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兆尹的眼神重新投到蕭懷安身上,這會兒,他是不敢再小瞧他了,語氣也恭敬了不少,“所以,蕭小郎君是覺得,劫匪這一系列舉動,是因爲,他早就存了殺死東福堂東家的心思?
他特意用另一種更爲麻煩的法子殺死東家,莫不是因爲……”
順着這個思路往下一想,姚兆尹眼眸微睜,喃喃道:“只怕,他不止早就有了殺死東家的心思,還早就想好了,要把這個罪名嫁禍給東家的大兒子!
所以,他沒有用抹脖子的法子殺死東家,因爲抹脖子的話,血會在瞬間流出來,很容易沾到他的衣服上!
而他早就準備好用來跟自己掉包的東福堂大郎君身上,是沒有血的!在這麼緊迫的時間裡,他也沒法讓他身上也沾上跟自己一樣的血,所以,他必須避免自己的衣服沾上血!”
蕭懷安微微揚眉,嘴角一揚,道:“沒錯,所以,這並不是一起搶劫案,而是一起兇犯精心策劃好的,披上了一層搶劫案的皮的……兇殺案!”
姚兆尹一臉驚歎地看着他,心裡不禁暗暗感嘆,不愧是徐娘子的兒子,真真是不能小覷啊!
弄清楚情況後,他連忙道:“可是,你爲何讓我把這附近的百姓暫時控制起來?莫非你覺得,兇犯還在裡面不成?”
“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蕭懷安點了點頭,道:“兇犯雖然用東福堂的大郎君替換掉了自己,但他身上的衣服短期內是沒法換的,方纔他穿着這一身衣服一路跑過來,被不少人見到了,若他依然穿着那身衣服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難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所以,我沒猜錯的話,兇犯在原先藏着東福堂大郎君屍體的地方附近,藏了一套新衣服,在進入別人的視線前,他定是會想辦法先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換下那身衣服。
而在做賊心虛的情況下,他不會直接把換下來的衣服拿在手上,而是會先藏起來,等到這裡的人都散去後,再偷偷把它帶走。”
姚兆尹頓時一臉恍然大悟。
蕭懷安頓了頓,道:“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不一定正確。
而我覺得兇犯就在這附近的第二個依據是,他費盡心思設了這麼一個局,定是會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騙過了府衙的人,爲了弄清楚這一點,他現在……”
他說着,突然轉頭,緩緩掃視了一旁圍觀的百姓一眼,意味深長道:“很可能就藏在那些百姓中間。”
姚兆尹隨着少年的視線,也看了一眼旁邊的百姓,一甩袖子,道:“來人,立刻把這附近都封鎖起來,暫時限制這附近的百姓離開!”
蕭懷安這時候又道:“雖然我暫時不清楚東福堂大郎君的死因是什麼,但方纔我給他驗屍的時候,發現他身上沒有任何抵抗傷,這說明不管兇犯是怎麼殺死他的,他在殺死他的前後,死者都沒有反抗,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所以,姚少尹不妨讓死者身邊的人辨認一下,這些百姓裡,可有死者的熟人。”
雖說姚兆尹心裡已是對這個少年改觀了,但到底是第一次跟他合作,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一些沒底的。
只是,這一點點的沒底,在衙役真的從那羣百姓裡帶來了四個嫌犯的時候,便被他啪啪啪地打散了。
沒底什麼!徐娘子的好大兒親自出手,還能有他沒底的時候嘛!
那四個嫌犯,是東福堂的東家夫人以及胡掌櫃一起認出來的。
那四個嫌犯剛被帶到他們面前,東家夫人就咬牙切齒地瞪着其中一個年輕男子和一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怒吼着道:“你們這對賤人母子!我就知道,我夫君和我兒子就是你們殺死的!你們別以爲這樣就能把東福堂奪走!我死也不會把東福堂讓給你們!”
那中年婦人一臉驚恐,縮到了那年輕男子身後,哭着道:“姐姐,我們……我們怎麼可能殺死郎主和大郎君呢,我……我和東兒只是剛好在這附近逛街,聽說……聽說東福堂出事了,纔過來看看,誰知道……” “閉嘴!我纔不信你的鬼話!”
姚兆尹不滿地看了東家夫人一眼,沉沉地咳嗽了一聲,也幸好這東家夫人還算有點眼力見,咬了咬牙,沒有再說話了。
姚兆尹這才滿意地看向面前的三男一女,指了指方纔東家夫人怒罵的兩人,道:“你們便是……東福堂的二郎君,和尤娘子吧?”
那年輕郎君面容算得上清秀,身姿也十分挺拔,全身上下除了那一雙眼睛跟他大兄有些相像,其他地方跟他大兄,倒是完全不像。
而確實如胡掌櫃所說,他看起來比他大兄的脾氣好多了。
他朝姚兆尹行了個禮,道:“是的,小人是東福堂的二郎君文昌東,那邊的郎君文鵬飛……是我大兄……說實話,我跟我阿孃剛過來沒一會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被帶來這邊了,我這才知道,竟是……竟是我大兄出事了……”
說着,他聲音裡帶上了幾分哽咽。
姚兆尹盯着他,道:“你阿爹也出事了,你知道嗎?”
文昌東抿了抿脣,一臉沉痛道:“小人結合方纔聽到的情況,已是……已是猜到了……但小人也不知道夫人爲何說我們是兇手,小人和小人的阿孃在那之前,真的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知不知道,不是你自己空口說的。”
姚兆尹淡聲道:“你說你方纔在和你阿孃逛街,你們身邊可有證人可以證明這件事?”
文昌東怔了怔,道:“我阿孃的侍婢和我的小廝一直跟着我們,但方纔,小人肚子不舒適,去了一陣子茅房……”
姚兆尹眸色微閃,立刻問:“去了多久?”
“小人……小人有些拉肚子,去了大概兩刻多鐘,小人從昨天開始就有些拉肚子,這一點我阿孃和身邊的小廝都能證明。”
姚兆尹卻沒有說話。
便是能證明他這兩天真的有拉肚子,也不能證明他那段時間真的去了茅房。
這裡離東福堂不遠,兩刻多鐘時間,足夠他完成搶劫殺人這兩件事,再回到他阿孃身邊了。
更何況,如果他是兇犯的話,他阿孃很可能跟他是一夥的,會幫着他隱瞞行蹤也說不定。
他點了點頭,轉向另外兩個男人。
那兩個男人的身材也十分高挺,一個是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另一個,則是看起來只有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
姚兆尹看向那個中年男人,道:“你呢,跟兩個死者又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