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幹到京後很活躍,不停拜訪和劉澤交好的朝臣,這些人對這他這件荊州世子也非常熱情,言談中都爲劉澤不是太祖子孫而惋惜。
這些人無意中傳遞給劉幹錯誤的信息:他們支持劉澤,對劉詢這個皇帝多有不滿,只要自己父子加把勁,他們就會成爲一股強有力支持自己的力量,也是一股推翻劉詢,把劉詢拉下寶座的助力。
而事實上呢,朝臣們老奸巨滑,簡直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典範,拿了劉澤那麼多年的好處,現在劉澤的兒子到京,怎麼說也得好好招待一番,劉幹稍微露出對劉詢不滿之意,他們便說些模陵兩可的話糊弄他。
這些話聽在劉幹耳裡,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雙方就這麼虛情假意熱火朝天地來往着,朝臣們的名單也不斷被送到程墨案前,三公除了丙吉之外,其餘兩人都見他了,楊敞比較會來事兒,見劉幹當天,就給程墨送信,說這人過府求見,看在是荊州王世子份上,不能不見云云。
程墨最後把視線投在“丙吉”兩個字上,這人真是剛正不阿,連絲毫顏色都沒給劉幹,直接拒他於門外。
狗子和依兒嘀咕了一會兒,依兒進來道:“阿郎,荊州王世子求見。”
“哼,這個時候纔想起王爺您。”一旁垂手而立的雷昆很是不滿,滿朝文武,該見的不該見的,都見了,最後纔到北安王府求見,當北安王是什麼?
依兒深以爲然,道:“我這就讓狗子哥跟他說,您不在。”
程墨道:“見,怎麼不見。”
劉幹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上脣留短短的八字鬍,咋一看,有點像後世抗日神劇的漢奸。看着面前比自己小好幾歲,長得比自己帥,已位列王爵的程墨,眸中閃過一絲憤恨,上前行禮道:“見過北安王。”
他眸中的恨意一閃而過,程墨卻捕捉到了,心中很是不爽,我和你第一次見面,你恨我幹啥?本來程墨跟劉澤同爲王,卻不同姓,兩人又沒有交集,劉幹完全不用以晚輩禮相見,他也這麼做了,可就在他行禮時,程墨笑吟吟上前扶住,道:“賢侄免禮。”
賢侄!什麼鬼?!劉幹一副見鬼的表情,驚恐地看着程墨。
程墨渾然不覺,道:“我與澤世兄神交已久,只是無緣相見,今日得遇賢侄,了我一樁心事,真是可喜可賀。”
不管劉幹目瞪口呆,一把拉起他就走,直到在廳中坐下,劉幹都有些懵,你不是和劉詢平輩論交嗎?從太祖那一輩算起,劉詢還比我小一輩呢,你現在叫我賢侄,真的沒有問題嗎?
程墨那叫一個熱情,招呼榆樹上茶上點心,一番噓寒問暖後,道:“賢侄初到京城,多玩幾個月再回去,別覲見完畢就回荊州,難得來一趟,總得開開眼界嘛。”然後扳着手指頭開始數京城有那些好吃好玩的地方。
劉幹繼續目瞪口呆中。
一旁侍候的榆樹也目瞪口呆,這是阿郎嗎?怎麼完全不認識?不會鬼上身了吧?
看程墨滔滔不絕口沫橫飛,劉幹一個激靈,趕緊打斷:“北安王……”
難道我看起來那麼像鄉下佬嗎?這一刻,劉幹嚴重懷疑自己,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沒錯啊,確實是繡工精美的綢衣,怎麼看也不是那等沒見識的鄉下野人。
“賢侄啊,我與你父同朝爲王,我們神交已久,你怎能這麼見外……”
又是口沫橫飛一通訓,劉幹無奈,只好聽着。
話癆北安王滔滔不絕說了快一個時辰,還沒停下來的意思,劉幹汗出如漿,連告辭的話都不敢說,生怕話一出口,又觸了他的逆鱗,又得挨訓。
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個半時辰過去了,眼看快兩個時辰了,太陽已經西斜,天就快黑了,程墨還在滔滔不絕。不要說屋裡添水的榆樹,就是廊下侍候的小廝們都呆住了,他們進府幾年,從來不知懶懶散散的阿郎這麼會說。
劉幹嘴張得可以塞進一顆鴨蛋,不停拭汗。他現在想把荀優掐死,派什麼人進京不好,偏偏派來三兒這個蠢貨,這麼一個能說會道的人,竟給他說成只是運氣好,什麼都不會,只是混吃等死的貨色?
這哪裡是什麼都不會,光是這張嘴,就能在京中混得風生水起啊。
“北安王……叔父……”劉幹真心被自己噁心到了。剛稱呼一句北安王,程墨眼珠子便瞪過來,要不改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叔父,天色不早,小侄這就告辭。”
劉乾落荒而逃,跟後面有人追似的。
“王爺,您看……”
程墨負手而立,站在廊下,玉樹臨風,宛若嫡仙。雷昆站在他身後,一臉膜拜,恭敬地請示。
程墨微微一笑,道:“跟上去,看他接下來做什麼。”
“諾。”
程墨回屋,喝了一大杯水,不帶標點符號說幾個小時,真心渴死他了。
外邊,榆樹眉飛色舞學着程墨的樣子,把剛纔那些話說給依兒聽,依兒笑得眉眼彎彎,跑進來道:“阿郎,你可真行。”
“本王在世子面前,豈止是一個行字了得?”程墨淡定。
憑王爵壓得劉乾死死的,實在不算事。
“咯咯咯……”依兒銀鈴般的笑聲在書房迴盪,笑了一陣,道:“阿郎,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您可一定得讓我去瞧瞧。”
榆樹拍胸脯:“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我一定叫你過去聽聽,可精彩了。”
劉幹出了北安王府的大門,上了馬,被風一吹,腦子逐漸清醒,纔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這些天他忙着交好劉澤結交的朝臣,臨行前,不在劉澤給的名單中的,他一概沒有拜訪,直到昨天接到劉澤的信,問他見程墨後,程墨是個什麼態度,他纔想起還沒過府拜訪。可拜訪後,他更迷茫了,程墨這是什麼意思?
他回去後和荀優商量半天,還是沒拿定主意用什麼態度對程墨。好在荀優告訴他一個好消息,沈愴收買的那個宮人名字叫素兒,這位素兒,如今就在建章宮。
劉奭就住在建章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