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首先皺了皺眉頭,輕哼出聲道:“朝廷也真是,賜了這麼大一間府邸給大都督你,卻連一個丫環家丁也捨不得賞賜,倘若咱們搬過來的話,豈不是還要聘請下人?”
荷葉也是一籌莫展的言道:“是啊,這麼大的府邸,可得需要多少下人呢?”
“算算看吧,”穆婉掰着指頭言道,“內外府管事兩個,家丁大概需要三十個,丫鬟也差不多要這個數目,另外還有庖廚三五人,幹粗活的僕役十人,還有餵馬的馬伕,駕車的馭手,看家的護院,林林總總算起來,只怕不會低於咱們振武軍大都督府內的僕役人數,少說也得百十人吧。”
崔文卿想了想,言道:“娘子,反正我們也只是在洛陽暫住一段時間,總歸是要返回府州的,何須聘請這麼多的僕役回來?依我之見,咱們倒不如就在楊府,將這座府邸空置下來便是。”
“不可!”折昭想也沒想就已是搖了搖頭,輕嘆言道,“天子賞賜乃莫大的恩惠,若是我們不居住其內,只怕會遭人話柄,況且我常年領軍在外,振武軍幾乎相當於折氏私兵,必定也備受朝廷猜忌,當此之時,斷不能恣意妄爲。”
崔文卿明白了過來,苦笑言道:“這說來,這間府邸還成了一個燙手山芋,逼得我們必須居住其中呢?”
折昭苦笑頷首,斟酌了一陣,展顏笑道:“不過能夠在洛陽城有一座府邸,亦是不錯,這樣吧,待會回去你與折秀商量一下,暫時從楊府中抽調一些僕役過來就是,用不着剛纔小婉所計算的人數,最多二三十人便可。”
崔文卿失笑道:“秀姐可是你的親姐姐,爲何你自己卻不去商量,反倒是賴上了我?”
折昭美目瞪了崔文卿一眼,似乎對他的明知故問甚爲不滿,言道:“夫君,你明知道我和折秀不合,豈能與之商量?這些事你去便可。”
崔文卿直到折昭目前對摺秀還有很深的心結,此刻當着穆婉與荷葉的面,他也不便勸說些什麼,只能苦笑點頭了。
兩天後,朝廷在玄武門外舉行慶功盛宴。
宴席規格極高,不僅所有在京的七品以上職官前來出席,朝廷還邀請了各國使節,可謂是聲勢浩大。
作爲主角,折昭自然須得前去出席,至於崔文卿,雖則有一個騎都尉的勳爵,但因不是職官,故此也不能前去參加。
今日折昭,並沒有穿着甲冑,而是換上了大齊官服。
她頭戴一頂垂角襆頭,身穿繡有大團花暗紋的紫色袍服,腳蹬黑紗皁鞋,整個人看上去挺拔俊朗,頗有幾分英俊小生風流倜儻的不凡氣度。
見此,崔文卿看得目瞪口呆,止不住大笑言道:“娘子若是穿上這身衣物往大街上走上一圈,保管你一定會成爲洛陽貴婦仕女的夢中情人。”
“你就別皮了。”折昭好氣又是好笑的白了他一眼,這才叮囑道,“夫君,時候已是不早,你還是得早去國子監爲好。”
有折昭在洛陽城監督,崔文卿自然不敢再像以前那般逃課,只得老老實實的前往國子監報道去了。
待崔文卿走後,折昭這才坐上了楊府專門爲她所準備的馬車,磷磷隆隆的朝着玄武門駛去。
慶功盛宴聲勢浩大,前來參加的人滿當當的坐滿了玄武門內外。
從玄武門城樓上看下去,當真是冠帶如雲,全爲達官顯貴。
宴會伊始,自是折昭率領有功將士來到了城門之下,覲見天子陳宏,並聆聽朝廷對有功將士的嘉獎。
其後,又是宰相司馬光宣讀頌詞,然後便是宣讀各州郡呈送而來的慶賀奏章,然後又爲周邊幾個小國的歌功頌德文表,足足持續了整整一個上午。
待到午時午膳正式開始,精彩歌舞也是爲之上演,將氣氛陷入了高潮。
宴席結束,不少大臣都是醉醺醺而回。
折昭酒量驚人,一直保持着清醒,待剛剛走入車馬場,正準備登車之際,忽見馬車前正立着一個笑容可掬的老者,不由大是奇怪。
“折大都督,老朽乃是齊王府管事,這廂有禮了。”那老者一看折昭身上的紫色官服,很是輕而易舉的就確定了折昭的身份,連忙拱手一禮。
一聽是齊王府的人,折昭心頭微微一凜,虛手作請道:“閣下不必多禮,不知齊王令你在這裡等本帥,有何要事?”
“是這樣的,”老者依舊是一臉笑意,“齊王念及折大都督征戰沙場勞苦功高,故此想請折大都督與夫君崔文卿一道,於明日來齊王府赴宴一敘,還請折大都督萬勿推辭。”言罷,伸手入懷,掏出了一封請柬,畢恭畢敬的遞給了折昭。
霎那間,折昭眉頭微不可覺的皺了一下,接過請柬微笑頷首道:“請閣下代我轉告齊王殿下,明日本官一定赴宴。”
老者高興的點了點頭,又是對着折昭一禮,這才告辭離去。
待坐上馬車返回楊府,折昭反覆打量着手中這張紅色的請柬,一雙黛眉愈發蹙得更深了。
及至半響,她這才輕啓朱脣喃喃一句:“真是一件麻煩啊!”隨即嬌靨浮現出了深深的憂愁。
回到府中,崔文卿早就已經回來了,待折昭說出齊王邀約赴宴之事,崔文卿也是皺起了眉頭,沉聲言道:“娘子,這個齊王只怕是來者不善啊!”
折昭頷首道:“是啊,我剛回洛陽沒幾天,他便送來了請柬,其用意只怕也是想試探我他在我心中的分量,原本想要拒接,但如此一來終歸不妥,故而也只能應承了下來。”
崔文卿也知道折昭的難處。
說得好聽一些,折昭乃是朝廷的振武軍大都督,然說得難聽一些,折家便是府州麟州的土皇帝,而折昭更是不折不扣的藩鎮軍閥。
她在入京之前本就猶豫了一陣,爲減輕朝廷對於振武軍的猜忌,才斷然前來。
而來到洛陽這個波瀾雲詭的環境中,折昭又不得不小心爲上,任何人都不能輕易得罪,免得招人話柄,落得一個跋扈軍閥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