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林悅藍,在失去了父母之後,與林老老太相依爲命。
記憶中,奶奶是個很慈愛的人,脾氣永遠很好,對她很有耐心。在剛失去雙親的那段時間裡,一直是奶奶盡心盡力的陪在她身旁。
只不過,在她徹底清醒之後,發現奶奶-房裡多了一份東西——那個檀木盒。
奶奶對那個盒子異常看重,平時好-性格的她,唯獨不準林悅藍亂翻那個盒子。
不過林悅藍多次無意中撞見奶奶趁她不在的時候,對着那個盒子發呆垂淚,也是那幾次,她知道了那個盒子裡裝的都是奶奶收藏的舊物。
有與她雙親的合影,也有奶奶自己年輕時的舊照片,還有便是她手上戴着的這個玉鐲,當然,還有那塊帶有奇怪圖案的手帕。
那塊手帕,纔是林悅藍見到次數最多的東西,後期幾乎是林老太的隨身用物。
栩栩如生的金龍盤踞在手帕之上,龍頭銜着龍尾,盤成一個圓。
林悅藍從沒考慮過這個圖案有什麼特殊來歷或作用,直到查程龍的提醒,她才恍然大悟起來:原來之前第一次見到查子軼的時候,看到他領口這個圖案,她會覺得眼熟。
她愣愣的看着紅木盒上的圖案,不知該怎麼應答。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奶奶手裡有塊和這個圖案一樣的手帕。”
查程龍的聲音將林悅藍的思緒拉了回來,她擡頭看着面前這個老態龍鍾的老者,驚奇的問:“你、你怎麼知道?”
那手帕如今應該算是她的東西了。
想到奶奶留給她的盒子在年錦堯手中,林悅藍有些不安起來,秀眉一皺,就急着想往門外跑去。
“你想回去祭拜你奶奶嗎?”查程龍喊住了她。
林悅藍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猶豫一下點點頭:“如果年先生沒有什麼事,我準備今晚就回去。”
查程龍拄着柺杖站了一會,似乎在考慮什麼,然後繼續往前走。
“……”林悅藍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問,問了又沒了下文,她加快腳步跟了上來,遲疑一下向查程龍問道:“老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查程龍腳步不停,與她一左一右緩步向前走着,一面道:“這個鐲子是你奶奶留給你的,你還是好好保存,不要再弄丟了。”
“這個我自己知道,上次的事……”林悅藍秀眉微擰,對上次手鐲遺失的事,她記得的東西很少,連怎麼弄丟的都不知道,還是從歐陽護口中得知的。
她微微停頓一下,繞開這個話題,舉舉手中的盒子問:“請問這個圖案,有什麼來歷嗎?我記得……好像在查子軼先生的衣服上看到過一樣的。”
兩人此時已走出院落,來到宅子的院門口,年錦堯就在外面的小石路上等候。
查程龍停下腳步,神色複雜的看着林悅藍,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查程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苦苦尋找的人,居然就是多年前死於自己手中的林維山的母親。
這麼多年來,他只知林維山家中有位單身母親,卻從沒對其多留意幾分。
也是的呢,他手下那麼多,他也不可能對他們的家庭一一查問清楚,爲了安全和忠心問題,倒知曉他們的來歷和各家庭住址還有與之關係密切的人。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當初的賞識,讓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近她。只可惜,幾十年歲月蹉跎,他沒能找到她,還害死了她唯一的兒子兒媳,獨留眼前這個遺孫女。
查程龍心中的苦澀和悲傷,讓他絕望透頂,望向林悅藍的目光,也慢慢變得悲傷起來。
這幾十年來,他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啊……
“老先生,您又怎麼了?”林悅藍見他站在原處傻望着自己,眼裡又有淚光閃現,不由小心翼翼的道:“難道……您認識我奶奶?”
林悅藍的詢問讓查程龍死灰的目光慢慢活了過來,他慈愛的看着這個小姑娘,張了張嘴,用沙啞的聲音問:“你爺爺葬在何處的?”
“啊?我爺爺?”林悅藍愣了一下,隨後搖頭:“我也不知道,這件事……”
她突然閉住嘴,戒備的盯着查程龍,秀眉緊皺:“你問這個做什麼?和這個有聯繫嗎?”
