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三日後一大早,天干風寒,裴菀書帶了西竹和木蘭去廚房。瑞王府的廚房西面三進的小院子,除了後面一溜房屋是給廚娘們居住,其他房子基本都是廚房和倉庫。

一見裴菀書進來,江氏立刻上前請安。

“夫人今兒親自來問句話!”木蘭眼神凌厲地掃了一眼當下的人,個個立刻神色嚴肅,束手而立。

“夫人儘管問!”江氏躬身垂首,神情恭敬。

裴菀書沒吱聲在寬敞的廚房裡走了兩步,看她們將廚房收拾的乾淨利索,鍋碗瓢盆整齊乾淨,閃着亮亮的光澤。需要的菜蔬用藤條筐子裝了整齊的擺在地上,臘肉鹹魚等掛在牆角,用篩子罩住,下面掛了細竹簾。廚房地面乾淨清爽,沒有油膩的感覺。

點了點頭笑道,“江嬤嬤,大夥兒乾的不錯!”

“謝夫人誇獎,是奴婢們應該的。”江氏不敢居功。

裴菀書朝外看了看,見有幾個婆子好奇地看過來,不時地假裝走到窗外拿東西打掃之類。

“李側妃那裡的飯菜是你們誰準備的?”裴菀書走去窗口,那幾個婆子立刻拿着笤帚快步走開了。

“回夫人,是我領人做的!”一個婆子立刻上前垂首低聲回道。

“與給本王妃是同樣的飯菜嗎?”裴菀書看向她,四十歲左右的樣子,與其他廚娘一樣頭上包着淺藍色的頭巾,看不見頭髮,放在腹前的手乾淨指甲修剪得齊根長,沒有污垢。

“回夫人,您說過的,所以和您與爺的飯菜是同樣標準!”

“那李側妃怎說她吃的是下人的飯菜?如果不是你們做錯了,倒是來取飯菜的端錯了不成?”裴菀書淡淡問道,她來責問廚房不過是給李紫竹一個面子,讓她看看自己是真的爲她着想,同時也讓韋姜知道不要做那些小把戲。

那廚娘見裴菀書語氣淡緩,神色平靜,知道她沒生氣,但是又揣測不出她的意思,忙跪下回道,“夫人,有江大姐吩咐,我們不敢亂做。李側妃院子端菜的人奴婢還認識,奴婢可以對質!”

江氏也忙說確實如此。

裴菀書點了點頭,揮了揮手讓她們不必拘禮,都放鬆一點,“你們飯菜做得不錯,但是估計我們王府這些年的菜式沒換過,側妃吃不慣,這樣吧,江嬤嬤你去告訴羅管家讓他從外面請幾個酒樓的大師傅來,我們重金聘請,以後你們也輕鬆一點。”

江氏忙應了。

江氏立刻差人去給羅管家遞話。裴菀書又讓江氏陪着去別處的廚房轉轉,最後早餐好了,各處來取。裴菀書索性領着丫頭在廚房和廚娘們一起吃。

雖然不同桌,廚娘們也拘謹,裴菀書喝了一小碗粥,吃了兩個小籠包便告辭。江氏忙放下碗筷跟着送她。

裴菀書一路上不動聲色地看過去,鬼鬼祟祟的人倒是不少。

廊上沒人地方,裴菀書隨口問道,“江嬤嬤,韋側妃打賞你們了吧!”

江氏忙躬了躬腰,“回夫人,老奴推不掉便只收了幾尺帛,銀子沒敢要!我們那裡的廚娘也都如此!”

裴菀書微微頷首,“廚房就是做飯的地方,其他的不要管也不要聽。兩個側妃都是主子,得罪了哪個你們都擔當不起!”

江氏忙點頭稱是。

“回頭你就吩咐一下,將給李側妃和韋側妃送飯的人都換掉,以後親自送到各自院子指定的人手裡,韋側妃那裡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說的,那些個送飯的嘴不老實,攆出去了!”裴菀書斷定是韋姜讓人對李紫竹說了什麼,就算不是她的事情,反正王妃趕兩個送飯的她也沒什麼話說,但若是她也讓她知道有寫沒有必要的動作不要亂動。

江氏忙應下來,“夫人請放心,奴婢物色得力的人送飯。”

裴菀書笑了笑,“江嬤嬤回去吃飯吧,你做的粥我愛喝。可是那兩位就未必,所以盡着好菜給她們,我們院裡正常就好!”

