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弘趁機詢問了幾名學生,結果他們根本就沒聽說什麼營養餐,就連身上穿的這身校服都是今天早晨鄉里面專門派人送來的,明擺着就是個道具。
“還用得着再採訪嗎?一切都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呢,接下來就看你的文章怎麼寫了。”戴安南憤憤地說道。
樂正弘猶豫了一下說道:“下一個學校不去了,直接回縣城,我要找你們縣教育局的領導瞭解一些情況。”
戴安南哼了一聲說道:“你就別異想天開了,你也不想想,捐助款項肯定是先到縣教育局,然後纔到學校,難道你還指望他們承認自己弄虛作假?
我警告你,這可是一個潘多拉的盒子,要是有人知道你想揭開的話,恐怕不會讓你輕易離開南安縣。”
樂正弘氣憤道:“怎麼?難道他們還敢造反?”嘴上這麼說,心裡還真有點發憷。
戴安南想了一下說道:“你與其送上門去,還不如找幾個捐助人瞭解一下情況,只要確定有人捐助,縣教育局就必須把善款的去處交代清楚。
不管怎麼說,你一不是警察,二不是法官,也沒有權力對誰採取措施,你只要把這件事曝光,引起社會各界的關注,就算是達到目的了,至於政府怎麼處理這件事,只能拭目以待了。”
樂正弘說道:“可問題是我也不清楚有哪些捐助人啊。據說這些善款都是通過一家基金會捐助的,至於基金會的款項來源我也不清楚。”
戴安南說道:“市裡面有誰捐助我倒是不清楚,可南安縣的幾個捐助人我還是有些瞭解,比方戴凝家族應該是本縣最大的捐助人。”
樂正弘說道:“這還用你說,但我就是不能去採訪他們,你不知道,那個助學基金會的幕後老闆就是戴凝。”
戴安南驚訝道:“你的意思是她自己給自己捐助。”
樂正弘哼了一聲道:“目前看來有這種嫌疑,當然,這裡面肯定有教育系統的官員跟他們狼狽爲奸。”
戴安南疑惑道:“不會吧,對戴凝來說,這麼點善款應該不會看在眼裡,何況,除了教育捐助之外,她的家族在本縣還有其他不少善舉,資金遠遠超過助學的善款。”
樂正弘瞥了戴安南一眼,說道:“你是不是想說戴凝家族爲南安縣的河流污染捐助過三千萬啊,外界有傳言,這三千萬善款是有條件的,並且目前也沒有證據證明這筆錢用在了河流污染的治理上,說不定也是和教育捐助一樣掛羊頭賣狗肉呢。”
戴安南不出聲了,沉默了好一陣才說道:“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母親給當地的學校捐助了起碼一百萬塊錢,你總不會懷疑我母親也是在掛羊頭賣狗肉吧?”
樂正弘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媽把錢捐到了什麼地方?”
戴安南嗔道:“我管這麼多?反正我知道她捐過不少錢。”
樂正弘說道:“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我知道確實有不少愛心人士捐過錢,可問題是他們自己恐怕都不知道這些錢是不是到了學生手裡。”
戴安南說道:“找你這麼說,這個黑洞可就大了,每年教育捐助的款項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光是南安縣的商人捐助的款項恐怕都在一千萬上下。”
樂正弘義憤填膺地說道:“我不管黑洞有多大,這種錢即便貪污一分也天理難容。”
戴安南瞥了樂正弘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是說關璐和戴凝過從甚密嗎?假如她也捲入其中的話,你該怎麼辦?”
樂正弘好像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甕聲甕氣地說道:“她已經死了,不管幹過什麼,已經受到了懲罰,我不會背這種道德包袱。”
正說着,樂正弘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拿出來一看,沒想到是網站的總編打來的,急忙接通了,只聽領導說道:“正弘啊,那邊採訪的情況怎麼樣?”
樂正弘說道:“差不多了,情況跟我預想的差不多。”
總編說道:“我不管你那邊進展怎麼樣,趕緊收拾一下馬上回來,這邊有重要的採訪任務。”
樂正弘一愣,心想,該不會這麼快就有人跑去單位活動過了吧,否則怎麼會這麼急急忙忙讓自己回去。
“老闆,什麼任務啊,這麼急?難道非要我去不可嗎?”雖然樂正弘已經有打道回府的計劃了,可還是試探道。
總編說道:“我也不想催你,沒辦法,人家點名讓你去跟蹤採訪。”
樂正弘驚訝道:“真有點受寵若驚,誰這麼給面子啊,我的知名度沒這麼高吧?”
總編哼了一聲道:“誰知道你整天在外面怎麼替自己打廣告的,連公安局的人都把你盯上了。”
樂正弘一聽,吃驚道:“公安局?到底什麼任務啊。”
總編壓低聲音說道:“市局宣傳口子的領導親自來過,說是有一個涉毒案子,點名讓你跟蹤採訪一個星期,吃住都在公安局,案子不破你就別想回來。
明白了吧,明天一早我就必須在辦公室看見你,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就算是爬也要趕在明天上班之前爬回江州市。”說完,總編把手機掛斷了。
樂正弘呆呆地愣了一會兒,他隱約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不用說肯定是洛霞婆娘在搞鬼,多半又是要讓自己去替她辨認犯罪分子呢,問題是既然已經把人抓住了,爲什麼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難道她真要讓自己參與破案?
