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兒臣不會只委屈她做一名侍女,或者一名侍妾,兒臣想要的是要和她攜手天下,共同度過以後的歲月!兒臣知道她出身低微,不想壞了王庭的規矩,所以纔想讓她從御女做起,再慢慢晉升。
如今看來,父汗是無論如何的也容不下其其格了。所以,兒臣斗膽,就給父王一個心裡真正的答案,今生今世,兒臣非其其格不娶,而且只娶此一妃,終身不再招納側妃和侍妾!
只要父汗答應,兒臣情願卸去英哲王的身份,與她縱馬天涯,過風輕雲淡的日子!請父汗恩准!”
大王子說完,鄭重其事的給孛兒大汗叩頭,看向大汗的眼眸裡一片堅定和從容,顯然是決心已定,不能更改!
全場譁然,一片震驚!
誰也沒有想到,大王子阿古拉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四王子和五王子也具是震驚的瞪大了眼,他們齊齊看向大王子,暗暗猜測大王子是不是魔障了,怎麼就說出這樣不顧後果的一番話來?他們雖然會猜測大王子見到和阿茹娜容貌相似的其其格有所動容,卻不成想他居然如此果斷堅決,爲了只有一面之緣的其其格,居然連英哲王也不要當了!
這,這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事!
一旁,二王子查乾巴拉卻諱莫如深,一雙陰暗的眸子看着大王子和大汗,眼神複雜,情緒難辨。
“阿古拉!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剛剛回到王庭,歷盡了上刀山下火海的苦痛,現在身上的傷還未曾痊癒,你都忘了嗎?居然要爲一個只見過一面的女子放棄沁爾汗王庭的地位和榮譽,你難道拿着我沁爾汗王庭當做兒戲嗎?若是這樣,你回到王庭又是爲了什麼?”
孛兒大汗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的大兒子,這是他最心愛的兒子,是他最心愛的人留給他唯一的骨血,當年,阿古拉爲了阿茹娜和他大動干戈,幾乎斷絕了父子情意,好不容易他這些年籌謀已久,才讓他回到自己身邊,難道爲了另一個女人,他將再一次失去這個兒子?
不,他絕不容許,既然兒子回來了,就是死,也要死在王庭,死在草原,死在他的身邊!
孛兒大汗眼眸越來越深諳,裡面隱忍的怒火重重疊疊,一觸即發!
“父汗,曾經,就因爲兒臣一心爲王庭考慮才失去了阿茹娜,至今,兒臣悔恨不已!現在,兒臣好不容易又有能力愛人,兒臣不想再失去其其格,請父汗成全!”
大王子匍匐在地,鄭重其事,堅定又認真。
樂小蝶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話,這會兒見有空隙,忙跪拜道:“請大汗,不要答應大王子的請求,奴婢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大王子,所以,奴婢請求大汗將奴婢逐出王庭,以後,奴婢再也不會與大王子相見,時間一久,大王子必然不會記得有其其格這個人,還請大汗格外開恩,放其其格離去!”
樂小蝶進入王庭的目的是爲了找尋馬奔,如今她輾轉打聽好多人,誰也不認識有叫馬奔的人,後來,她想到馬奔的好友曾喊過他孛兒帖,便又託了幾個認識的宮人打聽孛兒帖的消息,仍然是沒有絲毫的音訊傳來。
樂小蝶日漸一日的心灰意冷,也許,馬奔根本就不在王庭,只是沁爾汗草原上某一貴族的兒子,之所以這樣肯定他出身不凡,是因爲,孛兒這個姓在王庭尊貴無比,除了皇室,還有皇室的旁支,嫡系親王,都是姓孛兒的!
樂小蝶有了離開王庭的打算,卻沒想到,大王子居然因爲她長的象阿茹娜就執意的要娶自己,真是節外生枝,麻煩至極!
大汗聽了樂小蝶的話,沉聲道:“其其格,怎麼?大王子想要娶你還不願意?你可真是大膽,在沁爾汗草原,只有我們孛兒家族可以對人說不,其餘的人,哪個敢對我們說不字?若是有,也是活得不耐煩了!就衝你的不尊和不識擡舉,本汗就決不能留你性命!來人,將其其格拉下去,立即行刑!”
孛兒大汗此時已經勃然大怒,先是大王子挑戰他的權威,繼而是樂小蝶對他孛兒家族的輕視,這口氣是如何也不能忍了!
“大汗!請大汗開恩哪!其其格阿古拉勢在必得,若是她死了,阿古拉一定會生死相隨!”
