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水榭,折昭邀請司馬唐落座,這才微笑開口詢問道:“不知司馬兄深夜邀我見面,是有何等要事須得商量?”
在她明媚動人目光的注視下,司馬唐心跳如鼓,原本就有着幾分紅色的臉膛此刻看起來更紅了。
沉吟猶豫半響,他忽地一聲輕嘆,望着折昭輕輕言道:“數年未見,在下對阿昭甚是想念,晚宴時閒雜人太多也沒機會與你說說話兒,故此特地前來相邀,傾述思念之情。”
折昭微微一愣,笑道:“這麼說來,司馬兄是專程請我出來敘舊的?”
“算是吧。”司馬唐苦澀一笑,端起茶盞微啜一口,感覺茶水的味道也如他的心情一般苦澀,不由嘆息一聲放下了茶盞,問道,“這些年你過得還好麼?”
折昭認真想了一下,笑嘆道:“原本非常不好,如今倒是不錯,還算可以。”
“哦?不知爲何如今不錯?”
“相信司馬兄也應該知道,我折昭年紀輕輕,加之又爲女子,臨危授命接管振武軍,自然引來了許多將領的不滿和輕視,特別是長史折惟本,更多番有着想從我手中奪權之心,在這些人的威脅之下,我一直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活得甚是狼狽,然夫君到來府州之後,助我鬥倒了折惟本,如今振武軍軍權歸一,人人齊心,自然就非常不錯了。”
見到折昭提及崔文卿時,神采風揚的模樣,司馬唐心裡莫名一痛,連忙嘆息言道:“原是如此,其實說起來,這些年我倒是過得非常不開心了。”
“爲何?”折昭頗覺驚訝一笑,“司馬兄乃當朝新科狀元,被譽爲具有宰相才能的新銳大臣,難道還不滿意麼?”
司馬唐搖頭苦笑道:“狀元之譽我視爲浮雲,功名利祿對我來講也不過唾手可得,其實在我心中,最是希望能夠有一知心佳人爲伴,若能如此,夫復何言!”
折昭微微一愣,漸漸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她不想談及這個會令她尷尬的問題,連忙故作不知的笑道:“洛陽城內紅顏如花,高門大族的仕女閨秀更是多不勝數,以司馬兄的相貌人才,何愁不能找到一個逞心如意的妻子。”
“世間終有紅顏萬千,然我的心中卻只容得下一人。”司馬唐輕輕一嘆,目光深深的凝視着折昭,透着幟熱而又深切的火焰,一字一句的珍重開口道,“阿昭,難道直到現在,你還不懂得我心裡想的什麼嗎?”
折昭鳳目微微一眯,語調漸漸轉寒,冷冷提醒道:“司馬兄,看來你是真的喝多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爲妥。”
“不,你先聽我說。”司馬唐情緒變得有了幾分激動,“阿昭,從我第一次遇到你,便覺得你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女子,你與那些知書達理,只懂得琴棋書畫的大家閨秀不同,你性格豪邁,頗有幾分男子漢頂天立地的萬丈豪情,你真誠率真,不管是做事還是對人,都是直截了當,絲毫不會遮遮掩掩,你堅強果斷,不管自己再苦再累,亦或是受到多少委屈,都不會掉下一滴眼淚,即便是在無比困難當中,你都會憑藉着自己的能力去努力改變,在我的眼中,世間沒有任何女子能夠及你,你就是折昭,世間上獨一無二的折昭。”
折昭目光冷然的望着情緒激動的司馬唐,卻沒有開口答話。
“阿昭,你知道嗎,在你離開洛陽返回府州之後,我真是痛不欲生,整日借酒消愁,那時候你已經是振武軍大都督,而我司馬唐,不過是國子監一個年輕學子,有何身份地位與你般配?故此,我發奮圖強,用功讀書,終於一朝及第唱名於應天門之外,但是當我想要將這個好消息與你分享的時候,得到的卻是你在府州已經成親的消息,這麼多年了,我相信你也明白我對你的感情,在這裡我想問你折昭一句,爲何你不選擇等我,卻要嫁給一個普普通通,沒身份,沒地位,沒才華,沒相貌,可以說是什麼都沒有的崔文卿?!”
一番猶如浪潮般連綿不斷的責問從司馬唐口中而出,壓抑許久的心事也全都袒露在了心上人面前,所有不解,所有疑問,所有委屈,也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徹底的釋放。
司馬唐噝噝喘息着,目光卻沒有移開折昭分毫,想看看她要如何回答。
折昭俏臉神情沒有半分波動,反倒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再次重複道:“司馬兄,你真的喝多了。”
“不,我沒有喝多!我是非常認真的問你!”司馬唐一往無前,根本沒有半點退縮,等着折昭的回答。
折昭心知無法轉圜,略一思忖索性坦誠之言的開口道:“司馬兄,昔日我在國子監的時候你非常照顧我,我對你十分的感激,但同窗之情並不代表能夠發展爲男女之愛,其實我對你,對蘇軾,還有其他同窗的感情都是一樣的,沒有半分男女之愛在裡面,而我一直把你當作了我在國子監最好的朋友,這一切,希望你能夠明白。”
司馬唐整個人像是被重錘狠狠的擊打了一下,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心裡更是如同刀刨劍刺,疼痛難受得讓他絕望得想到了死。
“爲……什麼?!”司馬唐的嗓音帶着輕顫,目光滿是不敢相信。
“因爲你並非是我此生要相守到老的那個人!”折昭輕輕一嘆,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司馬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動的心緒,站起來聲嘶力竭的高聲道:“荒謬!我不是那個人,難道他崔文卿就是?一個連科舉都考不上的男子,一個沒有半點家世的窮書生,就值得讓你無怨無悔的嫁給他?”
聽到司馬唐三番兩次的貶低崔文卿,饒是折昭自覺與他關係還算不錯,也忍不住冷下臉,沉聲言道:“司馬兄,你貶低我的夫君,那就是貶低我折昭,請注意你的言辭,不要逼我動怒。”
司馬唐怒急攻心,加之酒氣上衝,根本沒有把折昭的威脅放在心上,怒聲言道:“他無才無權無勢,性格更是木訥老實迂闊,這樣的男子別說是那些京城大家閨秀,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都不會拿正眼瞧她,難道我說錯了嗎?在我眼中,他崔文卿就是一個既無能,又普通的下賤之民,連我府中養得狗都比他強!”
“混賬!”折昭心內頓時騰昇起了一股怒火,重重拍案而起,美目中射出森厲的銳光,猶如一隻美麗的雌虎般擇人而噬,顯然動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