江氏受寵若驚,連聲說自己做的不好,還請夫人多多訓責。

李紫竹也奇怪,那日大鬧特鬧,可是一連幾日卻又極爲消停。裴菀書聽說她獨自進了一次宮,可能是跟皇后娘娘討教去了。

一連幾日韋姜定期每日早上來請安,說是請安無非就是說說家常,旁敲側擊,或者極盡地拉攏。

裴菀書心裡也感嘆自己,但凡正常一點自己就會非常相信韋姜是個好人,因爲水菊都說她端莊恭敬,和顏悅色,是個溫良女子。

她經常想如果自己是韋姜會如何?絕色容貌,有兩個對頭。一個是靠山跟她有的一比的李側妃,一個是地位高她一點的正室王妃,兩個容貌心智都不如她,會如何?

她那樣一個心思縝密,見識不俗的女子會甘心居於人後,這樣每日恭敬地來給自己請安?

那麼她會先對付李側妃還是自己?

她拉攏自己對付李側妃,雖然沒有明說,可是平日言談也盡顯這樣的意思。

那麼李側妃那裡呢?她是絕對不會如自己這般明目拉攏,因爲兩人向來不對付,就算她想只怕德妃也不肯,而且就算德妃肯,李紫竹那火爆子脾氣也不會接受。

靠什麼呢?坐山觀虎鬥是最好的策略,別人兩敗俱傷,她煽風點火。

想讓自己對付李側妃,可是自己不肯出手,李紫竹又不可能和她聯手。

如何呢?裴菀書想的頭痛,腦子卻停不下來。

沈醉,沈醉,真是個禍害!

韋姜肯定會讓自己和李紫竹相鬥,那日飯菜之類的事情只怕也是她的計策。自己不都,她想辦法逼着李紫竹來鬥。她一定算準了那位暴脾氣大小姐的弱點,什麼能讓她一觸即發,什麼能讓她歇斯底里!

好厲害的一個女人!裴菀書頗感頭痛。

閒逸居沒有集中的大花園,在迴廊拐角之處或者院子裡有幾塊地方,堆石爲山,綴以幾叢慈孝竹,或者幾棵芭蕉,幾叢應景的當季花而已。京城雖然不是特別靠北,但也不溫暖,這花如今除了菊花在就等待下個月的梅花了。

裴菀書獨自走了走,倚在泰山石的假山上看着那幾株枝椏遒勁的梅樹,想望着它們早點綻放點綴一下這空蕩的院子,給一覽無餘的視線幾點盛載,莫讓目光寂寥。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從菱形門外面傳來乾淨清澈的聲音,如同泉水叮咚。

裴菀書聽着陌生,信步走過去,卻見一個身穿普通皁色衣服的男子跪在一座假山前,身形瘦削,頭髮用根普通的木簪鬆鬆地挽着,一邊用手慢慢地畫着什麼。

想起謝小天來,裴菀書笑了笑,他聽到聲音忙回頭,對上裴菀書的笑容臉紅了紅,忙磕頭請安。

“你又不是我的下人磕頭做什麼,這地上多涼?快起來吧!”裴菀書想也沒想伸手將他扶起來。

雖然他比自己高,而且是個男人,可是在裴菀書的眼裡總覺得他就是個孩子,那樣柔美的一張臉,卻生着倔強的眼神,偶爾流露出來的脆弱是那麼讓人心痛。

“謝夫人!”謝小天開心地笑起來,再不是初見時候的怯懦和畏懼,笑得開朗坦然。

裴菀書一直在忙,幾乎將他忘記,現在想起解憂說大娘罵他的話不禁有點愧疚,自己早該想到大娘的性子。只考慮了她的善良忘記她鄙視那些比女人還沒擔當的男人,特別是柔弱的男人。

“在家裡讓你受委屈了!”他站得近,裴菀書也沒在意。

“夫人是在罵我麼,我要覺得但凡有一點委屈不滿,那豈不是忘恩負義?我在這裡已經好些天,卻也幫不上什麼,現在想實在過意不去。夫人好心不如讓我去門房那裡幫忙吧!”說着行了一禮。

裴菀書微微退了兩步,“也罷,羅管家可能也需要寫寫算算的人,你要是覺得不自在就去吧!”

謝小天忙道,“多謝夫人,我這就去。我只求一方庇佑,不需要任何工錢,請夫人不要爭執,更加不要任何的憐憫和同情!”

裴菀書也不強求,便讓他自行去羅管家那裡報告一下,看他的安排。

“夫人!”謝小天看裴菀書走到菱形門口的時候,喚了一聲。

裴菀書回頭看着他,

“謝謝!我來京城這些日子,您是唯一肯收留我的!”