大王子忽然伸手將樂小蝶抱在懷中,抱得緊緊的,生怕被兵士們拉走。
而樂小蝶靠在阿古拉的懷裡,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聞着他身上有些陌生,卻隱約透着熟悉的味道,心裡的疑惑越來越大。繼而,她猛地推開大王子,小手直接伸出來,去揭阿古拉的面具!
阿古拉眼眸複雜的看着樂小蝶,並沒有阻止她有些微顫的手,樂小蝶在手指觸到那具銀色的面具時,突然竟失去了勇氣,她緊緊看着那雙熟悉又深邃的眸子,眼眶一熱,眼淚立刻流了下來,千萬裡她追尋着他,如今他就在自己身旁,樂小蝶一時間百感交集,嘴脣抽動,一句話也說不出!
“小蝶!”阿古拉在樂小蝶耳邊低語,聲音暗啞,透着濃濃的思念和愧疚!
多少回魂牽夢繞,他遍尋她不見,寂寂的夜裡只有他獨自一人仰望着星空,喟然長嘆!卻不知,她竟然離得他這般的近,近的就在咫尺之間!要不是他看到了紅紅,知道有紅紅的地方一定會有樂小蝶出現,他還在爲她日夜憂心,不停的派出人手,幾乎要把沁爾汗草原翻個底朝天!
“馬大哥!你還好嗎?”
樂小蝶眼淚流個不停,看着已經成爲沁爾汗王庭英哲王的馬奔——阿古拉,她只能感嘆造物戲人,兜兜轉轉了一圈,他就在這裡,不曾遠離!
“好,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因爲你在這裡!”
阿古拉伸手溫柔的爲樂小蝶拭去腮邊的淚水,眼中是萬分的疼惜,這個女子帶着她的鐘靈秀氣,精靈古怪,毫不商量的就闖進他一直乾涸的心房,給他帶了一場清爽淋漓的酣雨,讓他枯萎的心脈徹底的復甦!
是的,到如今,他已經無法掩飾自己的情感,他愛樂小蝶,而且愛得深沉,厚重,義無反顧!
從那天晚上失去她,打退黑衣人後,他發了瘋一般找尋了她兩天兩夜,不吃不喝,不休不眠,一雙眼睛熬得通紅,人更是頹廢和憔悴!
扎爾罕苦勸無用,只得偷偷下藥把他蒙暈,這纔將他帶回了朝魯巴里,阿古拉知道事情已成事實,他唯有大步向前,才能集中力量找回失散的愛人!而此時,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情感,心裡也不再躲避,他是愛上樂小蝶了,愛上了這個活潑可愛,率性又善良的小丫頭。他甚至嘲笑自己,老的都成了樹皮了,人家卻是水靈靈一顆青蔥,如何能看的上他!可是心還是止不住的想她,念她,戀她,疼她!
他多想,用他寬廣的懷抱抱緊她,向她訴說心中的思念,他多想,兩人面對面的吃飯,席間聽她的清脆的笑聲和碎碎話語!他甚至想,什麼也不做,就那麼靜靜的守着她,看着她,看她調皮的和紅紅嬉鬧,然後不容他反抗的把他也拉進那些在他看來萬分幼稚的遊戲!
他想了很多很多,最後卻很什麼也不能做,蒹葭滄桑,白露爲霜,所謂佳人,在何一方?
他的身邊失去了她,他也失去了心魂!重回王庭是他迫不得已的決定,只有回到這裡,得到無上的權力,他才能變得強大,他才能動用更多的力量去找尋她!
而今,她回來了,他幾乎要喜極而泣!感謝上蒼,她安然無恙,而且更加清麗,讓他一度空虛無限的心,瞬間填的滿滿的,彷彿從半空裡輕輕落到了地上,踏實無比!
在場的人都看到了大王子那溫柔深情的動作,可以看得出,倆個人相識已久,關係非比尋常!
“阿古拉,你真是太令本汗失望了,來人,備攆回宮!”
大汗氣的臉色鐵青,直接站起身來,一甩袖子,氣哼哼的走了,身後跟着衆朝臣和二王子,四王子和五王子相互看了一眼,繼而同時一聲嘆息,也低着頭跟着儀仗走掉了!
偌大的看臺,滿滿的好幾百人,一瞬間退了個乾淨,只有大王子的親兵還站在不遠處,忠誠的守護着。
“馬大哥!”沒有了衆目睽睽的眼睛,樂小蝶忍不住衝着馬奔喊了一聲,撲到他懷裡放聲痛哭,這是喜悅的淚水,也是委曲的淚水,她高興他們重新相逢,她委屈,他騙了她這麼久,居然一個字也不肯向她透漏!