她晃了晃手中的紅木盒。
查程龍的目光在聽到這句話時,很明顯的亮了亮,他不答,轉頭緊緊盯着站在院外小道上的年錦堯,沉吟片刻,道:“沒什麼,你去吧,我會安排人親自送你回去的。”
“不用,我讓年先生安排明軒送我回去。”林悅藍連忙搖頭拒絕,她向查程龍彎腰致謝:“謝謝您把這個還給我,其它事就不麻煩您了。”
說完轉身迅速朝年錦堯那邊走去。
查程龍目光緊緊跟着她,直到她到了年錦堯身邊回頭張望時,也沒有轉移開。
林悅藍有些害怕,這個老頭雖然很慈祥,但這份慈祥針對她的時候,便有些奇怪了。
她心慌火燎的想要離開,年錦堯卻吩咐她原地不準動,自己獨自一人往查程龍那裡走去。
當年錦堯靠近了,查程龍才往後退了兩步,進到院落裡面,對年錦堯吩咐道:“後天就是春節,你留在家裡安排一下,今年恐怕有不少人會來拜年,別丟了查家和年家的臉面。”
“好。”年錦堯簡單應了一聲,便沒了下句。
查程龍沉默一會,道:“他那裡還還有消息嗎?”
年錦堯神色微變,垂下眼瞼緩緩搖頭:“沒有,已經派人全國搜查,如果他回來了,一定能找到的。”
查程龍慢慢點了點頭,目光往院門外瞟了一眼,道:“他不顧一切的在歐陽家動手,想必那份東西很重要,你們取回來了嗎。”
年錦堯隱藏在眼瞼下的目光微變,只停頓一秒,便輕輕搖頭:“還沒有,她身體不適,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月,剛醒過來就急着趕回來了。而且她似乎早已不記得帳戶號,否則上次也不會讓伯……”
他頓了頓,改了口:“否則也不會冒失去孩子的危險對他隱瞞了。”
查程龍莫測的看着他:“小年啊,這件事,是你和他們之間的私事,我不該過問。只是如今……”他稍頓一下,無比惋惜的嘆口氣:“只是如今知道她是我要找的人的孫女,我希望不會再有人能傷害她,你明白嗎?”
年錦堯俊眉一挑,緩緩擡起頭來,與查程龍視線交疊,過了一會他才深意一笑:“我明白您的意思。”
心中則暗想:這些話,不應該對他說,而是該對查月影說吧。如今想要害林悅藍的葛東已經失蹤,這個罪魁禍首不在了,下一個便是查月影了。
“讓子軼開車送她回去吧,有小影在,你和她最好還是保持些距離吧,否則對她們倆個來說,都不好。”
查程龍低下頭,彎着腰往正屋裡走去,邊走邊道:“這件事,我由衷的感謝你,了結我這半死之人這一生唯一的心願。”
“這是我應該做的。”年錦堯微微低頭示意。
查程龍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下,回頭問:“你和她認識這麼久,也曾見過那位,她曾對你說過什麼沒有?”
年錦堯明白他問的是林老太的事,略微回憶一會,才誠懇的搖搖頭:“我很抱歉,她應該認識我,或者認識年家的人,否則不會對我那麼戒備。”
查程龍眼神黯淡了兩分,他張嘴換了個話題,又道:“能再麻煩你一件事嗎?”
“您有什麼事請儘管吩咐。”年錦堯微微低下頭恭敬的說道。
“幫我調查一下她的丈夫是誰,是死還是失蹤,總會有記錄。”查程龍眉間的皺紋豎成一條條的,“剛纔問她,她居然說不知道她爺爺葬在何處,這件事很可疑,我擔心……”
年錦堯神色微變,正猶豫着要不要將林悅藍和林老太並沒有血緣的事說出來,就見查子軼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俊眉緊皺,一幅無可奈何的模樣。
“爺爺。”他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見年錦堯也在場,他臉色更加不好看,道:“小影又跑出去了,她這怪脾氣,您倒是管管。”
“不是你說了什麼話去刺激她,她又怎麼會耍小脾氣。”查程龍揮揮手,向年錦堯道:“小堯,你去把她找回來,年關將近,到處車流堵塞,別在外面出了什麼岔子。”
年錦堯沉默一下,緩緩點頭:“好。”
說完轉身就要走,又聽查程龍道:“小軼,你不正閒得無聊嗎,把小林送回去吧,看後天能不能把她帶回來一起過年。”
年錦堯的背影沒有任何停頓,他彷彿沒有聽到這些話,快速走了出去,林悅藍還在原處等候,正低頭望着那個紅木盒子發呆。
深冬的夕陽散發着柔和的紅光,落在林悅藍身上,將她的臉龐和髮際都染成紅色,而她渾然不知有人正凝視她的姿態。
年錦堯腳步停在不遠處,不敢上前,生怕打破這一刻的安寧。這個女人,永遠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在乎她,永遠不知道他對她的憤怒來源於什麼。
臉頰上的疼痛感早已消失,瘦弱的林悅藍那一巴掌對他身體沒有任何殺傷力,對心的殺傷力卻達百。
林維山的東西已經取回來了,她也平安無事的回了國土,葛東雖然失蹤,但只要他不再出現,他不會爲難他的。
與林悅藍之間的糾葛,似乎已經到了終點,可他爲什麼那麼捨不得放她走?
“林悅藍……”
恍惚中,年錦堯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女人的名字,本在發呆的女人一瞬間擡起了頭,遠遠的向他這邊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