裴菀書看到他臉上流露出一種哀傷,卻不讓人深入窺探,笑道,“也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

謝小天笑了笑垂首看着她淺綠色衣裙旁邊的一叢乾枯的蘭草,微微擺了擺手。

裴菀書轉身回去自己的院子,正午的陽光濃而不烈,天空湛藍深遠,眼睛看的發痛。遠遠地聽見水菊的聲音,“小姐,小姐,王爺來了!”

一聽沈醉來,裴菀書做出的反應就是躲起來,現在沈醉就是禍害,如果和他在一起會得罪人。

隨即意識到自己很好笑,放眼望去,除了幾塊石頭就是幾叢沒有葉子的樹,連爬樹都不可能,想起那次被蛇咬又被“李銳”威脅,心竟然快速地跳了兩下。

忙快步回去前院。

沈醉一身月白色繡着蓮紋花邊的錦衣,外罩天青色的袍子,整個人神俊氣爽,風姿飄逸。

“王爺怎的有閒情來我這裡?”裴菀書瞥了他一眼,前兩天有人鬧事他可是躲得很遠。

“你是本王的妻子,難道本王沒資格進來逛逛?”沈醉俊容戲謔,“你本事不小,竟然能鎮住李紫竹!”

“託您的福,還沒折騰死!王爺熱鬧看完了要出來點評點評?”裴菀書白了他一眼快步走進屋裡,水菊已經擺下飯菜,木蘭端了銅盆給她淨手。

“豬肚糯米粥?給我來一碗!”沈醉聞着撲鼻的粥香,頓時覺得飢餓起來,先一步在裴菀書的位子坐了。

裴菀書撇了撇嘴角,接過水菊遞來的酸枝木梅花筷,看着沈醉順手將自己那碗粥端到他跟前去,只好讓水菊再去盛一碗。

“我有事情想和你商量。”沈醉也不用勺子,喝了一口粥,放下碗說道。

裴菀書慢悠悠地吃着醃蓴菜,淡淡道,“爺聰明絕頂,還需要與我商量?小女子唯利是圖的嗎?”

“我想給父皇上奏允許西涼和我國自由通商。這個忙你也不感興趣?我可記得有人說以天下商民爲己任的!”沈醉笑了笑,勾了她一眼,又夾了塊小排骨,鬆軟酥脆,香甜可口。

“那時候不過是少不更事,胡說八道,爺也當真?”揚了揚眉裴菀書笑道,“忘記了,王爺是睚眥必報之人!”

“本王覺得對你並不壞,從我五歲起,人家打我一巴掌,我就要砍掉他的手!”沈醉笑的雲淡風輕,似乎在說天氣真好一般簡單。

“王爺估計也想過撕爛我的嘴,只可惜沒找到機會!”裴菀書瞄了他一眼,接過水菊遞過來的粥。

“本王最懂憐香惜玉,雖然你也沒什麼香玉!”沈醉一臉邪氣地盯着她,笑得輕浮。

“王爺倒是有讓人懂的資本,可惜也是薄倖之人而已!”裴菀書提起梅花白瓷勺小小地喝了一口粥。

沈醉眼睛黑沉沉地剜着她,“你就是有張毒嘴,不過,本王偏偏喜歡!”俊美的臉上漾起溫潤如春風般的笑容。

裴菀書躲開他的注視,哼了一聲,“我可擔不起這樣的喜歡!”見他嘴角斜斜勾起,笑了笑,“問問你,韋側妃送你丫頭什麼禮物?多少銀子?”

沈醉嗤了一聲,“我的丫頭是銀子能收買的嗎?”沉吟了一下,“翡翠和胭脂,似乎有一對鐲子,我讓她們收下了,免得麻煩。”

裴菀書點了點頭,“她是你的側妃,你有什麼麻煩,倒是我麻煩纔對,沒有相當的禮來回。想來想去,只有一樣!”突然雙目放光,笑起來。

“你敢!”沈醉突然臉色陰沉,眸子沉了沉,剜着她。

“爺,您什麼意思?如今可是十月天兒冷的很!不用下冰雪來降溫!”裴菀書笑着朝水菊招了招手,“把韋側妃的禮物還有我那個花梨木小匣子拿來!”