“對不起,小蝶,是我不好,不該騙你這麼久,我實在是有不得意的苦衷。我當年因爲情變,憤然離開王庭,發誓再不回來,否則就受上刀山下火海之苦。可是後來的事情難以預料,平靜了八年後,我還是被迫重新回來了,即便不是因爲你,這一步早晚也會走到!
因爲深愛我的母親,我的父汗愛屋及烏,對我一直寵愛重視,若不是當年我真的讓他生了氣,他絕計不會讓我孤獨一擲,讓我和王庭鬧翻!心中想來,有些事是我做的過火了,但是我不後悔,因爲,在桐城與你的相識相遇,是我阿古拉今生以來最大的幸事!”
大王子說完,用頭輕輕碰了碰樂小蝶的頭,嘴角綻放一個溫柔的笑意,俊朗的面容一片風和日麗。
樂小蝶此時已經停止了哭泣,她不好意思的從阿古拉懷中退出來,繼而對着他綻放一朵絢麗的笑容,輕聲道:“即便爲了救我,你也不該和大汗說你要娶我,你這樣一鬧,該如何收場?”
樂小蝶眼裡滿是嗔怪之意,看着阿古拉輕嘆了一口氣。
“不,我不是胡鬧,也不是單單是爲了救你,小蝶,我,是認真的,我想娶你爲妻,終生只有你一人,不離不棄!”
阿古拉沒想到樂小蝶居然不信他說過的話,只好再次向樂小蝶表白。好吧,他承認,他是老了,是一隻大馬蜂,不是一隻小蜜蜂,可是大馬蜂也有追求愛的權力,他就要採這朵其其格花,說也不許染指!
啊?他是認真的?!
樂小蝶徹底傻了眼!他怎麼能認真呢?在她心裡,她一直把他當哥哥,當親人,當最好的朋友,就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向她示愛,而且信誓旦旦要娶她!天哪,這桃花運走的也太那個了吧?他大了她整整一旬啊,他成熟睿智內斂,怎麼會喜歡她這個做事衝動,心機不深,思想單純的小丫頭呢?他不該是生了病,燒糊塗了吧?
樂小蝶想到就做到,伸手摸上了他的額頭,他的額頭溫熱正常,沒有任何的異樣!
“怎麼?你不信?”
阿古拉有些受傷的看着樂小蝶,這丫頭居然以爲他是病了說胡話,讓他原本有些激動的心情,備受打擊。
“可是,馬大哥,我從來沒有向這方面想,你,在我心裡就是一位可以信任和依靠的哥哥,我爹也說過,要我把你當成親人,親人怎麼可以結婚生活在一起?”
樂小蝶舌頭不利索的吞吞吐吐的說着話,不時偷眼打量阿古拉,她要是冷然拒絕他,想必會給他不小的打擊,他能重返王庭不易,她是親眼看到了的,她不能看着他再次重蹈覆轍,和沁爾汗王庭鬧翻!
“有親就有愛,我知道現在讓你一下子接受我,勢必有些難,不過不要緊,我可以等,我已經打算好了,不管父汗同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我都要和你在一起,等把婚禮辦了,我就辭去英哲王的封號,和你把馬買好,我們就雙雙回桐城!
以後,我就在馬場安家,一邊尋找樂老爺,一邊做販馬的生意,我會讓你過衣食無憂的日子,給你我最大最多的疼愛,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或者,你喜歡遊山玩水,我們就一起看遍大好山河,等你玩累了,玩夠了,就找一處清靜的處所,過簡單而又溫馨的日子,等着我們的孩子一個個降生,然後,我們相攜將他們撫養長大,再讓他們各自去飛,最後還是隻有我們兩個,相扶相持,安度餘生!”
阿古拉憧憬的說着以後美好的生活,他和樂小蝶相處的一段日子,知道其實她要求並不多,她的言談中透漏出,將來她想過的日子最爲簡單,她在馬場曾輕輕哼過一首歌,在歌中她唱到: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而你依然將我當成手中的寶!
當時聽後,他還暗自笑過她的幼稚,如今,他卻十分重視,他想給她這樣的生活,也想把她當成手中的寶,一直到老!
樂小蝶聞言,眼中升起複雜的情緒,是有那麼一點感動,也爲馬奔的深情感慨萬千,但是,在她的心裡,他只是她生命裡一個很重要的人,有關義,有關友愛,卻獨獨不關情!他只是兄長,只是良師益友,卻不是她的愛人!她無法接受他的情意!
