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跟着青霓,往不知道何方走過去。暗道裡面什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青霓是如何辨路的。阿夏只是挽着青霓的手臂,緊緊拽着。
青霓突然幽幽嘆了一口氣:“阿夏,你要自己走路。我抱着攸攸,手臂很累。”
阿夏才知道自己抓得太緊了:“啊,對不起。”
阿夏嗚嗚苦着臉。
不知道走了多遠,不知道黑暗有多長,不知道休息了多少輪,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不知道還要走到什麼時候……從緊張走到麻木,從麻木走到虛無,阿夏的雙腳彷彿越來越沉重,慢慢地,又依賴地拖到青霓的身上。眼睛看了太久的黑暗,突然看到日光的時候居然一陣刺痛。
阿夏感覺眼淚都不自覺出來了。
那是一片雪山。
無風,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現在是春夏之季,白色的是山中常年積聚的冰雪,腳踩在上面滑溜溜的。
阿夏深呼吸了一口氣。
冷汗入肺。
一陣刺痛。
接着就是青霓的鄙視目光:“不要深呼吸,這樣會死。”
阿夏立刻捂住嘴巴。
青霓的鬱悶更加深:“你不呼吸也會死。”
阿夏很無辜。
青霓把攸攸遞給阿夏,然後拿出身上的一鐵鐗,對着壁上之下的雪堆挑挖,沒挖多深就露出一角油紙布。青霓把布拉出來,翻開,居然是應冷的厚披風:“當初我們就預料到會走這一條路,所以早準備禦寒的東西埋下了。居然這一天那麼快到了。”青霓把披風給良辰,把衣服給阿夏。
她又拿出小襖子,先把攸攸裹得像個雪團。
阿夏感覺暖了很多。
突然一棵晶瑩的雪松上落下一條黑色的影子。
黑衣人在冰滑的雪上滑動兩步。
阿夏看清楚來人:“寶兒!”
寶兒露出一點笑容:“少夫主!”
阿夏:“寶兒,你沒事就好。”
寶兒不言而喻,立刻替阿夏綁好披風的帶子:“穿上,別凍壞了。我們還有半天才能下山。”
突然想起來碧連舒同青霓說的話,阿夏問:“寶兒,我哥哥呢?”
寶兒愣了一下,繼而笑了一笑:“沒事。”
阿夏想要說什麼,但是於事無補。
寶兒有點抱歉:“少夫主放心,秦大少爺很好。我說,你要他在那裡等,他就不懷疑了。少夫主,只要是小姐的命令,寶兒都要聽。”寶兒的意思就是不會告訴阿夏關於秦雲箏的情況。
阿夏心裡苦酸着。
即使如此,阿夏那顆賢惠的心還是向着碧連舒的,轉而拉着青霓:“青霓,這裡有寶兒,我們可以下山。你回去幫我看着阿舒,好不好?”
阿夏哀求着。
楚楚動人的。
可惜,青霓沒有那份憐憫的心,而且很無賴地一笑:“放心,阿舒不會出軌的。”
把阿夏的話曲解了。
大家聽着都在偷笑。
阿夏的小臉騰一下就紅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我是擔心她!”
青霓聳聳肩:“她對你很專一,我保證。”
阿夏氣死了,都不想同青霓這個流氓說話了。
以前住在四合院的時候,阿夏還不覺得青霓那麼可惡,現在可是那女人可是越來越可惡。大概沒有小修同她磨牙,她倒是惹起阿夏來了。
阿夏抱過攸攸,拖着兩條腿,往下走。
茫茫的冰凌。
望下去,看不到盡頭。
懷抱裡面的小攸攸就好像一白色的雪團。
攸攸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兩個小手掙扎着要伸出來。
阿夏壓住他的小手,怪嗔着:“冷啊,不要亂動。”
攸攸扁扁小嘴,鼓着臉,硬要讓小手爬出來。
阿夏心情不好,臉色也不好。
寶兒看出端倪,體貼地問阿夏:“要不,我抱着少爺?”
阿夏搖頭。
寶兒就在身邊攙扶着阿夏,順着雪路一步一步往下。
突然在靜謐的雪山中,驚起了一片巨大的飛鳥,只見是無限宮那個方向傳來的轟轟聲音,彷彿……
萬馬奔騰。
嘩啦啦的海濤。
阿夏不知道發生何事,往回看。
是碧連舒出事了嗎……
青霓也留意着詫異變化,望着那邊。青霓甚爲驚訝,按照現在的情況,不應該有這樣的聲音。這種聲音,她是知道的——炸藥。去年大聯盟攻打無限宮,就是用炸藥爲主攻,後來絡盟主怕炸藥威力太大,連自己人都埋在山上,就停止了。
難道這一次大聯盟的人打算與無限宮同歸於盡嗎?
