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ωω •T Tκan •c ○ 房內非常寬敞,中間以垂簾一分爲二,隔出了一間待客小廳和臥房。
近門這邊四角都燃着了油燈,煌煌燈燭照耀下,可見小廳案几後正端坐着一個風華絕代的美麗女子。
那女子約莫三十出頭,身穿一件黑色綢衫,頭挽高高的髮髻,寬闊額頭光潔如玉,長眉侵入雲鬢,一對鳳目神采照人,眼波中沉澱出一種深沉的風韻,讓人與之對視就生出了好奇探尋之感。
“你……是誰?”荷葉怯生生的發問。
黑衣女子莞爾一笑,似乎被荷葉的模樣逗樂了,淡淡言道:“我是誰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是誰?”
“我是荷葉!振武軍大都督府內的丫鬟!”荷葉想也沒想就一句,有些生氣的言道,“外面那個大個子是你的手下?你把我抓來究竟意欲何爲?”
黑衣女子又是失笑,指着案几前悠然開口:“來,坐下說話。”
不知爲何,黑衣女子話中似乎有種不容忤逆的魔力,使得荷葉情不自禁的點點頭,坐在了她的對案。
兩人沉默對視,一時之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黑衣女子長期執掌大權,殺伐果斷,凌厲無匹,然而今日面對荷葉,卻讓她突然有了一種手足無措的感覺。
這種手足無措,來源於虧欠,來源於自責,來源於苦澀,她不知道該用何等言語,將接下來的話告訴天真無邪的荷葉知曉。
過得有傾,黑衣女子輕輕一聲嘆息,捧起案几上的茶盞,透過騰昇而起的水霧注視着荷葉那張稚嫩而又不失美麗的俏臉,輕聲開口道:“你之所以叫作何葉,除了姓何之外,是因在你的後背右肩,有着一處形如荷花的胎記,那胎記不大,色澤暗紅,如同一輩子的烙印般與你緊緊相隨。”
聞言,荷葉露出了震驚之色,瞪大美目道:“你……你怎麼知道我後背有個胎記?”
的確,除了她的父母,就連崔文卿都不知道在她的後背有着這麼一塊胎記,這位神秘女子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黑衣女子苦澀一笑,望向荷葉的目光中充滿了愛憐:“我自然知道,整個天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個胎記的由來,在我告訴你原因之前,你願意聽我講個故事麼?”
荷葉不知道她早搞什麼鬼,處於好奇,輕輕頷首道:“好,你說,我聽。”
黑衣女子幽幽一嘆,似乎想到了許多前程往事,嬌靨上露出了淡淡的緬懷回憶之色,語氣也有了幾分起伏:“在很多年前的西夏,有着一位了不起的權臣。那權臣出身於党項望族野利家,能文能武英偉不凡,不僅手握西夏軍權,其姐更是西夏國主李元昊的皇后,可謂是富貴顯赫。那時候,西夏國內許多貴族少女都非常迷戀這位野利將軍。只可惜那時候野利將軍已經成親生子,他忠於自己的夫人,也忠於自己的愛情,故而對於許多送上門來的女子,都是不假辭色。”
“然好景不長,令人想不到的是,沒過多久野利將軍的夫人病逝了,野利將軍葬了自己夫人,謝絕了許多人爲他續絃的建議,帶着獨子孑然一身而活,如此忠貞守節,更讓不少人爲之感概落淚。”
說到這裡,黑衣女子微微一笑,笑容有着幾分不被別人所察覺的溫柔:“在那時候,有一個名爲沒藏的少女,嗯,年齡與你現在差不多大吧,她仰慕野利將軍的風采,更欽佩野利將軍的爲人,拋卻一切羞怯勇敢的向着野利將軍發動着追求,我黨項女子本就熱情如火,那少女沒藏除了熱情如火之外,更是溫柔如水,也不知道是精誠所至金石爲開,還是因爲她與野利將軍之間本有着夫妻緣分,總之沒過多久,他們相愛了……”
荷葉聽得有些入迷,忍不住問道:“後來呢?後來如何?”
“後來他們成親生活在了一起,雙樹雙棲,夫妻恩愛,最爲美妙的是,一年之後他們的孩子出世了,那是一個女嬰,皮膚如同白玉,眼珠宛如黑曜石,模樣可愛極了。野利將軍非常高興,備下盛宴相請整個西夏的文武百官分享他的喜悅,西夏國主李元昊更是攜野利皇后親自前來道賀,也就是那天,李元昊見到了野利將軍的妻子沒藏。”
黑衣女子嗓音漸漸轉爲了低沉,隱藏着深深的仇恨:“李元昊身爲西夏開國君主,向來非常倚重野利家,所以才娶了野利氏爲皇后,不過待他權力漸漸穩固,卻開始視野利家爲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所以長期以來,李元昊都想對付野利將軍,而當他見到了美麗的沒藏,更是色心大起,加快了毒計實施。”
“沒過多久,李元昊利用振武軍大都督折惟忠的反間計,誣陷野利將軍投敵叛國,將其押出皇宮直接問斬,求情的野利皇后也被他打入冷宮,慘死其中,整個野利家族慘被抄家,顯赫家族一朝爲之沒落,可憐沒藏痛失丈夫,彷徨無助之下,只能帶着剛出世不久的女兒逃回了孃家。”
“然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不久之後李元昊居然派人來到沒藏孃家傳旨,讓沒藏進宮爲妃,原本沒藏誓死不從,只可惜耐不住孃家人的苦苦哀求,以及李元昊以她剛出世的孩子作要挾,無奈之下被迫答應。”
“在離開孃家入宮之前,沒藏覺得不能讓自己的女兒留在這裡,以免遭到喜怒無常的李元昊毒手,故此令人將女嬰偷偷送去了大齊,送到府州府谷縣一個普通人家撫養,這麼一晃就是十數年。”
“在這十數年當中,已經成爲西夏皇后的沒藏時刻沒有忘記野利家的仇恨,也沒有忘記慘死的夫君,一方面她對李元昊虛以爲蛇,曲意奉承,另一方面則暗中結交權臣,培植勢力,終於在不久之前,她利用李元昊與太子寧令哥之間的矛盾,成功殺死了李元昊,爲夫家報得血海深仇。”
一席話說罷,黑衣女子長吁了一口氣,仿若壓在心頭的巨石爲之鬆泛,整個人自然而然露出了輕鬆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