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居住的宅院裡,江萌生正坐在客廳裡享受令他舒適的暖氣,同時等待老闆的出現,在他身旁的桌子上,擺放着一個禮盒。
要回j市了,歐陽爍在裡面向老祖宗進行告別。
這天氣,真是凍死人,不過有暖氣就相對好多了。
靠在太師椅上休息的白髮老者手裡撐着柺杖,神色莫測難尋,似乎在沉思什麼。
良久,他才冷聲哼了哼,“那些老傢伙真是想投胎得緊啊,嫡傳族長之位也想爭。”
“老祖宗,這些事交給曾孫兒來處理吧。”站在老者面前的,是換了一套正裝的歐陽爍,他神色平靜、語態謙和恭敬。
老者擡頭望着他,渾濁的眼散發着令人害怕的深幽光芒:“小爍,你上次提到的計劃,老祖宗會繼續配合你,但……有些事別做得太過,他們終究流有歐陽家血脈的人。”
歐陽爍恭敬的低下頭:“老祖宗,我有分寸。”
屋內陷入沉默,下一秒突然響起老者豪爽的笑:“嗯乖曾孫,走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歐陽爍沒有回答,轉身出了臥室,來到客廳,沒等江萌生開口,已提着禮盒又再次轉回屋內,放在老者旁邊的桌上:“這些是我這兩個月學成的結果,吃不吃隨你。”
他擡眸淡淡看了老者一眼:“老祖宗,你這段時間的攝糖量過高了。”
老者不耐煩的推開他,滿懷期待的打開盒子,看到裡面賣相還算可以的糕點,心滿意足的合上,同時向歐陽爍揮手:“好了好了,你快走吧。”
別防礙他吃美食,啊,他心愛的甜食啊……
歐陽爍再次行了一禮,才轉身準備離開,剛走到門口,就聽老者含糊不清的說:“這次回去,把你自己的私事也好好處理一下,別讓那些風言風語污了歐陽家的名聲。”
歐陽爍沒有停下腳步,他平靜的應了一聲:“是,老祖宗。”
話音剛落,他人也剛好離開房間,並將屋門帶上。
“出發吧。”歐陽爍向迎面而來的江萌生吩咐。
江萌生手腳纔剛回暖,就又要離開這溫暖的客廳了,不由露出一幅苦瓜臉:“是,先生……”
離開歐陽家老祖宅,乘坐轎車趕往機場,江萌生已趁這機會,把族裡的一些情況彙報給歐陽爍。
首先,是六房的情況,因其族內出了個總委,雖然是前任,但在幾房當中,勢力卻是最深厚強悍的,再加上現任總委又是前任的親徒弟,也算多了一股勢力。
上次召開家族會議,六曾叔公便表示出了對歐陽爍能力的不滿,是第一個提議制裁歐陽爍的人。
因歐陽爍退出競選總委一職,導致老祖宗的失望,不再袒護於他,所以其它幾房便開始趁歐陽爍不在時對主房這一脈進行打壓,如果不是因爲其父親歐陽高瀾還是現任族長,他們還不敢做得太過分,否則族長印符此時都易了主。
只不過,誰敢接管族長印符?
現在,只有二房、五房、七房,沒有老祖宗這種老妖怪鎮壓的房脈,基本上都屬於依附主房得勢的系派。
除此之外,就是三房、四房、六房,這三房的勾結。六房永遠是跳得最活躍的那個,居然還想拉攏其它幾房派系,好壯大其實力,欲要爭奪族長之位。
而這一切,老祖宗這個正房嫡傳長子都沒曾說過一句話,更讓族內人士誤認爲他們這一脈的削弱。
只是一個總委一職而已,在那些老傢伙眼中,就那麼重要?重要到以爲失去這個位置,他就連族長之位也保全不了?
可笑而愚昧的人,真將自己當成主宰天下的王者了嗎?撿父親不坐的位置坐了幾年,被權力和那些恭維膨脹得忘記自己的身份了。
“我回j市的消息不要透露出去,連老爺和夫人也不要通知。”
歐陽爍坐在車窗旁邊,神色莫測的眺望外面滿天雪白的景色。
江萌生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聽到他突然開口,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應道:“是先生。”
猶豫一下,他問:“您打算先處理哪件事?”
