳目微眯着,似要生生看到她內心的最深處。
“娘娘……”她哀哀的喚了她一聲,微微掙扎着不敢看她的眼睛。
“怎麼,心虛到連和本宮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了?寶靈啊寶靈,真不曉得你到底是想爲本宮分憂,還是想替本宮的父親分憂呢?”
寶靈連忙跪下,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再起來時,額上已經帶了清晰的紅印。
她仰起頭,目光堅定且悲涼的看着皇后:“奴婢對娘娘一片赤膽忠心,還望娘娘不要再冤枉奴婢的一片忠心!”
“忠心?”皇后挑眉,語氣極盡諷刺:“你倒有臉在本宮面前說‘忠心’?難道不怕生生侮了這兩字嗎?”
寶靈跪在地上緊咬住下脣,只片刻功夫,脣上便染上血色。
皇后用食指輕佻的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蒼白的小臉忽然笑了:“你說,若是被父親看到你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會不會很心疼呢?”她的目光一凜,用力甩開她的下巴,彷彿觸到什麼髒東西一般。
“嘖嘖,瞧你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連本宮看着都心疼,又何況是我那色yu薰心的父親?和本宮說說看,你都是怎麼討好男人的?”
聽着她一句比一句難聽的侮辱話,寶靈身子微微顫抖着,顯然已經快要達到忍耐的極限。
“怎麼,本宮冤枉你了不成?你不是很厲害嗎?那爲何不去當我父親的如夫人,卻要巴巴的在這裡當伺候人的奴婢?”
寶靈忽然擡起頭,眼中滿是哀慼的淚:“小姐,你何必說這樣的話糟踐奴婢?你明知道奴婢不是這樣的人……”
皇后的身子微頓,一句“小姐”,彷彿把她拉回了美好的過往。
那時的她,不是深宮中的怨婦,只是一個享受着單純快樂的千金小姐。
她曾以爲嫁給慕容景銳將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卻不知道一切只是她痛苦的開始。
也許從一開始,她便不該答應父親的要求,更不該爲了嫁給他而甘願當一顆被父親利用的棋子。
幾年的佈局,讓她終於培養出了自己的勢力。當她終於有能力和父親抗衡時,她卻失去了至親的骨肉,又失去了摯愛的男人。
曾經她以爲自己的心已經死了,但殘酷的現實卻告訴她,一切只是一個開始。
“喲,我說皇后姐姐,您這一大早的怎的又發起了脾氣?氣大傷身吶!”
熟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讓皇后不得不暫緩回憶的思緒,轉過頭給了明妃一記白眼:“本宮已經不是第一次警告你了吧?都已經是快要做孃的人,怎麼還天天不消停!”
明妃不滿的撅嘴,嘟囔着:“這幾日都在下雪,我在房中都快悶壞了,好容易雪停了便巴巴的趕來看望姐姐,沒想到皇后姐姐竟如此不領情。”
皇后冷哼一聲,坐到不遠處的椅子上端起桌上的杯子輕輕抿了一口,擡眼看了下仍舊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明妃,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坐下。
明妃倒也不同她客氣,微微一笑,坐下後便往寶靈的方向掃了一眼,眼中現出一抹詫異之色。
“這不是……”她重新看向皇后,問出心中的疑惑:“這丫頭不是姐姐您的親信嗎?怎麼現在……”
依稀記得皇后身邊的寶靈丫頭一向是個精靈剔透的人兒,做事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和現在跪在地上,臉色蒼白,脣上帶血的女子壓根不似一人。
“明妃妹妹不覺得自己管得過寬了嗎?本宮昭陽殿的事情,何時需要妹妹操心了?”
明妃臉色一變,臉上離席解釋:“皇后姐姐切莫誤會,妹妹只是,只是覺得和姐姐一向親厚,這才,這才說話沒有注意分寸,還望姐姐大人不計小人過,千萬別同妹妹計較。”
“呀,妹妹你怎麼站起來了?姐姐不過是同你開個玩笑,你倒真當了真!快快坐下!如今你懷了龍子,身體金貴非同尋常,萬事以身子爲重啊!”
明妃yu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眼自己仍舊未曾顯懷的肚子,神色複雜的說了句:“是。”
皇后瞥了眼仍舊跪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寶靈,心裡忽然覺得一陣煩躁。
“還跪在那裡做什麼?還不快滾出去幹活!”
寶靈緩緩從地上站起,強忍住來自膝蓋的疼痛,咬着牙對她和明妃福了福身子,低聲說了句:“是。”
明妃若有所思的看着寶靈離去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個主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