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和望月進來,幫着花滿樓把樂小蝶扶到牀上躺好,剛剛躺下,樂小蝶忽然一張口,吐了站在牀前的花滿樓一身污物,驚得玲瓏和望月齊齊喊道:“王妃!”
花滿樓沒有絲毫地嫌惡,反倒關切地問:“小蝶你感覺怎麼樣?”
樂小蝶疼得捂着肚子,冷汗直流,緊皺眉頭道:“疼!”
玲瓏和望月都手足無措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楠木,去看看府醫來了沒有,你直接去把他接到這裡來!”花滿樓轉頭急聲對外面的人吩咐道。楠木應了一聲,一陣衣袂飄飛之聲,應該展施輕功去了。
樂小蝶咬牙掙扎着道:“二哥,你去把衣服換了吧!我這裡有望月和玲瓏照顧着,你不用擔心!”
花滿樓本是愛潔淨的人,雖然樂小蝶吐他一身,他並不在意,但污物滿身,氣味沖鼻,他也是皺着眉頭隱忍着!
聽樂小蝶這樣一說,他略有遲疑,樂小蝶卻又掙扎道:“二哥快去吧!你這樣我看着心裡更難受!”
無奈,花滿樓叮囑玲瓏和望月一聲,轉身去了。樂小蝶見他走遠,咬牙道:“望月,要快,無論找不找得到,一盞茶的功夫你必須回來!”
“是,王妃!”望月答應一聲,擰身上了二樓,樓上是墨玉閣的藏書樓,亦是花滿樓的書房兼辦公地點,樂小蝶肯定她要的東西就在書房內。
屋裡剩下樂小蝶和玲瓏,樂小蝶口中高高低低發出一種痛苦的呻?吟聲。玲瓏又是心疼又是擔心。樂小蝶握了她的手,費力地道:“不付出些代價,怎麼能達到目的,若是把駱家連根拔起,你家小姐這份痛受得也值了!”
正此際,楠木領着府醫進來,樂小蝶眼眸一沉,望月還沒回來,此時屋內進了人,這便如何是好?玲瓏手也是一抖,樂小蝶用力握住,聲音卻喊的更大了些。
府醫急忙過來,玲瓏將帕子蓋到樂小蝶手腕上,府醫把脈沉思,良久方道:“王妃似乎吃了什麼不潔的東西,只怕會腹泄,老朽開劑方子,吃了便無大礙。”
府醫剛說完,樂小蝶急呼:“玲瓏快扶我去方便。”
玲瓏着急道:“望月進去還未出來,王妃你還能忍嗎?”
樂小蝶咬牙道:“那你催她快一些!”
玲瓏答應着,卻站在原地未動,樂小蝶心裡明白,奈何肚子受不了,卻只能咬牙堅持。
這時,望月急急回來,對樂小蝶道:“王妃,奴婢揹你去吧!”說完立刻抻起樂小蝶,背起便走!
到了裡面更衣間,將樂小蝶安置在馬桶上,樂小蝶顧不得其它,直接一瀉千里,藉着聲音,望月道:“成了,小姐!”
樂小蝶心中一喜,高興地掐了把望月,望月心裡也十分高興,倒不覺得味重了!
主僕二人在更衣處收拾利索,望月扶樂小蝶出來。花滿樓已經換了身白色繡着祥雲的衣服出來,更顯得他俊美風致,多了些儒雅之氣。
樂小蝶見了笑道:“都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果然如此,二哥這身衣服一穿,倒把花花給比下去了!”
花滿樓聞言裂嘴笑道:“真得嗎?那小蝶有沒有後悔?”
樂小蝶輕笑道:“這話你跟花花去說,他會回答你!”
花滿樓臉色一黑道:“那是個大醋罈子,還是不惹他的好!”
樂小蝶低低笑起來,肚子動了一下,她變色道:“哎呀 ,又來了,望月,你再扶我回去!”
花滿樓轉頭怒道:“都死人啊!藥怎麼還沒煎來!”
話落間,楠木穩穩飛進來,手中托盤里正是給樂小蝶的藥。
等樂小蝶出來,玲瓏忙給樂小蝶喝下去,又過了一會兒,肚子不疼了,再瀉過一次後,樂小蝶便恢復了臉色,變得眉目清明!
樂小蝶見身上大好,便和花滿樓告辭,花滿樓心有不捨,卻也不好挽留,只得親自送出府門,目送樂小蝶遠遠去了,口中是一聲嘆息!