歐陽爍修長的手指按在車窗上,順着白霧在上面書寫着什麼,一面回答:“先派人把歐陽辰東這些年的劣跡都翻出來,另外……蕭然那裡調查出什麼結果了嗎。”
“蕭然這傢伙很規矩,上了位之後,都在做些爲民謀取利益的事,民政上的聲譽很高。”江萌生把自己瞭解到的信息告訴歐陽爍,“他和歐陽……呃……您六叔公的關係也很密切。”
歐陽爍沒有糾正他的叫法,畢竟那人輩分上的確是他六叔公,六曾叔公的親兒子。
“爲民嗎……”歐陽爍望着車窗寫下的名字,淡然笑了:“拉人氣這種事,不光他們會做,我們也會。你派些人先收集蕭然上任前的污點,包括他親人、與他關係密切的朋友之類,這些事一定要做得極其嚴密,派天鷹的人去辦吧。”
他望着車窗上的名字,突然有些發愣,大概有些意外自己隨性寫下的幾個字,居然是‘林悅藍’三個字。
怕江萌生覺察到他的沉默,他連忙用手掌抹去那幾個字,使車窗重新被白雪飛覆蓋,才又道:“另外把那雨傑這兩個月的行跡表例出來給我。”
江萌生奇怪的轉過頭望着他:“爲什麼要那雨傑的資料?”
“他把他姐姐護成寶,他姐有什麼事他第一個瞞不住,先從他口中探聽點虛實,再去找那家也不遲。”
交談間,已到達機場,衆人一起上了飛機,起飛飛回j市。
“到達之前,不要叫醒我。”歐陽爍獨自一人鑽進獨立艙房,把江萌生隔在外面。
躺在柔軟的大牀上,久違的安寧感再次迴歸。
一直不願意回去,就是因爲不想涉足那些煩人的俗事,老祖宗那裡,的確是逃避事俗的好地方。
這兩個月裡,除了必然時候關注一下族裡的發展情況,歐陽爍幾乎很少聯繫江萌生,連雙親那裡,他都沒有聯繫過。
這兩個月的時間,他一直在詢問自己,到底想要怎樣的生活,怎樣的未來。
這樣的身份和地位,本該什麼都不用愁,可爲什麼他總覺得心空空的。
是了,因爲他在惦記一個人。一個屬於別人的人。
他從包裡翻出私用手機,熟練的打開相冊,裡面珍藏着一張照片。
一個穿着禮服還露出一幅委屈的小女人,身邊站着兩個模樣相似的男子。一個臉上掛着濃烈嘲諷的笑,一個臉上掛着莫測難明的淡然笑容。
是那若父親那名山六十壽宴那天拍的照片,長宮手機上的,歐陽爍偷偷轉發到自己手機了。
這張照片他已經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看久了,他總覺得這女人和他很神似,神似中又有幾分形似。
在曾經某個瞬間,歐陽爍將這種相似,當成了夫妻相。
這是不是證明,他對她的執着,是正確的?
那若對他忠不忠誠無所謂,她是代表那家嫁給歐陽家的,不是嫁給他的。也正因有這種想法,他纔對那若那些風言風語完全沒有感覺,似乎那女人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只不過,正因她嫁的是歐陽家,他才更加不能置之不理。
這次回去,應該可以見到你了吧,林悅藍,到時候,可別裝作不認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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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片天空下的某一處,某個女人正坐在窗邊享受暖洋洋的陽光,不知爲何,突然狠狠打了兩個噴嚏,她難受的揉了揉鼻子,暗歎自己今天早上出來時穿得太少,是不是感冒了。
寬敞的休息室裡空蕩蕩的,只有時鐘走動的聲音。
樓層太高,導致林悅藍向下望去都看不到人,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小點,在那些街道中穿梭,是汽車。
明明有太陽照着啊,怎麼會打噴嚏。
她離開陽臺,折回屋內,想要找點熱水喝。
地上有厚實的地毯,她沒穿鞋踩在上面,覺得這柔軟度都快抵得上陳阿婆家裡的沙發了。
離開那裡都半個月了,還說每個星期都和藍天回去看她,現在藍天走了,她還怎麼兌現承諾。
想到這裡,她突然停了下來,神色黯然的站在那裡,然後很不合時宜的,又低頭連打了三個噴嚏。
“林小姐,你這樣光腳不穿鞋,受涼了的話先生會責罵我的。”等候在客廳的南聽到響動,推門走了進來。
林悅藍連忙來到桌前抽出一張紙,擦掉鼻涕,不好意思的道:“我馬上就穿。”
心底卻在嘀咕:她腳上有襪子的啊,哪裡是光腳了,還有,這個保鏢好煩啊,名譽上是保護她,實際是限制她的自由,讓她連這間房都沒出去過。
“你家先生什麼時候纔回來?”她穿上鞋子,面露不快。
“先生也是你的先生,林小姐。”南提醒她注意措詞,低下頭看了看錶,又道:“應該快了,再等等。”
林悅藍回頭瞟了一眼時鐘上的時間,嘆息一聲,重新坐回窗前的單人沙發,開始忍受飢餓。
居然都下午四點半了,她好餓。
午餐的美食早就被消化掉了。她覺得餓,那餓感就像龍捲風一樣向她襲來,房間裡再次響起的不是她的噴嚏聲,而是腸胃蠕動的咕嚕聲。
“我這是養了頭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