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上蕭逸視線的那一瞬間,徐靜的心微微一跳,只覺得他的一雙黑眸彷彿磁石一般,緊緊攥住了她的視線,讓她一時忘記了周圍一切的存在。
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那一瞬間,都似乎只能感覺到那一個人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的男人似乎微微揚了揚脣,眼眸中透出幾分安撫的氣息,把頭轉了回去。
徐靜這才發現,聖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是走到了城牆邊上,對着下方浩浩蕩蕩整齊排列的數萬兵士,嗓音微冷地揚聲道:“各位將士,今有江家逆賊勾結今平盧節度使周廣勝及北庭節度使蔣朝達,意圖禍亂大楚,謀朝篡位,行那污國害民、禍亂朝綱、踐踏皇室之惡事!朕今命樑國公趙雲峰爲徵北大將軍,帶領六十萬大軍速速前往被逆賊所佔之地,討伐逆賊!
朕今把大楚以及大楚百姓之安危,交予衆將士之手!朕相信你們,定然不會辜負朕的信任!”
聖上每說一句話,就會有不遠處的兵士大聲複述一遍,傳遞給下一個負責複述的兵士,確保全軍每一個將士,都能清楚聽到聖上說的話。
每個兵士的聲音都雄渾而有力,彷彿聲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往外擴散,聲音由高到低,讓人無比清晰地體會到了天地間的蒼茫空曠。
徐靜雖然進出過西京城好幾回了,但還是第一回從這個角度俯瞰西京城的外頭。
原來從北門出去的那片平地,竟是這般大,若不是遠方有一些綿延起伏的山脈,隔開了一路往外延伸的地平線,徐靜覺得這裡還能再站幾萬名兵士。
方纔上來時,趙少華已是悄悄與她說了,這裡只有十萬兵士,大部隊在不遠處等着呢。
但十萬兵士,對於徐靜來說,已是衝擊她心靈的壯觀了。
聖上話音剛落,站在各個隊伍最前頭的將士便高舉手中的武器,大聲道:“保衛大楚,討伐逆賊!”
隨即,跟在他們身後的將士也跟着大聲道:“保衛大楚,討伐逆賊!”
“保衛大楚,討伐逆賊!”
那雄渾高昂的聲音驚天動地,彷彿大地都爲之微微顫動。
徐靜心裡也莫名地涌起了一股熱血之情,眼角餘光見到某個小不點拼命踮起腳尖,想看清城牆外的畫面,她俯下身子把他抱起,看到他的小嘴瞬間張成了一個橢圓形,臉色也因爲激動而微微紅了。
一雙小手緊握成拳,彷彿要隨時跑下去,跟着那些將士一起喊口號似的。
這般震耳欲聾的宣言沒有持續太久,樑國公很快走上前,擡起右手示意了一下,十萬將士瞬間彷彿被同時按下了開關的機關一般,齊刷刷地住了嘴,方纔還熱血沸騰的場面,一下子又變得無比肅然而沉靜。
蕭懷安的小嘴已是張得不能再張了,眼睛閃閃發亮地看了樑國公一眼,突然,湊到徐靜耳邊悄聲道:“阿孃,我覺得,趙爺爺好厲害啊!”
竟然能讓這麼多人,都聽他的話呢!
他以前只覺得趙爺爺看起來有點可怕,從來不知道,趙爺爺竟是這麼厲害!
徐靜好笑地看着他,跟他咬耳朵道:“趙伯伯當然厲害,他可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你阿爹也是。”
蕭懷安閃閃發光的眼神瞬間從樑國公身上,轉移到了自己阿爹身上。
這時候,樑國公正在依照慣例,讓各軍的將領上前來報告他手下兵士的數量,樑國公世子和蕭逸一左一右地站在樑國公身邊,一雙眼眸銳利而沉靜,一直注視着底下的將士。
蕭逸雖然沒有說話,但他身上那股沉穩而肅穆的強大氣勢,讓人也無法輕易忽視他的存在。
蕭懷安點了點小腦袋,小小聲道:“對,阿爹也是大英雄,但阿孃,我覺得現在的阿爹跟平時的阿爹,有些不一樣。” 徐靜微微笑着看着他。
她自是明白這小傢伙的感受,蕭逸雖說出生於原來是將門之家的蕭家,後面又參過軍,但他這幾年,一直做的都是文臣的工作。
他像現在這般身披鎧甲、全身的氣勢鋒利如刀的模樣,跟他平日裡內斂而沉穩的文臣模樣,確實有些不一樣,徐靜方纔初初見到他時有些走神,便是因爲這點。
便是在靈州時,蕭逸也沒有像現在這般穿上了全套的鎧甲。
她輕笑着問:“阿爹這樣子,好不好看?”
蕭懷安臉微微紅了,點頭道:“好看,阿孃,長笑以後也要做像阿爹這樣的大英雄。”
上城牆前,這小傢伙還一副無比憂傷的模樣呢。
看來方纔衆將士熱血沸騰的氣氛感染了他,稍微沖淡了他的憂傷。
徐靜故意調侃道:“長笑上次還說,要做像阿孃這樣的英雄呢,長笑到底想學阿孃,還是想學阿爹?”
蕭懷安微愣,彷彿這纔想起了這件事,努力想了想,很認真地道:“阿爹和阿孃都是打壞蛋的,打大壞蛋時,我就學阿爹,打小壞蛋時,我就學阿孃!”
這小傢伙還挺會總結。
徐靜忍不住被他逗笑了,湊過去輕輕吻了吻他肉乎乎的臉蛋。
很快,點兵儀式便結束了,衆人先是恭送聖上離開,隨即,便是樑國公他們帶領大軍離開的時候了。
早在聖上離開後,趙少華便帶着徐靜和長笑下了城牆。
下了城牆後,徐靜才發現,一衆趙家的女眷和孩子,以及很多其他將領的家眷也到了,正在那裡焦急地看着城牆上方,等着自己家的男人下來見自己一面。
徐靜走過去,笑着道:“岑伯母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怎麼不到城牆上?”
跟在岑夫人身後的楊氏一雙眼睛紅通通的,顯然纔剛哭過不久。
岑夫人淡淡一笑道:“我們來晚了一些,來的時候其他將領的家眷也到了,我們便不好當着他們的面上去。
反正啊,這樣的點兵儀式,我先前跟着國公爺,已是看過好幾遍了。”
雖然其他人知道他們是趙家人,有着他們所沒有的特權,但在保家衛國的大事面前,岑夫人不想讓他們心裡有什麼落差。
說着,她慈愛地看了徐靜和她牽着的蕭懷安一眼,道:“你們是第一次送硯辭上戰場,親眼看看也是應該的。阿靜,你感覺怎麼樣?”
知道岑夫人是在關心自己,徐靜微微一笑道:“我很好,岑伯母不用擔心,如無意外,接下來我們杏林堂也要負責做給他們前線戰場的藥物,這一點上,我和硯辭一樣都在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