楠木走過來,在他身邊輕語,花滿樓皺了皺眉,轉身進府去了。
樂小蝶懶洋洋倒在車內,玲瓏給她放了個靠墊,她舒舒服服躺上,對玲瓏道:“你這個丫頭,下藥時也不手輕些,今日要不是那個府醫醫術高明,我可就爬不起來了!”
玲瓏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想到下藥給您吃,奴婢的手就哆嗦,結果就多了,再換已經來不及,不得已就餵給小姐了!”
望月笑道:“此事莫再提了,讓王爺知道,不但王妃會被責怪,你也少不了責罰!”
玲瓏吐了吐舌頭,不作聲了。
馬車很快來到駱府門口,玲瓏下車去和府上人說了。不多時,就見駱塵醉眼朦朧地過來,見到樂小蝶嘿嘿一笑道:“聽家人說是小蝶過來,我還不信,誰成想真得是你,你姐姐昨兒還嘮叨你冬天怕冷,要給你織雙手套,可巧你就來了,你去陪陪她,她身子越發重了,行動不便!”
樂小蝶聞言,不由心驚,她認真看了看駱塵,但見他衣服褶皺,頭髮凌亂,眼光呆滯,哪裡還有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樣!心中一酸,對跟來的家人道:“姐夫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你們駱府的人都沒有管的嗎?”
駱塵一直跟隨的小廝駱離輕聲道:“自從少夫人走了後,公子日日買醉,小的也勸不住他,老爺和夫人都憂心忡忡,二小姐,你來了太好了,就勸勸公子吧!”
樂小蝶聽了,眼眸一黯,看着駱家門上“駱府”兩個鎏金的大字,心裡恨意頓生,好好的一對佳偶,就這麼着爲駱府犧牲了,他們活該憂心難過。
當下,樂小蝶沉聲道:“進去告訴你們老爺,就說明妃到訪,讓他快些前來迎接!”
轉頭,樂小蝶吩咐望月:“你去搬把椅子來,我就坐在這裡,看看駱家的人是怎麼來迎接我的!”
望月依言很快取來椅子,樂小蝶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閉目養起了神。
駱塵還在一旁念念叨叨,駱離忙將他扶進府去。不多時,駱元楓帶着家人急匆匆趕來,看到樂小蝶擺出的陣勢就是一怔,馬上意識到樂小蝶來者不善,他畢竟混淆官場多場,深諳爲官之道,見到樂小蝶賠笑道:“下官不知明王妃到來,有失遠迎,望其贖罪!”
樂小蝶上下打量了駱元楓一眼,見他一身深藍色家居衣服,體態偏胖,麪皮白淨,但眼睛狹長,帶着精銳之光。就是這個人和太子花青案沆瀣一氣,斷送了姐姐的性命,心裡早已經怒火叢生,可是表面上還得忍得。
“你的確該罰,本王妃到此,你不但沒有速來迎接,居然還派了一個醉漢來瘋言瘋語,駱大人,你說本王妃要是告訴明王你蔑視本王妃,會有什麼樣的後果?”樂小蝶沉着臉聲音冷冽,既然不想讓駱家好過,她也沒有必要再裝好人!
駱元楓聽了樂小蝶的話,臉色不由一變,誰都知道明王寵愛明王妃,甚至不在乎她出身地位,不惜和皇上翻臉,如果自己真被樂小蝶告了狀,他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樂小蝶是來替她姐姐討回公道的,駱元楓不敢莽撞,急忙跪倒在地,恭順道:“明王妃息怒,非是下官來遲,而是老夫人有恙,下官正在身旁侍奉,得到家人稟告,下官立刻更衣出來,還望明王妃擔待纔是!”
樂小蝶輕哼一聲,嬌吒道:“詭言巧辯,若不看在故去的少夫人面子上,定問你個不敬之罪,今日本王妃來,是看望小公子的,我見見就走,你前面帶路!”
駱元楓無故吃扁,只能忍了,起身領着樂小蝶向後院走去。
穿過幾道院門,樂小蝶跟隨駱元楓來到姐姐住過的春暉堂,一進門口,樂小蝶就聞到滿院子的酒氣,卻見駱塵衣衫不整坐在院中椅子上,抱着酒罈,喝個不停。
駱元楓表情微變,急聲喝道:“駱離,瞎了眼的狗奴才,有貴客到此,你還不扶公子到裡屋去,衝撞了貴客,打斷你的狗腿!”
