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濤完全是故意用不經意不小心的方式在透露他所執行的任務,而王明軒聽在耳裡,並不輕易插話。
年錦堯既然安排周濤接管這件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不需要考慮太多,專門把傷養好,爭取在這幾天之內出院。
周濤見他光坐着不接話,無趣的哼了一聲:“看你怕死的樣子,我就不明白,這個女人到底什麼來歷,懷着莫先生的娃,還能把先生勾得魂不守舍。爲了她,你、我、你妹妹,咱們都沒少吃苦頭,我就好奇了,你差點都沒命了,怎麼還能如此雲淡風輕呢。”
“我說過,先生的命令重於一切。”王明軒還是那句話。
引得周濤哈哈一笑,眼裡充滿嘲諷:“姓王的,你該不會對那女人日久生情了吧?我認可你的話,但我不覺得先生的命令與這個女人比起來,你會堅守哪一邊。”
王明軒抿着脣不說話,臉色平淡無波。
周濤自找沒趣,很是不悅,同樣也很無奈。共事多年,都彼此瞭解對方一點,明知王明軒不會輕易透露什麼,他還是厚臉皮提起這些事。
“十點了,你可以走了。”王明軒又看了看錶,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他擡頭,平靜的看着周濤,但眼神已經和剛纔不一樣,平緩的喊了一句:“周濤。”
他也只是喊了一句,就沒了下文,周濤瞧在眼裡,頓覺火冒三丈。
“你——”他剛想嘲諷王明軒幾句,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手下程浩打來的。
周濤立刻拿着手機走到陽臺處,接聽電話。
王明軒並沒有興趣偷聽,主動站起來,往病房那邊走去,而正在這時,周濤突然掛了電話向他快步走了過來。
“王明軒,真要求你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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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悅藍昏睡中睜開眼睛時,房間裡一片紅亮。
屋內寂靜無聲,倒是屋外,不停響起風聲,還有刮動樹葉的呼嘯聲。
雖然是木式的祖屋,但其防風防雨的性能居然很完善,房間裡並沒有風竄進來的感覺。
她慢悠悠的坐了起來,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好幾下,讓她頓感渾身無力。
頭還有一點重,但至少不痛了,看來這杯酒,讓她從中午睡到現在,不餓纔怪了。
房間有火爐,林悅藍並不覺得寒風,她只是因爲沒有吃東西而深感無力,想穿上鞋子到門外去喊人,雙腳都有些站立不住。
適應了好一會,林悅藍才撐着牀沿站了起來,穿好鞋往臥室外走去,穿過偏廳和客廳,先去了趟洗手間,然後來到大門前。
將門一打開,外面突然竄進來的寒氣令林悅藍一下子縮了起來,當目光觸及屋前院子裡的那成片成片的積雪時,她愣了愣,隨後緩緩笑了:又下雪了。
今天是臘八節,很抱歉,沒有機會祭拜你們,親人們,還有藍天……
林悅藍在心底默默想着,脣角的笑慢慢變得苦澀起來。
一下雪就想起莫藍天,這對她來說,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殘酷。
“外面這麼冷,你怎麼穿這麼薄在這裡站着。”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林悅藍嚇了一跳,等看清出現在面前的人是誰時,她才鬆了一口氣,道:“歐陽爍先生,您來了,請問現在幾點了?”
“先進去再說吧。”歐陽爍半扶着她轉身進了屋子,身後同時隨進來好幾個傭人。
他們手裡都端着一份食物,井然有序的來到客廳的圓桌前一一擺放好,然後在歐陽爍的示意下又如數退下,並將大門關好。
望着桌上還冒熱氣的食物,林悅藍驚奇的瞪着歐陽爍:“您怎麼知道我這個時候醒?”
她的表情逗樂了歐陽爍,他笑笑,道:“我會神算啊。”
他拉出一張木凳給她坐下,笑道:“你別管那麼多了,先吃吧,涼了還得給你熱。”
林悅藍餓了大半天,也顧不了多少,拿起碗筷開吃,一面還不忘問:“中午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歐陽老先生呢?他會不會不高興我壞了您們的宴席?”
歐陽爍臉上的笑容這時顯得有些不一樣,不過他隱藏得很好,依舊笑得溫和:“你先吃,吃完了再說。”
歐陽爍並不想提中午的事,中午老祖宗的行爲,令他很不愉快,根本就不和他商量,就擅自把林悅藍推到衆人面前充當棋子。
他是說過,他和林悅藍的事,不要老祖宗插手。可他的意思,明明就是要靠自己去贏得這個女人的心,而現在呢?老祖宗明擺着就是坑了他一次!
哦不,那個臭老頭不光坑了他,還連帶坑了歐陽長樂。
“歐陽爍先生?”林悅藍不自然笑着搖搖他的手,“您在想什麼?”
