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花解語的指揮安排下,樂小蝶和冷墨寒就坐進了回大燕的馬車中,花解語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大羣人,大家都扮作商隊的模樣,就那麼大搖大擺地出了城。
樂小蝶在馬車內對冷墨悉心侍候,冷墨寒眼眸裡早已不見了常有的冷意,卻是清明一片,常常看着樂小蝶動作就是不說話,樂小蝶讓他吃,他便吃,讓他睡他便睡,竟如一個五歲的孩童一般,要不是他看向樂小蝶的眼眸清潤平和,樂小蝶真懷疑他被人害的傻了!
那多倫的巫師道也守信,每天兩次準時給冷墨寒看病,一碗碗的藥灌下去,冷墨寒卻是連眉頭都不眨一下,樂小蝶看的心裡只泛苦意,難道這冷墨寒的味覺感官出了問題了嗎?
花解語親自帶隊,趕的很急,隊伍幾乎是日夜兼程,樂小蝶猜想,花解語是在躲避多倫王庭的追捕,這些人只怕是花解語早就安排的高手,個個懷有武藝的。
到此時,樂小蝶也漸漸看出,花解語背後其實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支持他,具體他的力量能到什麼地步,卻無從得知!但此時樂小蝶對花解語卻是一百個放心,即便他想謀這天下,她樂小蝶也會支持他的。
如此走了十天,樂小蝶一清早便上車來給冷墨寒餵飯,最近,冷墨寒的病好了很多,已經可以坐起來,手腳也有了知覺,飯量也增加了不少,臉色自然,變得紅潤些,使得原本俊朗豐逸的人,更加相貌出衆。
樂小蝶細心地把熱粥一勺勺吹涼了,喂到冷墨寒的口中,冷墨寒依然不說話,而是平靜地看着樂小蝶,眼眸裡無波無瀾,一口口吃得很認真。
樂小蝶喂完了稀飯,用錦帕擦了擦冷墨寒的嘴,輕嘆口氣道:“冷墨寒,你打算當一輩子啞巴嗎?你手腳不便,嘴巴也不便嗎?難道和我說句話就這麼難?”
想到自己這些天來悉心地侍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冷墨寒卻沒有支言片語,讓樂小蝶不僅有些氣惱!他又不是她的什麼人,怎麼就心安理得接受她的照顧?而花花也真是的,非要自己過來伺候他,還顯他不夠給自己添堵嗎?
從前她對他就一包意見,懷有敵意,如今恨意消失了,怨憤卻是不少,這冷墨寒也真沉得住氣,這些天了,就由着樂小蝶擺弄,從來沒有任何的反對意見,倒讓樂小蝶心裡的抱怨,無處泄憤!
冷墨寒依舊平靜地看着樂小蝶,此時她已經恢復了燕國女子的裝扮,一身翠色衣裙顯得她靈秀飄逸,頭上挽了個簡單髻,垂下的珠子在一旁晃動,頓覺搖曳生姿,給她增添了無盡的秀美。
“小蝶,謝謝你!”冷墨寒突然開口,聲音有些喑啞,卻十分清晰。
樂小蝶聽了,心頭一跳,詫異地看了冷墨寒一眼,見他眼眸明亮正靜靜望着自己,不由抿嘴一笑道:“總算,你開口講話,我還以爲那個葉赫公主把你毒啞了呢?”
樂小蝶的話音剛落下,車簾一動,花解語竟走了進來,他一身白衣瀲華,俊美無雙的容顏竟帶了淡淡地寒意, 讓樂小蝶看着一驚,不知以向喜形不露的花解語怎麼今天這麼情緒化?
花解語一進來,便坐到冷墨寒的對面,伸手將樂小蝶摟進懷中,淡然道:“冷兄這幾天辛苦了,整天作戲,花某都替你感到累了!我早說過,小蝶於你,情緣早盡,你即便如此費心地試探一回,結果還不是一樣?你這樣反道是辜負了小蝶對你的一番照顧!”
樂小蝶聽了花解語的話不由一驚,她猛地看向冷墨寒道:“你竟然是裝病呢?”
