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陸風禾想出個所以然來,枍哥兒跑了過來。
“娘,你同八舅舅說完話了嗎?”枍哥兒在院門口探頭探腦的問。
枍哥兒走下連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小叔說我該睡覺了,正送我回去,我遠遠地看到了綠芙姨姨,就過來了。”
陸風禾同陸八郎一起走到院門口,這纔看到站在外面風燈下的沈珂,脊背挺直,下巴微昂,目視前方。
光看那個影子,陸風禾有一瞬間以爲自己看到了沈南珣。
雖說沈南珣和沈北瑞纔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除開外貌,陸風禾總覺得氣度上,沈南珣和沈珂更像一些,那種堅毅是陸風禾在別人身上不曾見到的。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一種裹挾着西北風沙,滿懷着軍士百姓的堅毅。
“大嫂,八郎君。”沈珂見兩人出來,躬身作揖。
陸八郎還禮。
陸風禾牽過枍哥兒,“我也忘了讓人過去接,還好枍哥兒看到綠芙,我就帶枍哥兒進去了。”
沈珂又低頭應,“是。”
枍哥兒跟着陸風禾走了兩步,不放心地回頭叮囑沈珂,“小叔,你別忘了明天帶我跑馬。”
沈珂點頭,“我記着呢,明日你午歇起來就帶你們去。”
枍哥兒重重地點了頭纔跟着陸風禾走了。
陸八郎同沈珂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二人互道了晚安也就各回各院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趙家就來人了,說是來送中秋節禮的。
這才八月初,這節禮送的多少有點早了,進來的是趙大爺和趙大郎。
“哥哥怎麼這麼早就來送?”趙氏問趙大爺。
趙大爺嘆了口氣,“我同大郎要往京都去一趟,怕路上耽誤了,你二哥又去南邊了,中秋都不一定能回來。”
“這樣急嗎?這離中秋還有還有十來天呢。”趙氏問,“可是生意上出了岔子?”
能讓趙大爺和趙大郎兩個人都要跑一趟的,除了生意上出了岔子,還是不小的岔子,趙氏實在想不到其他的。
趙大爺嘆口氣,“杭州一個綢緞莊,指着從杭州灣出港,出了港也不進長江走運河,直接從外海走,一路南京道,這一條路上的綢緞莊這一個多月來陸續都不收我們的綢緞了。”
“這一家兩家便也罷了,一條水的綢緞莊都不收了,我不親自去一趟我不放心。”
“直接走外海?那多危險。”
“那倒沒什麼危險的,就從漁場邊過。”也就是和自己親妹妹,趙大爺言語間多了幾分抱怨,“聽說淮南兩路要漲稅了,稅多收兩成,這兩成一加上,淮南兩路的生意也沒得做了。”
“這好好的,怎麼突然要加稅,兩成稅可不少了。”
“還不是那個採選,淮南兩路想學其他路,可那兩路就是行首也不見得生意做得有多大,誰也不想出這個頭,這樣一來,衙門沒辦法了,只能加稅。”
陸風禾聽了兩耳朵,這是有人搶了北邊不小的生意,趙大爺和趙大郎要趕緊去補救一番,而趙二爺一直在南邊奔跑,可不能再讓人搶了南邊的生意。
淮南兩路因爲採選的花費開始加大賦稅了,只怕增加的賦稅的不止這兩路。
陸風禾見趙大爺同趙氏還有得要說,一時半會也說不完,就衝趙大郎擠眉弄眼,趙大郎看到她的眼神之後,會意放下茶盞。
陸風禾率先出了堂屋,也沒走遠,就在外面的遊廊下站着。
趙大郎緊跟着就出來了。
“叫我出來幹嘛呢?”趙大郎問。
“大表哥,你和舅舅這次往北去就是要出長江口從外海走嗎?”
趙大郎搖頭,“不,我們還是走運河,外海的船隊我們不熟,也沒走過,這趟主要是去看看情況,倒沒必要冒那麼大的險,再說了……”
陸風禾好奇地看着趙大郎,等着他的下文。
“杭州那家綢緞莊走外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們沒必要再跟着去,他爲了搶我們的生意價格壓得極低,我們若想把生意搶回來,已經沒有壓價的空間了,壓低價搶過來的生意做不長久的。”
“我要運茶葉往西北去,若不然,你們也稍微一船綢緞,看看往西邊有沒有生意可做。”
“你不是要往沈大郎那邊運嗎?秦鳳路絲綢也不太好賣。”
陸風禾搖頭,“倒不直接往秦鳳路走,他讓我往褫州的方向走,我準備一部分走淮水往陳州河,繞過京都直接往京西走,另一部分走汝水。”
“陳州河一條倒是可以,那一條我們也沒什麼生意,要不然帶一船走?”
“你不同舅舅商量商量?”陸風禾問。
趙大郎無所謂地攤手,“這倒沒什麼好商量的,一船絲綢我還是能做主的,正好最近新提了幾個管事,讓他們出去跑跑。”
陸風禾知道趙家的表哥們做生意空間十分大,並不事事需要經得長輩的同意,但沒想到居然這樣大,一船絲綢啊,說得比一車絲綢還輕巧。
“直走陳州河嗎?”陸風禾又問。
“汝水也走班船吧,只是到了汝陽就不隨你往北走了,再往北絲綢就沒什麼意義了。”
陸風禾點頭,“行,我約莫中秋前後會走一趟,若是來不及裝船,讓管事先隨船去看看情況也可以。”
“一船該是有的,南京道好些莊子定了貨寧願賠錢也不要綢緞,這些綢緞剛好往西邊去走一趟。”
趙大郎一會就直接北上了,直接留下了一個管事,讓管事回去調絲綢裝船,聽陸風禾的調配。
一兩船絲綢就這樣三言兩句定了下來,陸風禾突然有點不敢接這個茬。
“放心吧,這些絲綢已經收了北地莊子賠的錢,本錢是夠了,這趟出去賣出去了就是純賺。”
趙大郎爲了打消陸風禾的顧慮,也與她交了底,但陸風禾絲毫沒覺得被安慰到,這萬一賣不出去……
算了,實在賣不出去就拉到西北去吧,陸風禾想,讓沈南珣想辦法給處理了。
兄妹兩說完沒一會,趙氏就送趙大爺出來了。
“舅舅這是要走了?”陸風禾起身。“多留一留。”
“走了,今日且不留了,你若無事同你母親回蘇州去住上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