樂小蝶這次嚴肅又沉靜道:“馬大哥,你對小蝶好,我都會記在心裡,也非常感激你對我的照顧,但是,我真的不能答應你的請求,因爲,在我心中,你是我的親人,卻不是我終身所託的那個人,對不起,馬大哥,還是把你的情意都收回去吧!會有比小蝶更適合的姑娘等着你,將來你一定會找到屬於你的幸福的!”
見樂小蝶拒絕,阿古拉默然不語,繼而慘然一笑道:“好,我不強迫你,我可以等,直到你接受我爲止,可是爲了你的安全考慮,小蝶,還是跟我去禾木別苑吧,至少那裡是我的地盤,誰也別想傷害你!”
樂小蝶水眸低垂,繼而擡起頭,既然不可能,何必多事,她剛要拒絕,阿古拉伸手掩住了她的嘴巴,輕聲道:“我不想聽拒絕的話,不然,我們就一直在這裡呆着,直到你同意跟我回別苑而止!”
沒想到一向穩重的馬奔耍起賴來,也是超級無敵,樂小蝶不由懷疑,男人是不是都有多面性,偶爾給你一次驚喜,大多時候給你的是驚奇!
最終,樂小蝶拗不過馬奔,跟他去了離王庭不遠的別苑,別苑佔地面積很大,裡面的建築修的跟王庭宮殿一樣雄偉大氣,富麗堂皇,馬奔是騎着黑雲回去的,樂小蝶被他放到馬背上,同騎一匹,而紅紅則獨自跟在他們的身後,因爲見到了久別的馬奔,紅紅看起來有些興奮,不停圍着馬奔轉圈,以至於黑雲幾次哼哼着警告它,它卻充耳不聞,只管高興自己的。
馬奔帶着樂小蝶穿庭過院,終於到了他的寢宮,他下了馬,想要抱樂小蝶下來,樂小蝶已經麻利的跳下了馬背,好奇的擡眼觀看他的宮殿。
作爲沁爾汗王庭的大王子,又是英哲王,馬奔即阿古拉的身份可謂高高在上,高貴已極,加上他是唯一的嫡子,在王庭自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他的住所處處彰顯了沁爾汗大汗對這個兒子的重視和喜愛,房間建的又高又大,極盡繁華,無論牆磚還是門窗,都雕有精美的花紋,而院子裡的花花草草也是極其名貴的品種,樂小蝶看到有好幾種蘭花,很是名貴,她做過花藝師,對這些花草有一定的認識,光看它們的樣子,對它們的價值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等進入室內,裡面更是華麗,地面都鋪着厚重的地毯,上面的花紋豔麗又渾厚,房間裡的傢俱都是梨花楠木打造而成,看樣子是從內地購進的,椅子的樣式居然和她在倚梅園裡用過的一模一樣。
樂小蝶眼前一亮,歡喜的跑過去,一下坐在那把椅子上,伸手扶着椅背,倍感親切。
阿古拉在一旁看着,眼中滿是寵溺的微笑,他走過去,拉起了小蝶的手,溫柔道:“小蝶,跟我來!”
樂小蝶想把手抽回去,但他攥的是那樣的緊,根本就抽不動,樂小蝶只得隨了他,被他一直拉到後面,這裡是一個獨立的院落,院子不大,清靜閒幽,也是遍植奇花異草,奇異的是,在門口,一左一右各栽有一棵巨大的冬青樹,枝繁葉茂,碧綠一片。
“這是我特地找人栽的,總等着你來的時候,閒了無聊,可以剪剪這兩棵樹解悶!”阿古拉笑意盈盈的對樂小蝶說,顯然爲了討好樂小蝶,他是用了極大的心思的。
樂小蝶心思一沉,看馬奔這樣,她的眼眸越發幽暗起來。
馬奔卻不自知,猶自興趣盎然的拉着樂小蝶進了房間,等樂小蝶擡起頭來,看到屋裡裡的擺設,登時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的使勁眨了眨眼,沒錯,她看到的一點也沒錯,這房間的擺設居然跟倚梅園裡她住的房子裡的擺設是一樣的,若不是這些傢俱更新一些,雕刻花樣上還有微微的區別,她還真就以爲回了倚梅園了呢!
“馬大哥!”
停住腳步,樂小蝶忍不住轉頭看向阿古拉,只見他點頭滿眼含笑,眼中光滑閃動,顯然對樂小蝶的反應很是滿意。
樂小蝶的微微顫抖,睹物思人,她更加想念在倚梅園裡的那些日子和身邊那個滿心裡只有她的丫頭!
剛要張口詢問,忽然聽得身後有人喊道:“小姐!”
樂小蝶被這一聲喊,驚的身子僵硬,再也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