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秋白一直是董事會的成員,同時也是股東大會的一份子,在公司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或許會有人私底下議論,爲什麼孟慶東先前寧肯讓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兒媳婦進入孟氏,都絕口不提路西綻進公司的事情。但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孟慶東作爲最高統治者,能夠如此善待自己的兒媳,無疑對他在公衆面前樹立良好形象有極大的幫助,任誰也想不到表面溫文儒雅的翩翩君子會在背地裡向自己的親生女兒使陰招。
今日孟慶東當衆宣佈將“和世”項目交給賀蘭秋白和路西綻分頭去做,很明顯兩個人是各自爲營的,孟慶東嘴上說藉此機會鍛鍊路西綻的能力,促進公司的發展,實則只是在故意給他出難題罷了。當年路老爺子跟朱蘊桓的矛盾鬧得人盡皆知,叫他回過頭來援助曾經的路氏已經是一個不可能事件了,更何況還是身爲路老爺子後代的路西綻?
“我相信你。”喬倚夏對此倒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擔憂。一來,路西綻的聰慧是鮮少有人能與之比擬的,二來,這個機會的確可以鍛鍊到路西綻,她孤高的性格實在不適合在商場上發展,學會低頭是第一步。
路西綻點點頭,自信道:“我也相信我自己。”
路西綻已經儘可能全面地蒐集了當年路朱二人反目的相關資料,兩個人的反目在當時算得上是商界的一件大事,不過至此兩個人對於這件事絕口不提,更是再沒有往來過,甚至於路老爺子的葬禮朱蘊桓都沒有參加。禍端是什麼,恐怕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蒼蒼,我今天收到商陸跟白英發來的請柬了。”提到這二人,喬倚夏神情裡有着喜悅,眷戀,還有絲絲的感慨,“這兩個人雖然彆彆扭扭,但好在最後走到了一起。”
“是好事。”
“是啊。商陸雖然看起來木木的,不過是個很踏實的小夥子,白英跟她在一起,應該會過得很幸福。”
“除了踏實呢?就沒有別的優點了?”
喬倚夏不知她爲何會這樣問,說道:“除了踏實之外,人長得也俊俏,腦子也伶俐,另外,他母親我見過兩回,是很溫柔嫺淑的女性,白英至少不必擔心婆媳關係不好處理。”
只聽路西綻輕咳了一聲,抽出一張紙巾優雅地擦着脣,面露不悅之色:“當着全世界顏值與智商最高的人的面誇別人生得俊俏,伶俐,真的是明智之舉嗎?”
原來是自戀症又犯了,不過喬倚夏從來不怕同她鬥嘴:“我可記得某人說自己不是人,是仙的,怎麼現下又將自己歸到人的範疇中去了,都說女人善變,我看這話倒是絲毫不假。”
“古時都有皇帝微服私訪,今日神仙何故不能下凡塵?”
“那敢問神仙姐姐,據我所知,你們仙界可是禁止與凡人相戀的,你已經觸犯了天條,這可如何是好?”
路西綻稍稍靠前湊了湊,身子抵着餐桌,伸手捏住喬倚夏的下巴:“那就罰那個讓我神魂顛倒的女人跟我白頭到老。一輩子不許變心。”
喬倚夏覺得她的眼睛永遠被濃濃的愛意所裝點着,在彼此目光碰撞的那一刻迸發出耀人的火樹銀花,那是隻有她與她才擁有的溫情,是旁人所無法感受到的小幸福。她的眼眸裡有世上最明亮的星,長成一棵綴着紅色氣泡的許願樹,盛開出一朵又一朵的愛情花。
婚禮大概是一個人一生中最難忘的事情,那是跟所愛的人走向白頭的伊始,也是一個感動和幸福交織匯聚的紀念日。
商陸跟白英的婚禮不大但足夠溫馨,沒有選擇浪漫的禮堂,豪華的五星級酒店,場面溫暖而歡樂。白英穿着一襲白色婚紗,化着精緻妝容的她展露笑顏,可愛的花童蹦蹦跳跳拖曳着她的裙角,父親把她的手交到商陸手裡的時候溼了眼眶。那一刻,她是整個世界最美麗的女人。
酒席上的親朋好友聽着動人的誓詞,毫不吝嗇地獻出自己的掌聲,兩個人終於緊緊相擁在一起時,石韋終於忍不住抽泣了起來。他年紀比商陸和白英大了近兩旬,在他心裡,他一直將這兩個年輕人當作他自己的兒女疼愛,最開始他也曾經狠狠批評過他們,白英也曾經被他一句話打擊地不停掉淚,可那都是因爲,他太喜歡他們了。後來白英和商陸談戀愛,兩個年輕人第一個告訴的不是家裡人,也不是喬倚夏,而是石韋,那一天白英像擁抱父親一樣擁抱着他,對他說,沒有他就沒有他們的愛情,他是他們的恩人。
能夠親眼見證一段姻緣,是多麼幸運而溫暖的事啊。