駱塵坐在一邊忽然嘿嘿地笑起來,大聲道:“煙兒,小蝶來看你了!你怎麼不出來迎接?你不是一直盼着她的嗎?煙兒,你去了哪裡?爲什麼都不出來見我?”說到後來,駱塵竟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其無助與淒涼之色,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樂小蝶心裡發酸,眼睛發澀,胸中洶動着難以言說的情緒,對駱塵有一絲絲的同情,可想到姐姐的慘死,她立刻冷臉道:“駱家好歹也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家,如何就讓駱公子潦倒如此,傳了出去,豈不丟了駱家的臉面,駱大人,你可真是教子有方啊!”
駱元楓臉上白紅交替,滿臉的愧疚道:“自從如煙去世,塵兒就日日宿醉,整天沉迷不醒,下官和他母親軟硬兼使,百般勸慰,他卻充耳不聞!唉,家門不幸,讓明王妃見笑了,實在是下官無能啊!”
樂小蝶冷笑道:“外面都說駱大人輔助皇上頗有謀略,手段凌厲,殺伐果絕,怎麼到了家裡就束手無策了?還是大人兩面三刀,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呢?”
樂小蝶說得駱元楓口中喃喃,卻無法爭辯,只得低了頭一個勁告罪。
樂小蝶對駱離道:“把公子扶進屋裡,做碗醒酒湯給他,讓大夫給他開些鎮定的藥來,以後看嚴了,不許他沾酒,駱大人,這樣做,合不合適?”
駱元楓知道樂小蝶就是來找茬的,他心中對樂如煙的死是有愧疚的,其實這個兒媳婦除了出身不高,其餘各方面都是很優秀的,一點不比朝中那些大家閨秀差,可惜她對駱家的興旺發達毫無助力,也就只能捨棄她了!
駱元楓忙點頭道:“王妃說的極是,來人,速按王妃的話去辦理,不得有誤!”
樂小蝶看着被人架走的駱塵,眼眸裡蒙上了一層灰暗,她咬了咬嘴脣,繼續向裡走。
進了正房,裡面正有一個奶孃抱着襁褓中的駱小公子輕聲哄着,或許是感到樂小蝶的到來,那孩子突然大哭起來,聲音又尖又高,嚇得奶孃趕忙邊拍邊搖晃。
樂小蝶已經幾步來到奶孃面前,伸手把孩子接了過來,但見紅色錦被中,孩子長的粉嫩可愛,因爲未足月就產出,頭髮和眉目都淡淡的,嬰兒的眼睛也閉地緊緊的,手腳亂蹬,看起來十分委屈的樣子。
看着這個不足月的小人兒,樂小蝶從心中升起一抹柔軟來,她輕輕拍打着孩子,輕聲道:“小寶寶,不哭鬧,狗不咬,貓不叫,外面風兒靜悄悄,小寶寶快睡覺!”
反覆唱了兩遍,孩子似乎被樂小蝶綿軟的聲音吸引,漸漸安靜下來,居然真就睡了過去。
樂小蝶脣角禁不住勾起一抹微笑,頭也不擡地問道:“他有名字了嗎?”
駱元楓道:“他叫駱熙官!”
“不,他叫駱念!”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樂小蝶擡頭望去,卻是滿臉漲紅的駱塵,顯然他已經服下醒酒湯,酒醒了大半。
駱元楓眸子一沉,剛要說話,駱塵已經舉步走過來,邊走邊清冷道:“他是我的兒子,名字自然該由我取,他就叫駱念,誰也改不了!”
樂小蝶見駱塵眼光堅毅,步伐穩健,心中一凜,不過她明白,姐姐留下來的這點骨血,駱塵必然會用命來保護!
低頭對沉睡的孩子展開一抹笑顏,樂小蝶柔聲道:“小念念,快長大,等長大了,就把害你孃的人統統打倒,以後呀!你還是經商吧,別去做官,官場沉浮,爾虞我詐,只怕你會深受其害,姨母會幫助你,等你掙上一大筆錢,就到山清水秀的地方買一所大房子,找一個美麗的妻子,你們小倆口和和美美過日子,快樂似神仙,好不好!”
樂小蝶只管自顧自地說着上,絲毫不顧忌駱元楓的臉色,駱塵卻是出奇的平靜,眼眸閃閃發亮,顯然很贊同樂小蝶的說法!