冷漠寒淡然的看了花解語一眼,臉上平靜如水,絲毫沒有以爲自己欺騙而感到愧疚,他看了看花解語,清冷的說道:“那你呢?她如跟了你就一定會平安幸福嗎?先不說你們兄弟之間的黨爭,但就你的身份,皇族能容納一個出身和地位都很低的女子做王妃嗎?你們花家的玉碟上會寫上小蝶的名字嗎?”
“那時我的事,與你無干,冷墨寒,單憑你剛剛的幾句話,我就可以讓你冷家滿門抄斬!”花解語聲音亦是冰冷異常,這是樂小蝶第一次見花解語如此的憤怒,那俊美的容顏上分明結了一層寒霜,透着說不出的冷意。
冷墨寒聞言卻低低的笑起來,繼而嘲諷的道:“怎麼被我說中心事了?三皇子,不管你怎麼做,都擺脫不了皇室的身份,也擺脫不了你必須擔負的重任,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不然真的會害了小蝶,到時候追悔莫及!”
樂小蝶看着兩個劍拔弩張的男人頗感到有些吃驚,這一路走來,樂小蝶以爲他們即便做不成朋友,也不會是敵人,而今看來竟然是她太天真了,冷墨寒明顯是太子一派的,不然他也不會和李若詩走的那麼近,李家的小姐既然是備選的太子妃人選,斷然是支持太子的。
只是,花解語曾經得罪過太子,由此可知他一定不是太子這邊的,很有肯能是支持二皇子的,如此一來,花解語和冷墨寒倒是兩條戰線上的人了!
樂小蝶忽然間就煩躁起來,她只想着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卻忘了花解語的出身有多高貴和複雜,她若是真的嫁了他,是否就如他說的那樣,他可以護她周全,還有保護好樂府?這一刻對花解語有了些許的懷疑。
花解語此時突然轉過過頭來,看着樂小蝶道:“蝶兒,你信他的話?”
樂小蝶一愣,隨即搖頭道:“你們的話我誰也不要聽,我嫁與不嫁,嫁給誰,那是我的事,與你們有何干系?”
花解語聞言眼眸突然一暗,旋即變得平靜如初,冷墨寒卻小心翼翼的看了樂小蝶一眼,又回望花解語,低頭不再說話,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回桐城後,我必在十日內迎娶你,蝶兒不管你現在如何想,註定你要做我的新娘,黨爭也好,分派也罷,我花解語說到做到,定然要爲你謀得十丈方圓,任你自由自在的生活。”
花解語突然就變得嚴肅起來,或許冷墨寒的話刺激到了他,他居然當真別人的面再次向樂小蝶做了許諾。
“你既然已經好了,明日起就不用坐車了,這車是我爲蝶兒準備的,讓你站了好些時日,也該物歸原主了!”花解語淡淡看了冷墨寒一眼,聲音平靜清晰,似乎剛剛的急躁和波動根本就不存在。
冷墨寒擡起頭來,並不看花解語,而是挑起簾櫳看了看窗外,輕聲道:“下雨了,天氣要轉涼了!”
花解語默不作聲,樂小蝶心中一動,冷墨寒的話似乎另有所指,但是其中的深意卻不是她能猜得透的。
“我去檢查一下帶的東西!”花解語說完,起身徑直下了車,沒有絲毫的猶豫。
樂小蝶沉默了一會兒,暗啞地問道:“冷墨寒,你什麼意思?我並不趕着出嫁,不用你操心!”
冷墨寒鼻子裡哼了一聲,卻輕輕笑了,不冷不熱道:“我若不試他,怎麼能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有這麼重要?回到桐城,一切皆要重新洗牌,你跟着他,就註定擺脫不了風雲莫測的命運,與其等到他真的謀了那十丈方圓給你,不如你一直站在他身邊,若是他敗了,你也不至於後悔沒有幫他!小蝶,我知道你對我多有誤會,是我有眼不識金鑲玉錯過了你,但是,我此時真的希望你能尋得幸福!也希望你身邊的人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等我們再見面,只怕就會站到對立的陣營中,爲了整體的利益和權力,我不會手軟,也許會對對手痛下狠招,而你有他的保護,自然也就無恙,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冷墨寒說完,眼光灼灼的看着樂小蝶,可以看出他是坦誠一片,可聽得樂小蝶卻很不是滋味,她擡頭,靜靜地看着冷墨寒,輕聲道:“非要如此嗎?”