“倚夏,能見到商陸跟英子這麼幸福地在一起真好,能再見到你,也真好……”石韋擦了擦臉上的淚,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這麼多愁善感。
喬倚夏淺淺一笑,未置一詞。事實上,比起現在的工作,她永遠更想念以前跟夥伴們並肩作戰的那些日子。風也好,雨也罷,歡笑也好,誤解也有,都將凝結成無價的鑽石,永遠鐫刻在她的生命軌跡裡。
敬酒之前白英在臺上唱了一首歌,是許慧欣的《幸福的味道》,從來都知道白英聲音甜美,但這首歌卻被她唱出了深沉成熟的韻味,她的眼睛微微眯着,漂亮的就像一個天使。其實一個人的美麗與否,從來就不是看單純的五官,幸福是由表及裡的,美麗卻是由內而外的。
“都已經是嫁了人的了,竟還是這麼孩子氣。”喬倚夏撫了撫敬完酒之後趴在自己的肩頭一直掉眼淚的白英,感覺到她的淚沾溼了自己的衣襟。
“路教授,很高興你今天能來。”商陸微笑着敬着路西綻酒。
路西綻和喬倚夏二人今天打扮的很是低調,臉上未施粉黛,穿着樸素的套裝,頭髮也紮成了馬尾。看得出來,兩個貼心的姐姐爲了不壓過白英的風頭,花了一些心思。
“於情,你跟白英是倚夏的好友,我理應來祝賀你們。於理,你們是國家的棟樑之才,國家未來的發展還要靠你們,我更不應該缺席了。”
商陸一飲而盡,深邃的眉眼望着路西綻,無比真誠地說道:“路教授,我衷心地希望你跟倚夏姐能夠一輩子幸福,永遠相親相愛。”
賓客離開之後,白英一直伏在喬倚夏的肩頭不讓她離開,所幸路西綻和喬倚夏先前就決定留兩天再走,一是讓喬倚夏同舊友敘敘舊,二來兩人也可以好好地逛一逛,那天下午,在臥房裡,白英第一次跟喬倚夏講了深埋於心的那一段初戀,曾經在她的生命裡留下了深深的烙印的那個人,她沒有想到又一天她還能這麼風輕雲淡的提起。
“那時候我也不知着了什麼魔,任身邊有再多人我也只看得到他,奈何他的眼裡偏偏沒有我。我就每天每天的想啊,哭啊,唸啊。每次下課之後都會跑到廁所去洗洗手,因爲廁所在最南頭,可以經過他的教室,我就可以滿足自己的小心思偷偷看他一眼,如果正好能夠撞見他就再好不過了。你不知道,極少數的跟他眼神的碰撞都會讓我激動的一上午聽不進課去。只要他能多看我一眼,我都覺得真的好幸福。
直到後來他跟我最要好的朋友在一起了。聽起來很像小說裡的情節,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卻沒有按小說的方向發展。我們兩個沒有所謂的互相理解,彼此容忍。而是徹底決裂了。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在上班主任課的時候都能直接哭出來。但很奇怪我不知道我究竟是爲了逝去的友誼還是宣告毀滅的暗戀。也許都有吧。
也許是因緣際會,也許是命中註定,上大學之後我們竟然又遇見了,他就在我們隔壁的學校,我們在一起了。可是很多事在實現之後你會發現並沒有實現之前你所想象的那麼美好,你所以爲的美好永遠都只存在於你的癡心妄想裡,現實就像是被打破的體溫計一樣,水銀蔓延到皮膚裡,浸潤到血液裡,讓你千瘡百孔,中毒身亡。你會後悔的。後悔沒有就這樣讓這麼一段美好的暗戀停留在你的記憶裡,沒有讓它定格成最美的青春畫卷。而是親手毀滅了它。
我以爲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一個人了,因爲愛一個人真的太累太累了,我花掉了我七年的青春去愛一個人,最後除了傷心和絕望,什麼都沒有得到。
一直到我對商陸說我願意,他單膝跪地幫我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其實那七年的時間從來都不是浪費,而是告訴我要更加努力地去珍惜現在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情。
我挺慶幸的,真的,我能遇到商陸,真好,真是太好了。”
那一天,到最後,白英胡亂地擦着她的眼淚,時哭時笑,像一個精神分裂的小瘋子,喬倚夏安靜地聽她說着或喜或悲的往事,說着她跟初戀的糗事,說着商陸追求她時候的笨拙的樣子。青春,本不就是如此麼,沒有誰的青春是一帆風順,沒有荊棘和泥沼的,每個人都曾在十六七歲的年紀揮灑過眼淚,都曾在筆記本上書寫過少女的心事。而這些,都已經化成了繽紛的梔子花,在時間的卷軸裡瀰漫着芬芳的氣息。
此刻,在喬倚夏眼前的不是流着眼淚的容顏,而是大寫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