水菊應了聲立馬將兩個精緻的木匣子捧到飯桌上。

裴菀書挪了挪眼前的碗筷,將匣子接過來,輕輕地打開。

沈醉本來還擔心什麼,結果看到她珍而重之的樣子,哼了一聲,看向兩隻匣子,一對碧玉鐲子,一隻雕工精緻的鳳頭金簪步搖。

那簪子赤金雕菊花紋,頭上一朵純金雕刻的菊花,紋理清晰精密,下面墜了四串一樣大小的珠子,那珠子綠豆大小,顆顆瑩潤光澤,一看就是上好的南珠。

“你幫我看看,這個能夠還她一對玉鐲的人情嗎?”裴菀書自己估量過如果換銀子就看買主了,已經是差不多的價。

“這簪子要貴一點。看手工應該是西涼頂尖的工匠作出來的,似乎是姚家的東西!”在手裡掂了掂,突然冷笑一聲扔回木匣子裡。裴菀書忙小心地拿起來仔細看了看,這可是她當時託柳清君買來的上等金簪,本來想留着給大娘出風頭用的。

姚家是西涼最好的首飾設計和打造工匠,是柳清君的產業卻並不屬於香雪海。因爲周國嚴令限制邊境自由貿易,所以流入的並不多,一般只有宮裡或者皇帝比較寵愛的人才會有。

“貴了我還真不捨得!”裴菀書嘆了口氣。

“我的涼玉呢!”沈醉隨口問了句。

裴菀書歪了歪頭,“那邊呢!”水菊忙去三扇式梳妝檯抽屜裡將那塊涼玉拿出來遞給她。裴菀書不接,“怪涼的,王爺要呢!”

“你別說沒動過它的心思!”沈醉哼了一聲將涼玉揣回懷裡,裴菀書忙伸手攔他,“喂,做什麼呢,現在可是我的東西!”她的玉鐲子可沒還回來,她還想以後賣個好價錢呢!

沈醉伸手擋住她,隨手扯下腰上的暖玉,“還你一塊!”裴菀書忙接了,觸手溫熱,掛在脖子上暖暖的,但是有點大,放在袖籠裡剛好!便喜滋滋地讓水菊放回抽屜裡。又小心翼翼地將兩隻匣子放起來。

“我明日回孃家住兩天!”裴菀書回頭對沈醉道。

“好,”沈醉要的就是這句話,回孃家和裴學士好好溝通一下。能說服皇上的只有裴懷瑾,而能說服裴懷瑾的只有裴菀書。

裴菀書見他坐着不走,便道,“王爺,正事說完,請您走吧,去桂園還是伊人居,您隨意,要不就去豔重樓也成!”說着對外面的木蘭道,“木蘭,爺要走了,讓解憂掌燈,送送!”

素心波瀾

第六十五章第十三章第三十八章第八十章第六十七章第二十六章第三十一章第七十三章第二十一章第九十九章第七章第十三章第十八章第九十八章第七十二章第八十三章第三十一章第八十章第六十五章第九十三章第三十二章第八十九章第十九章第十六章第一百零七章第六章第七十二章第三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八章第六十七章第六十八章第一百零四章第七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一百零七章第七十九章第四十七章第二十四章第九十二章第十章第十三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一百零九章第二十四章第六十八章第十五章第七十四章第七十二章第十六章第一百零九章第九十二章第二十二章第三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三章第十四章第七十三章第七章第一百一十章第八十章第十六章第七章第七十三章第五十八章第三十八章第八章第八十九章第八章第九十五章第九章第一百零六章第九十二章第九十四章第十章第二十三章第一百零二章第一百零二章第七十四章第六章第七十六章第七十四章第九十三章第十一章第十三章第十六章第一百零四章第九十章第三十六章第五章第二十章第六十二章第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十二章第十六章第七十四章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第十三章第三十八章第八十章第六十七章第二十六章第三十一章第七十三章第二十一章第九十九章第七章第十三章第十八章第九十八章第七十二章第八十三章第三十一章第八十章第六十五章第九十三章第三十二章第八十九章第十九章第十六章第一百零七章第六章第七十二章第三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二十八章第六十七章第六十八章第一百零四章第七十八章第二十二章第一百零七章第七十九章第四十七章第二十四章第九十二章第十章第十三章第三章第五章第一百零九章第二十四章第六十八章第十五章第七十四章第七十二章第十六章第一百零九章第九十二章第二十二章第三十五章第二十二章第三章第十四章第七十三章第七章第一百一十章第八十章第十六章第七章第七十三章第五十八章第三十八章第八章第八十九章第八章第九十五章第九章第一百零六章第九十二章第九十四章第十章第二十三章第一百零二章第一百零二章第七十四章第六章第七十六章第七十四章第九十三章第十一章第十三章第十六章第一百零四章第九十章第三十六章第五章第二十章第六十二章第十一章第二十九章第十二章第十六章第七十四章第六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