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微愣,立刻道:“自然不介意,你爲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頓了頓,他似乎也想到了徐靜這種想法的由來,無奈地揚了揚嘴角,道:“是我不對,我應該早些與你說我父母的情況的。
阿靜,我一直沒與你說這些,是因爲當初我與你復婚時,我不確定你是否願意留在我身邊,後來,發生的事情太多,我又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與你說。”
確實,他們成婚第二天,蕭逸就跑去了靈州。
那之後兩人在靈州,一直處於聚少離多的狀態,回到西京後,又忙個不停。
趙少華就時常調侃她,說他們這對夫妻,一個比一個忙,長笑有他們這對父母也是夠可憐的。
徐靜看着蕭逸,認真道:“其實,你便是不願意與我說,我也不會介意,每個人都有不願意觸及的過往,我能理解。
不過,你願意說的話,我也願意聽。”
就是她,不也還藏着一個天大的秘密沒與蕭逸說麼?
自己的夫人這般善解人意,蕭逸覺得自己還能有什麼所求的?嘴角揚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輕聲道:“你這般聰慧,定是已經猜到了,我與我父親關係一直不和,當初我離開蕭家,也是因爲他。
但其實小時候,我與我父親的關係雖然說不上十分要好,但也算是一對平常的父子,我父親是統領大軍的將領,性子十分嚴肅強硬,也時常不在家,我一直以來,都是跟我母親更親。
我母親是謝家的女子,謝家你應該有所耳聞,那曾經也是一個武將家族,只是不及大楚四大家族顯赫。”
徐靜一怔。
謝家?這個家族徐靜沒有聽聞過,但原主的記憶中卻對它有着一些印象。
記得那還是原主回到徐家後,偶然聽徐雅和溫氏聊天時提到的。
謝家第一任家主謝廣淵當初也是跟隨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但他出身寒門,家裡其他人在連年的戰爭中早已是都沒了,他孤身一人投到太祖皇帝麾下,憑着不要命一般的勇氣和出色的軍事才能立下了赫赫戰功,只是,只憑他一個人的努力立下來的戰功,自是無法跟其他已是成了規模的大家族比。
大楚立國後,太祖皇帝十分看重他,把他封爲關內侯。
然而謝廣淵不像旁的男人,功成名就後就開始想着三妻四妾,開枝散葉。
他說他家裡有祖訓,不管什麼時候,他們謝家的男人,都只能有一個妻,不能納妾,因此,謝廣淵的家族一直人丁單薄,謝廣淵自己,一輩子也只有三兒一女。
但因着聖上的看重,謝家的榮寵一直不減,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武王之亂開始前幾年。
那時候大楚雖然已是立國,但各地的情況還沒完全穩定下來,關外的異族也頻頻進攻,最開始那幾年,大楚光是對付關外的異族,就耗費了無數心血。
有一年,北方的幾個異族聯合了起來進攻大楚,邊關一度失守,當時的謝家家主受命帶着謝家幾個兒郎帶領大軍抗擊異族,那場仗打得異常艱辛,大楚損失了好幾個優秀的將領,其中,一大半都是謝家人。謝家人丁本就單薄,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家裡除了僥倖從戰場上回了來的一個謝家郎君,就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而那謝家郎君雖然撿回了一條命,整隻右腿卻沒了。
那謝家郎君隨即上書懇請聖上,希望能讓他帶着其餘謝家人離開朝廷,離開戰場,那之後,原本顯赫一時的謝家就此堪稱悲壯地沒落,從西京徹底消失了。
徐靜卻萬萬沒想到,蕭逸的母親,竟是來自於這個無比悲涼的家族!
蕭逸看到徐靜的表情,便知道她對謝家是有一定了解的,淡淡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母親嫁給我父親時,謝家還好好的,當時所有人都說,我母親和我父親是天作之合,天賜佳偶。
但我母親雖然出身將門之家,性子卻十分溫柔纖細,而且,她的身體一直不怎麼好,我母親嫁給我父親後,先是生了我大兄,那之後一直過了六年,才又生了我。”
徐靜一愣。
蕭逸竟然有一個親兄長?這件事,她先前從沒聽說過!
突然,她想起了成婚那天,蕭逸祖母說的那句,如今,她算是蕭家的嫡長媳了。
心裡一下子明鏡似的。
只怕,蕭逸的兄長,也早已是沒了。
蕭逸說到這裡,臉色明顯黯然了幾分,頓了頓,才接着道:“我與我兄長雖然年齡相差很大,但關係一直很好。只是,在我兄長十三歲那年進了阿爹的軍中後,我就很少見到他了。
一直到我十歲那年,大楚……發生了一件大事——關外的八個異族聯合了起來進攻大楚,這件事如今被稱爲八族亂楚。
我父親和兄長當時正在大楚西南邊的邊關駐守,聽聞異族已是攻破了西北邊的邊關,我父親和兄長率領援軍匆匆趕了過去,卻沒想到,途中中了異族聯軍的埋伏,我父親和兄長……失蹤了,甚至有人往京裡傳來消息,說我父親和兄長……已是戰死在了沙場上。”
徐靜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揪了起來。
竟然……又是那場戰爭!
謝家的兒郎幾乎全軍覆沒,謝家更是從此沒落,也是因爲那場戰爭!
沒想到,那場戰爭,蕭逸的父親和兄長也參與了!
看到蕭逸黑眸中忍不住流露出來的悲涼之色,徐靜嘴張了張,想讓他別說了。
只是,她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認識的蕭逸,並不是那般脆弱的人,如今他願意把這件事告訴她,說明他已是從當年的事情中走出來了。
她想了想,站起身子,走過去坐在了蕭逸身旁,蕭逸有些怔然地看着她,察覺到她這麼做的原因後,眼底微微一暖,空出一隻手伸過去,握住了徐靜的手,繼續道:“那時候,謝家人已是領命帶軍出征了,家裡人知道我母親性子柔弱,她重要的人如今幾乎都在戰場上,她本來就不好受,便想瞞着她我父親和兄長的消息。
誰料,當時全國百姓都十分關注邊關戰場上的情況,戰場上的消息彷彿長了腳一般到處流傳,蕭家的人再如何有能耐,也無法堵住悠悠百姓的嘴。
我母親某一次上街的時候,終是從別人的閒聊中,聽說了我父親和兄長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