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陸風禾倒是知道,還都是陸風禾伺候着陳氏用食的時候,陳氏訓斥的。
但其實陳氏是在借題發揮說陸風禾沒有教好孩子,並不是真的要訓斥枍哥兒。
陸風禾在那個當下也只能低頭認錯,然後告訴枍哥兒不能掉渣或是快一些。
沒想到在枍哥兒眼裡,祖母是在訓斥他。
也是,孩子分得清善惡,卻聽不懂言外之意,更不明白祖母是在借題發揮。
老太太牽過枍哥兒的手,“祖母她只是想讓枍哥兒更好一些,枍哥兒也想更利害一些對不對。”
枍哥兒點頭,“當然,我是最厲害的。”
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就是因爲祖母告訴枍哥兒不能掉食物,枍哥兒才知道一粥一飯來之不易。”
枍哥兒說到底也是孩子心性,被老太太哄到院子裡已經眉開眼笑了。
老太爺站在廊下,揹着手等他們。
陸風禾衝老太爺行禮,“祖父。”
老太爺看到枍哥兒衝枍哥兒招招手,“好孩子,你們昨日跑到祖祖書房外面了怎麼不進去與祖祖說說話呢。”
儘管老太太開解了半天,但枍哥兒長久以來的觀念也不是老太太這一兩句話能改變的。
枍哥兒瑟縮了一下,雖然在對答,但聲音裡的顫抖很是明顯。
“我們太吵了,怕吵到祖祖看書畫畫。”
老太爺看了陸風禾一眼,低頭對枍哥兒說:
“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不過這是誰告訴你的,祖祖昨日可沒看書畫畫呢,祖祖這麼大年紀了,用不着看書,祖祖昨日就等着你們去找我玩棋呢。“
枍哥兒仰着小臉,“祖父就不准我們往他書房去,松林都不準去,說我們太吵了。”
老爺子又看了陸風禾一眼,陸風禾臉上有些掛不住,這些事她還真不知道,看樣子,枍哥兒在府上也不見得有多暢快,難怪後世那樣喜歡跑馬,蹴鞠,不對,現在就對小馬駒很感興趣了。
原來是因爲在府裡壓抑太過,故而喜歡肆意奔跑的活動。
“祖祖不用讀書了,其他外祖父也那麼大年紀,不用讀書了,往後枍哥兒可以隨意去書房找我們,只是……”
“我知道,要請人通傳,不能隨意闖入。”
陸老爺子點頭,“沒錯,真棒。”
朝食陸風禾帶了大半過來,各種麪食點心,甚至還帶了一碗羊肉餺飥。
“這裡還能缺了你們娘兩的朝食不成?”老太爺看到翠芝和綠芙一個勁往外拿東西,有些不高興。
老太太拍了他一下,“這都是孩子的孝心,你還挺難伺候啊,不吃就直接去書院吧。”
老太爺年輕時候在京都在了近十年,對京都的美食很熟悉,也懷念了很久,陸風禾帶回來的廚娘除了有她陪嫁的南地廚娘以外,還有活契改死契跟着她回毗陵的北地廚子。
昨晚廚娘就在準備了,約莫覺得這是自己好好表現的機會,使出了渾身解數,這一上午,很快就做了七八道包子點心,還有兩個湯。
陸風禾自然都分了一些帶過來,看得出來老兩口都很開心,或許因爲京都的吃食,或許因爲孫女的一片孝心。
枍哥兒早早就吃好了往門口張望。
“這是怎麼了?想出去玩嗎?”老太太問。
這麼兩刻鐘相處下來,枍哥兒確定這兩位長輩都不會訓斥他,膽子便大了些。
“八舅舅和九舅舅說今日帶我們去書院,我怕錯過了時辰。”
老太太樂不可支,指着老爺子說:“你祖祖還在這呢,舅舅們肯定還未走,且安心把朝食用了,去書院可就沒吃的了,點心都沒有。”
枍哥兒問陸風禾,“真的嗎?祖祖不去舅舅們就還在等?”
陸風禾點頭,“若是祖祖也要去,那舅舅們總是要等祖祖出去了才能走。”
陸風禾看向老爺子,“祖父如今還去書院講義學嗎?”
老爺子搖頭,“不講,兩個時辰,我可講不了,去看着他們講。”
陸風禾笑,“祖父其實不去也可,父親堂哥他們總不至於這點事都做不好。”
“此言差矣,他們是讀了書,可不知道義學究竟該如何教,一不留神就說遠了,大道理不是義學該講的,我不放心。”
老爺子說完也放下了調羹,結果帕子擦了擦嘴角,漱了口。
“走,枍哥兒同祖祖一道去。”
枍哥兒興奮地跳下凳子,陸風禾站起來要送,被老太太按住,“吃你的,沒什麼好送的,不到晌午就回來了。”
老爺子也擺擺手,“莫送好好陪你祖父說說話。“
陸風禾還是站了起來福了福,並交代木頭跟好枍哥兒。
老太太拉着陸風禾重新坐下,“快些吃,他們總是很快,我們慢慢吃,細嚼慢嚥纔是養生之道。“
陸風禾重新給老太太夾了一個小小的銀絲捲,“是,聽祖母的,我們慢慢吃。”
陸風禾陪老太太慢慢用完了朝食,又同老太太一塊散步曬太陽,吃茶說話下棋,在老太太院子裡盤桓了大半日,正計劃等老太太歇晌了她再走,老爺子就回來了。
老太太看向陸風禾,“看到沒,晌午就回來了。”
陸風禾衝老爺子行了禮,老爺子在尋了個空椅子就坐了下來,“禾娘點碗茶來吃。”
“你這人,一回來就差使人,誰不能點,非要禾娘點。”
老爺子吃了一塊點心才說:“我看看禾孃的手藝可有生疏,這麼好的手藝生疏了可惜了。”
這門手藝還真沒生疏,沈家沒人會讓陸風禾點茶,陳氏甚至都不太吃茶,但陸風禾自己卻是愛點也愛吃的。
幾乎每日她都要點上一兩碗來吃,在佛堂那段日子佛經抄不得了,就點茶玩兒,點多了吃不下就分給下人吃,甚至直接倒了。
雖說浪費了不少好茶,但這門手藝卻是不見生疏,甚至更精進了些。
陸風禾移到堂屋東邊的茶案前,並不取茶粉,而是取來片茶重新研磨碾碎,羅茶(放入茶羅中細篩),直到所有茶塊都變成極細的粉末。
只有茶末極細,才能入湯輕浮、粥面光凝、盡茶色。
陸風禾爲此不厭其煩地篩了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