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兄妹一怔,猛地站了起來。
徐靜也站了起來,很快,一個穿着灰色布衣、滿臉着急的漢子就出現在了醫館門前,他背上揹着一個婦人,就在他打算走進醫館時,他背上的婦人突然一陣劇烈痙攣。
漢子一下子背不住她,就這樣讓她滑倒在了醫館門口。
卻見那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藕色布裙,整個人蜷在一起,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氣。
四肢不住地抽搐痙攣,五指僵硬,併攏成了一個十分詭異的形狀,看着就像雞爪子似的,臉色慘白,神情痛苦,彷彿下一息就要背過氣去。
那模樣,看着就滲人。
漢子焦急無措地跪在女人身旁,急得都要哭出來了,“大夫!大夫!求求你救救慧娘!明明……明明方纔還好好的!”
等看清了這兩人的模樣,徐靜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不是在杏林堂附近擺麪攤的那對夫婦嗎?
徐靜方纔經過那個麪攤時,聽到在那裡吃麪的兩個男人在談論彭家那個案子,就多看了兩眼,因此她對這對夫婦有印象。
就像這漢子說的,這個婦人方纔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成這樣了?
他們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這對夫婦許是在這裡擺攤很久了,不少路人都認得他們,見狀不禁議論紛紛。
“老天爺!老路你婆娘怎麼突然這樣了?這看着很不對勁,得快點找大夫啊!”
“我……我前兩天同村的一個漢子就突然像你媳婦一樣四肢抽搐,喘不過氣來,沒過半天就……就沒氣了!”
“你怎麼把人送到這杏林堂來了?自從程老大夫病逝後,這杏林堂就不行了!天逸館離這裡不遠,你快把你媳婦送過去吧!”
“天逸館雖然是離這裡最近的大醫館,但跑過去也要至少一刻鐘,老路媳婦能撐得住嗎?”
“這……”
周圍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老路本就六神無主,聽到後來整張臉都沒了血色,猛地轉向程氏兄妹道:“你們是這裡的大夫吧?慧娘你們能不能救?能不能?!”
慧娘如今這樣子,他是萬萬不敢再冒險把她送去天逸館啊!
程青青和程顯白臉色發白,嘴張了張,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們也想救,但這種症狀,他們從沒見過,壓根不知道如何救啊!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個女聲,那聲音彷彿自帶降溫的冰雪,一下子熄滅了衆人心頭上的那把火,“你媳婦方纔可是做過什麼劇烈運動,或者因爲什麼事情而情緒激動?”
老路一臉震驚地看向徐靜,見到說話的是一個帶着冪籬看不清模樣的女子時,明顯一怔。
但自家媳婦還在地上受着罪,他沒有怔然太久,立刻焦急道:“沒錯!沒錯!你也是這裡的大夫?說起來都是我的錯,今天早上,我因爲一點小事和慧娘吵架,慧娘一整天心情都不好,方纔……方纔我們攤子上來了個吃霸王餐的無賴,吃完後不但不給錢,還對着前去要錢的慧娘肆意辱罵。
慧娘很生氣,一直很激動地和那個無賴吵,吵着吵着就突然全身發抖,大口喘氣,連站都站不穩……”
那無賴見情況不對,立刻腳底抹油跑了。
他卻顧不上追那無賴,焦急忙慌地背起了自家媳婦去找大夫。
徐靜多少已是知道這婦人是什麼情況了,她走到那婦人身旁,看着她溫聲道:“夫人,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覺得對就點點頭,不對就搖搖頭。”
婦人痛苦而絕望地看着徐靜,吃力地點了點頭。
徐靜立刻道:“你可覺得胸悶胸疼?”
婦人連忙點了點頭。
“可會覺得頭暈,看不清事物?”
婦人又點了點頭。
“你的四肢、面部,特別是口脣,可會有麻木或被針刺的感覺?”
婦人不知道是覺得痛苦還是覺得看到了希望,眼角倏然落下淚來,又吃力地點了點頭。
她每點一次頭,老路的眼眸就更亮一分,見徐靜問完了,他立刻焦急道:“大夫,你可是知道慧娘怎麼了?你可是能救慧娘?”
“能救。”
徐靜點了點頭,轉向程青青道:“勞煩給我拿一張紙過來。”
紙?
程青青白着一張臉看了徐靜一眼。
她可是想寫藥方?
她連忙問:“可要拿筆?或者……或者你直接把藥方報給我,我立刻去抓藥,我能記住的。”
“什麼都不用,只要紙。”
徐靜的嗓音清淡卻一如既往地不容置喙,說完便把視線轉回到婦人身上,放輕聲音道:“夫人,放心,你這不是什麼大病,你只是情緒太激動導致呼吸亂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平復情緒。
先按照我說的來做,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程青青完全不知道徐靜想做什麼,但情況危急,也容不得她多想,立刻衝進醫館裡拿了張紙就跑了出來,遞給徐靜。
徐靜眼角餘光看了她一眼,嘴上的話不停,擡起手把紙接過,利落地把紙捲成了圓錐狀,隨即,站在徐靜身邊的程顯白突然聽她低低地道了句,“如果你想重振你們醫館的名聲的話,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都給我擋住。”
看這婦人的症狀,她分明是呼吸性鹼中毒。
這種情況一般是由於人的情緒過於激動,或短時間內做了大量劇烈運動,導致呼吸過快,過度通氣,讓體內二氧化碳不斷被排出,最終造成體內二氧化碳濃度過低導致的。
換句話說,這就是俗稱的被氣死。
這種情況只要處理及時並得當,不算什麼大事。
但徐靜不確定,這裡的人能否接受她的處理方法。
程顯白一怔,心裡突然就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下一息,他就見面前的女子突然把手上用紙捲成的圓錐,一下子扣到了那婦人的嘴鼻上。
程顯白:“!!!!”
這女人想做什麼!
周圍衆人俱都一臉震驚,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老路立刻不敢置信道:“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是要憋死慧娘不成!”
在他看來,慧娘在大口喘氣,說明她呼吸很困難。
這時候這女人竟然還捂住了慧孃的嘴鼻,這不是……不是存心讓慧娘死得更快嗎!
他一邊大吼着,一邊就要撲過去搶走徐靜手上的紙圓錐。
而程顯白呆立在一旁,顯然把徐靜方纔說的話都忘了。
徐靜暗暗咬了咬牙,在心裡低罵一聲,厲聲道:“你若想你夫人得救的話,就住手!不管出了什麼事,我都會負責!”
老路被徐靜吼得一怔,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咬牙淒厲道:“慧孃的命你負責得了嗎!你這庸醫,我要你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