樂小蝶從懷裡掏出金鎖,給孩子掛在身上,然後輕輕將孩子交給奶孃,擡頭嚴厲地道:“駱府的人都聽着,這孩子不光是你們駱府的小公子,也是我樂小蝶的親人,如果你們覺得有能力得罪明王,得罪我明王妃,就儘管對這孩子不好!我到要看看,誰有那麼大膽子,敢傷害他!望月,你演示給大家看!”
樂小蝶說完,望月立刻站了出來,手中忽然就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從望月手中飛出去,在衆人頭上轉了個圈,竟又飛回望月手中。
府內衆人感到頭皮上一陣風飛過,挽着頭髮的絲帶全都被割斷,長長的頭髮一下披散下來,滿屋的人都被嚇得全身發抖。除了駱塵和駱元楓,其他的家人都腿腳發軟,跪倒在地。幾個膽小的家奴直接尿了褲子,那腥味一下子迷漫開來,讓駱元楓的臉一下子漲成茄子色,尷尬不已。
樂小蝶見了卻並未追究,依舊冷聲道:“大家想必看明白了,既然這樣,我就不多留了,玲瓏,望月,我們回府!”
望月和玲瓏答應一聲,扶着樂小蝶向外就走,駱元楓恨不得樂小蝶馬上從面前消失了纔好。嘴裡卻道“不知明王妃可賞臉,在駱府吃杯茶再走?”
樂小蝶扭頭道:“駱大人不必客氣,只要你好好看顧小念念,吃不吃茶本王妃倒不在意!”
說完,腳步不停邁過門檻,繼續向前,卻不知怎麼回事,剛剛邁出門檻的樂小蝶忽然哎喲一聲就歪倒在望月身上。
玲瓏和望月齊聲驚呼:“明王妃?”
唬得駱元楓也慌忙過來查看,樂小蝶此時已被玲瓏和望月扶起,她苦笑着道:“駱大人,看來這杯茶還非喝不可了,我的腳不小心扭了,就借你的寶地休息一下再走吧!”
駱元楓眼眸一暗,仍舊恭敬道:“豈敢,豈敢,明王妃請到大廳奉茶!”
樂小蝶被望月攙扶着,慢慢來到大廳,駱元楓急忙差人端了茶上來,親手給樂小蝶斟茶。
望月蹲下身子給樂小蝶揉腳,輕聲道:“王妃,看來扭的挺嚴重,需要將羅襪脫下來看看。”
樂小蝶聞言,臉上露出爲難的表情來,駱元楓聽的清楚,忙接口道:“既然如此,明王妃不妨到後堂讓侍女查看!”
樂小蝶此時臉色緩和了不少,淡淡道:“如此,就打擾了,後堂老夫人病重,夫人還在侍疾,我就不進去了,還是請駱大人在不遠處選個地方,查看一下即可!”
駱元楓想了想,決定讓樂小蝶去不遠處女兒駱寧的房中查看傷勢。駱寧是駱塵的同胞妹妹,已經許配了秦丞相的兒子秦穆爲妻,現在正待嫁閨中,忙着趕製嫁衣。
聽說樂小蝶過來,要在她房中少坐,心裡十分不樂意,她知道樂小蝶是樂如煙的親妹妹,從骨子裡她就對這對姐妹很看不起。她的姨母本是桐城吳大將軍的妻子,和吳可嬌是表姐妹,那日桐城花魁賽後,吳可嬌就寫信給駱寧,說樂小蝶缺乏教養,大鬧花魁大賽,直言樂府的女兒根本配不上駱家公子,讓駱寧對哥哥心裡大爲不滿,就是他固執的娶了毫無家庭背景的樂如煙,讓她在衆閨閣密友中擡不起頭來。因此,她心裡對樂小蝶也種下了不學無術,愚笨無禮的印象。
今日,不成想,樂小蝶居然要到她的繡房中來,她自然心裡對她爹好一陣埋怨,如今樂小蝶已經成爲王妃,不好得罪,她只能隱忍不快,面帶微笑出來見禮。
樂小蝶早就從駱寧眼神中看到了不屑和鄙視,卻假裝不覺,讓望月把她攙進去,在房中椅子上坐好,望月過來蹲下身子,給樂小蝶脫了羅襪,仔細查看一番,從懷裡掏出一瓶藥抹在她的腳上,鬆口氣道:“已經上了藥,過會兒就沒事了,王妃,奴婢去淨一下手!”
樂小蝶點頭,望月徑自出去了,駱寧親自奉了茶來,玲瓏忙過來接,未等碰到駱寧的手,駱寧卻突然鬆開,那杯子一下掉到地上,摔了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