“只能如此,別無選擇!”冷墨寒答道,絲毫沒有猶豫。
“那我今天就殺了你,永除後患!”樂小蝶突然就變了臉,從腿上取了匕首,抵上冷墨寒的脖頸。
“呵呵,你動手好了,可是,小蝶,你太善良,根本不會動手,不然我也不會跟你說這些!”冷墨寒的臉上竟是一片平和,沒有絲毫的懼意,眼中甚至有淡淡的笑涌動。
“那時以前,不是現在,我真的能殺了你!”樂小蝶冷聲說道,手中的匕首忽然就壓進去一分,冷墨寒的脖頸上已經見了紅!
“死在你的手中,我也算死得其所,不要猶豫,動手吧!”冷墨寒說完,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抖動着,俊顏如玉,凜然如鬆。
樂小蝶咬了咬牙,手中的匕首卻再難割下,最終,她撤回了匕首,將頭轉向一邊,冰冷的道:“以後,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冷墨寒睜開眼,看着樂小蝶一側秀麗的臉龐,忽然伸出手去,將她落在腮邊的頭髮別到耳後,繼而輕聲道:“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再也不會錯過你!哪怕因此賠上我的命,也在所不惜!”
說到最後,聲音變得異常沉重,句句都敲到樂小蝶的心中,讓她的心不由泛起陣陣的苦澀滋味!
冷墨寒終究是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心心念唸的人,他的一番表白還是在樂小蝶的心中蕩起了漣漪,他若不退婚的話,此時,她是不是已經成爲了他的妻,與他一起面對未來的一大段歲月,甚至於爲他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做他身後堅強的後盾呢?會不會呢?
想到此,樂小蝶倏忽一驚,繼而暗自道:真是可笑,她怎麼會想這些?既然已經是命中註定的事,他和她根本就是沒有緣分的。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樂小蝶明白,冷墨寒除了人稍稍有些冷,其他各方面都是不錯的,可以說是要纔有纔要貌有貌,是難得文武雙全的人,這樣的人物自然是那些大家閨秀心目中優良的夫婿人選!要不是樂家和冷家有舊交,這婚姻根本輪不到她樂小蝶頭上,就當時看來,她根本就是高攀了!也難怪她被退婚時,桐城裡的人無一例外都相信是她的不是,與冷墨寒無關!所以,這份婚約無疾而終是早已預見的結果,一直都是她在替那位苦命的女子抱打不平,纔對冷墨寒那般的痛恨!如今他們再無牽連,他清清楚楚的告訴她,她若嫁給花解語,將來他們便是敵手,樂小蝶反倒變得坦然接受。
“冷墨寒,若下次再有機會,我絕不會心慈手軟!”樂小蝶說完,收起匕首,就要下車。
忽然,冷墨寒起身過來,將她一把拉住,清冷的道:“不用,還是我下去,這樣皆大歡喜!”說着,冷墨寒挑起簾櫳,鑽了出去。
馬車內,變得空蕩蕩的,樂小蝶獨自呆在裡面,就那麼沉默的坐着,久久不動。
後面的幾天,一直是陰雨綿綿,隊伍行進的很慢,空氣也突然間變得冷了不少,隊伍中的有些人因爲不太適應這變化莫測的天氣,傷了風寒,病倒了,樂小蝶也在其中,初始她並不在意,後來卻漸漸咳嗽起來,而且是一日重過一日。
花解語現在只要有空,就來車上守着她,商隊的事反倒是冷墨寒在打理,這兩個人明知將來要做對手,但是因爲共同有過一段難忘的經歷,而且有種惺惺相惜的意思在裡面,未到桐城之前,他們倒是合作的很不錯!