“怎麼?是不是有人使用離間計要調虎離山啊。”戴安南見樂正弘緊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忍不住問問道。
樂正弘急忙擺擺手,說道:“應該不會這樣,正常的採訪任務,只是比較急,看來今晚怎麼都要回去了,我們領導下了死命令,爬也要爬回去。”
戴安南笑道:“算你運氣,有專車送你呢,沒必要爬回去了。”
樂正弘問道:“你打算開車去江州市?”
戴安南說道:“我要麼坐飛機,要麼開車,火車堅決不坐,我暈火車。”
樂正弘想了一下說道:“既然這樣我們晚點上路也行,先去縣城逛一圈,來過幾趟了,都沒有好好逛逛。”
戴安南狐疑道:“你還有心思逛街?好歹也是大都市來的人,怎麼還有心思逛小縣城啊。”
樂正弘說道:“聽說南安縣的老建築保護的最好,你帶我去轉轉,拍幾張照片網站上用,最好是老建築比較集中的地帶,不要有高樓大廈,街道最好是鵝卵石鋪的那種。”
戴安南笑道:“你說的不就是老城戴家巷嗎?那可是我的祖宗當年居住的地方。”
樂正弘笑道:“應該沒錯,遺憾的是你的祖宗們沒守住,被自己的佃戶傭人趕出來了。”
戴安南狠狠地瞪了樂正弘一眼,嗔道:“沒油了,前面就是加油站,你下去把油加滿。”
樂正弘抱怨道:“你這破車也太能吃油了,這要是開到江州市,頂的上好幾張火車票呢。”
戴安南哼了一聲道:“那昨晚的費用怎麼算?”
樂正弘一愣,疑惑道:“昨晚有什麼費用?”
戴安南憤憤地說道:“怎麼?難道讓你白睡了?”
樂正弘一聽,急忙閉上嘴巴不出聲了,扭頭看着窗外,假裝欣賞着車窗外的景色。
約莫下午四點鐘左右,樂正弘和戴安南迴到了縣城,汽車剛剛開過縣城的中心轉盤,就被幾名交警攔下來了。
“怎麼回事?沒違章啊。”樂正弘說道。
戴安南慢慢把車靠邊停下來,她注意到路邊停着三輛警車,三四個警察朝着汽車走過來,疑惑道:“好像是公安局的人,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樂正弘心中一動,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沒等幾個警察走近,從包裡面掏出一個小本子塞進了汽車的坐墊下面。
戴安南看見他的舉動,似乎也預感到了什麼,緊張地問道:“難道是衝你來的?”
沒等樂正弘說話,汽車兩邊的車門已經被警察打開了,其中一個人伸手就把樂正弘粗暴地拉下了車,那邊戴安南好像並不害怕這些警察,居然大聲呵斥道:“你們想幹什麼?難道瞎眼了。”
沒想到警察居然認識她,其中一個警察笑道:“戴老闆,對不起了,我們只想問你朋友幾個問題。”
戴安南顯然在南安縣也是個有影響力的人物,哼了一聲道:“你們是哪個派出所的?有什麼話讓杜志學來問,你們算什麼東西。”
樂正弘忍不住爲戴安南的張狂捏把汗,畢竟對方是警察,即便再有錢也不能口無遮攔,可奇怪的這些警察好像並不生氣,其中一個還客氣地笑道:
“戴老闆,我們也是執行公務,你要想見我們局長,馬上就能見到,他正在等你們呢,現在只能委屈你跟着走一趟了。”
樂正弘說道:“既然是執行公務,起碼要告訴我們是怎麼回事吧?”
別看警察對戴安南一副恭敬的樣子,對樂正弘可就沒這麼客氣了,一名警察把他放在車上的包全部拿下來,另外一個警察伸手就把他的雙手扭到了背後,咔嚓一聲戴上了手銬,喝道:“彆着急,有你說話的地方。”
說完,不由分說,強行把樂正弘推到一輛警車跟前,拉開車門就把他塞了進去,並且馬上就開走了。
他扭頭朝外面看看,驚訝地發現戴安南的車旁邊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好幾輛豪車,四五個男人圍在戴安南的身邊,甚至還有個男人一把推開了一個走過來的警察,看這樣子,這幫人好像是替戴安南打抱不平的。
一時心裡一陣驚訝,他沒想到在這座縣城,竟然有人不把警察放在眼裡,頓時想起了釣叟的一句話,安南縣這些年來基本上姓戴,他現在算是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了。
更讓他吃驚的是,這些警察之所以扣留自己,多半應該和這次採訪有關,可自己只不過採訪了幾所小學,居然驚動了縣公安局,並且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出動警察強行扣留記者。
可見自己觸碰到的絕對不僅僅是縣教育局某些人的利益,說不定真像戴安南說的那樣,自己有可能發現了一個黑洞。
不過,剛纔看見的一幕稍稍讓他稍稍鬆弛了一點,心想,既然戴安南在這裡這麼牛逼,想必有辦法很快把自己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