青霓來不及細想,頭頂就想起一片奇怪的聲音,從遠而近,呼嘯一片。
沉沉的聲響從地下蔓延過來。
整座山都在震撼着。
青霓擡眼,往上看,一片白茫茫彷彿翻滾的浪花,往地下衝過來。
是雪崩!
爆炸讓山雪崩塌下來!
“快,跑,過去那邊!”青霓搜索到不遠處有這一處凸起的石尖,或者就是避過這一次雪崩的唯一活路。
良辰和寶兒都聽從青霓的話,發現了那塊地方,而且他們都懂武功,一直往青霓所知的方向跑回去,唯獨阿夏……阿夏是個很遲鈍的包袱。
而且阿夏懷裡還抱着可愛的攸攸。
阿夏還不知道發生何事。
擡頭看到山頂天空都是一片白色,原本清藍的天空都被遮蓋了。
“跑!”青霓氣急氣壞,拉過傻呆呆的阿夏。
一手握着阿夏的肩膀,一手環着阿夏的腰。
青霓看到雪崩就要覆蓋過頭頂。
他們還差三步路。
眼看着最危險的時候,青霓狠狠得賭了一把:她奮力出掌,拍到阿夏的腰上,就要把阿夏送過去。
來不及確定阿夏是否安全,滾雪已經鋪蓋過青霓的頭頂。
眼前一片都是黑色。
沉重地壓着全身。
青霓盡力用真氣護住自己。
恐怕這一次……
青霓惶惶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那麼快就死,而且,還有人等着她回去的……
不過,青霓的運氣很好。這一次的雪崩只是很小規模的,雖然來勢兇猛,但是很快就過去了。青霓還能感覺到臉上的冷刺,背上的積壓雪堆彷彿就停止了下來,她稍微動了一下腰,背後輕了許多,用盡全力挖開雪,就呼吸了一口活着的空氣。
活着真好。
能看到藍天,真好。
身上是非常狼狽,但是不至於受傷。
青霓抖乾淨身上的雪,就爬到突出的石頭那邊。
“阿夏,阿夏,攸攸!寶兒,良辰!”
青霓挖着雪堆。
裡面有人也正推開埋雪出來,是良辰那張嚇得可憐的小臉。
“阿夏呢,在不在裡面?”
良辰甩開頭髮上的雪,搖搖頭。
“寶兒呢?”
“不知道。”良辰聲音都沙啞了。
青霓繼續往下面挖,良辰也赤手一同挖。
一會兒就挖到底,空蕩蕩的,沒有人。
良辰心都涼透了:“青霓姐姐,少夫主和少爺呢?”
青霓也很想問老天爺這個問題,她看着驚深情切的良辰,看着山下匍匐的雪,若然阿夏好好的話,一定可以爬出來,但現在……青霓指着下面,聲音有點艱難:“他們不會滾下去了吧?”
良辰急了:“你剛纔不是抓住少夫主的手嗎?”
“哈哈,呃,我也以爲是。”
“……”
明明剛纔還拉着阿夏的,青霓看着自己的手掌:“這下子完蛋了,阿夏還抱着攸攸!說不定阿夏是被雪崩衝了下去了,如果阿夏撞上石頭暈了的話,那麼就……寶兒呢,寶兒怎麼也不見?快點找,找出來,希望還能找到……”
良辰氣鼓着臉,往下去:“一定能找到的!”
茫茫的覆蓋的山雪中,消失的人肯定被埋在下面。順着雪崩的方向找下去,兩個在雪山飄零的女人恨不得一把火把整座山給融化了……
阿夏確實是暈過去了。
他摸了一下稍微留着痛楚的腦袋。記憶中他被青霓推開,沉甸甸的雪覆蓋過來,他的額頭就撞上了什麼,然後眼前都是一片黑色,接着就暈過去了。
這裡是……
身子底下是冰冷的。
阿夏的手指稍微移動了一下。
摸到的是水。
冷徹骨的水。
阿夏掙扎了幾次,才能睜開眼皮子,眼前的只是嶙峋的石頭。
看着四周,原來是一個小山洞。
“少夫主,醒了嗎?”
“寶兒……”
阿夏腰底下是一片冰冷,他想要坐起來,立刻,他發現自己的手腕中扣了一條手指粗大的鐵鏈子。鐵鏈子生鏽,鏽口處是割開的,但是現在卻被捏合了,普通人根本不能將鐵鏈掰開。鐵鏈子正連着阿夏臥倒的石頭裡面。
石上長着溼潤的青苔。
石頭是一塊浮石,擱放在水中央。
阿夏感覺無比詭異。
誰把他扣在這裡?
“寶兒,寶兒,這裡是哪?”阿夏慌張地叫了一聲,望過去,山洞的另外一處石頭上,是寶兒正坐着,懷裡抱着阿夏的小攸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