歐陽爍回神,無聲的嘆了口氣,微笑一笑:“吃飽了嗎?”
他看看桌子上的菜,基本上都動了一半,臉上的笑更濃更真切了,令林悅藍臉色更加尷尬。
“呃……我是不是吃得有點多?”她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吃飽就好,你這一杯酒睡了這麼久,應該餓壞了的。”歐陽爍體貼的搖搖頭。
“我睡了多久?”林悅藍問。
歐陽爍看看手錶,歉意的道:“現在是晚上十點,那杯酒,你不該喝的。”
“啊?!我、我睡了這麼久?”林悅藍叫了起來,她倒沒深想那杯酒爲什麼不能喝,她只是神態不安的站了起來,面露慌張。
“怎麼了?”歐陽爍擔憂的跟着站起來,看她這樣,心立刻懸了起來,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大肚子:“怎麼怎麼,肚子不舒服嗎?我馬上叫醫生過來。”
說完已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
“不、不是……”林悅藍連忙阻止他,秀眉微擰,道:“那個……我沒事,我只是想問,北先生在哪裡?”
北……
北是年錦堯安排過來跟在林悅藍身邊的隨行保鏢。
歐陽爍頓時放下一顆心,只要不是身體方面的原因,他才能真正放心。
有了上一次被人下毒流產的前列,歐陽爍生怕這次又出什麼差錯,導致林悅藍肚子出狀況。
他對這個女人的感覺和在意,讓他忘記林悅藍身上懷的骨血不是他的,他似乎很樂意喜當爹。不過可惜的是,目前這個機會被老祖宗轉移到別人身上去了,不過他並不在乎。
他下決心要保護的人,哪怕是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更何況這個機會,是空白了幾個月之後,林悅藍的主動接觸才挽救回來的。
他不想有任何差池來破壞他與林悅藍之間的和諧,可什麼都預測到了,唯獨老祖宗那裡沒有預測準確。
想到這裡,歐陽爍就忍不住埋怨,那些人真的是吃公糧吃得忘了本,忘了是誰給他們吃公糧的權力。
若不是他們在旁邊作梗,老祖宗又怎麼會用這樣的辦法……
“先生?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歐陽爍聽到林悅藍焦急的詢問,才連忙搖頭,“不是,北先生剛纔才離開,你沒看到嗎?”
“哪裡?在哪裡?”林悅藍愣了愣,“我沒有看到啊。”
“可能在你開門之前,他便離開了吧。”歐陽爍解釋道:“從你昏睡起到醒來的這十個小時裡,他一直守在門外,我另安排了傭人守護,他似乎並不放心。”
歐陽爍見林悅藍臉色不好,便問:“你找他有什麼事嗎?現在去找他,他應該還沒休息。”
林悅藍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想見北,只不過是想從北的口中打聽有關年錦堯的消息,她離開那個男人身邊快兩天了,但他似乎並不屑給她任何信息。
同意她離開z市,特意派了一個北來‘監視’她,就已經證明了她只不過是有‘可利價值’而已。
林悅藍突然覺得自己還是那麼可笑,還好,這個笑話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收整心態,搖了搖頭:“沒有,我沒事,只是有點擔心他。外面下那麼大的雪,他在外面站了那麼久,肯定會受寒,麻煩您多照顧照顧了,歐陽先生。”
“放心吧。”歐陽爍給她一個安定的眼神,然後轉身回了臥室,給她找來兩件衣服,道:“穿上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現在嗎?現在不是很晚了嗎?”林悅藍本來還有些猶豫,結果見歐陽爍主動上前要給她穿衣,連忙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接過衣服道:“好,我跟你去。”
歐陽爍微笑不語,心中卻微澀,當初把林悅藍從草原上救回來的時候,她對他的依賴可謂是令人髮指,如今……連他都開始防備了。
是年錦堯對她說過什麼,還是對她造成的傷害令她不願意輕易相信別人?
可如果不相信他的嗎,又怎麼會跟來這裡,在這陌生的城市,只有他才能真正的保護到她。
這個小女人,有時單一簡白的可笑,有時候又複雜得令人心疼。
他看着林悅藍穿好兩件厚衣服,才領着她往門口走去。
推開大門,林悅藍看着被白雪覆蓋的院落,頓覺一陣歡喜,她腦子裡浮起那個神秘的女子身影,不由得追着歐陽爍問:“歐陽爍先生,冒昧問您一下,您曾提過的那個奶奶,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對歐陽爍的家事並不感興趣,但卻對同樣喜歡這所庭院的亡人感興趣。
歐陽爍放緩腳步跟上她的步伐,道:“你改口叫我爍,我可以給你講講我那位奶奶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