樂小蝶在花解語哄着勉強把那碗苦的幾乎要人命的藥湯喝下去後,輕聲咳嗽了幾聲,才道:“花花,冷墨寒就不能爲你所用嗎?”
花解語給樂小蝶蓋了蓋錦被,搖頭道:“他的身後是整個的冷府,他不敢倏忽,更不能大意,否則就會送上一大家子人的性命,冷墨寒的理智總是大於情感,這個人也無法收買,這也是我敬佩他的地方!最終,我們只能兵戎相見了!”
花解語對冷墨寒真感到有些惋惜,這樣的人才不能爲他所用,真是一大損失!
樂小蝶此時纔算對大燕皇子之間存在的黨爭有了初步的認識,想到花解語也迫捲入其中,她就感到心裡有些堵,想了想,她認真對花解語道:“花花,要不,咱們回去後交代一下家裡的事,就一起離開,哪怕浪跡天涯,居無定所,只要不捲入這令人心煩的爭奪中去,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花解語聞言淡淡一笑道:“小丫頭,你想跟我私奔啊?”
樂小蝶被他的話說的紅了臉,繼而喃喃道:“你不願意就算了,我就是隨口說說!”
“誰說我不願意,不過現在卻不是時候,即便我們能暫時離開這十丈軟紅,可有些人根本不打算放過我們,若不能替自己多多謀劃,只怕我們想明哲保身都難以善終!”花解語說着嘆了口氣,若不是遇到樂小蝶,打亂他全盤的計劃,他原本可以做個閒散王爺,樂在山水之間的!如今,卻不得不爲了未來步步爲營,着實打算!
“不過,你放心,若我不能爲你謀劃得當,就不會有娶你的想法,蝶兒,相信我!”花解語說着,伸手將樂小蝶拉進懷裡,讓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樂小蝶自然明白花解語其實是有滿腹的心事,卻怕自己擔心而不肯告訴她,就像冷墨寒明明好了病,卻一直利用他自己在試探花解語,花解語早就知道了,卻並不揭穿,他的目的無非是對自己很有信心,樂小蝶註定是他的王妃,誰也不能染指!
“花花,還有幾天才能回去?”窩在花解語的懷裡,聞着他身上特有的蘭花氣息,樂小蝶感到有些犯困,未等花解語回答,她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花解語卻沒有察覺,而是思考了一下,待要回答她的問題,卻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傳來,臉色一怔,既而嘴角上揚,輕輕的笑起來。
終於,天氣放晴,一行人也走進了大燕的地盤,樂小蝶經過花解語的悉心照料,病情也好的七七八八。她身上一舒服,那馬車可就關不住她了,好幾次她都想下車騎馬,都被花解語拒絕了,引得樂小蝶不由憤恨,發誓要是有機會能和他同遊,她一定要把他治得服服帖帖,自己說一不二!
等又走了一天後,城鎮漸漸密集起來,人羣也變得多了,花解語似乎沿途早已打點好了,每到一處,都會有人引着去住宿吃飯,客棧都很乾淨敞亮,夥計和老闆對他們也十分恭敬。樂小蝶看着奇怪,輕聲問道:“這些人都認識你嗎?怎麼看着都和你很熟的樣子?”
花解語微微一笑道:“當然,他們若是連自己的老闆都不知道是誰,你說這客棧還能開下去嗎?”
聽了花解語的話,樂小蝶很吃了一驚,她驚訝道:“怎麼,你是這些客棧的老闆嗎?”
花解語歪着頭道:“怎麼,不象啊?!”
“天哪,你怎麼會有這麼些客棧,難道說你的客棧是開遍全大燕國的嗎?”樂小蝶忍不住追問道。
“誠然!你沒有說錯,我的客棧是遍佈大燕國的,而且在周邊的國家裡,也有我設置的眼線,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也該到了他們出來活動活動的時候了!”
花解語說着,挑了挑眉,眼眸裡一片複雜,幽光瀲灩下,他更顯風華無雙,俊雅非凡。
樂小蝶在一旁竟是看的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