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太太是個爽快的,倒沒有同陸風禾委婉,直接說起買茶的事兒來。
“平日裡我是不大管茶行的生意的,不過昨日見了夫人,我倒是想厚着臉皮同夫人攀攀交情,做成這筆生意的,昨晚也得了當家的一句話,若夫人有心要,價格上還能再讓一讓。”
東家太太說完就叫掌櫃的拿冊子出來,“把各種茶的價格給夫人報一報。”
掌櫃的手裡的冊子都是茶行平日裡賣出的價格,陸風禾聽着倒同市場價相差不大。
陸風禾看了金寶一眼,金寶聽得更仔細了,還指了兩三種茶問了庫存。
“這個價呢是我們商行平日裡賣的價,就看夫人要多少了,再讓一點半點的也是使得的。”
陸風禾也不裝內行了,“金寶來說說。”
金寶指了案上了四種茶,“這四種都可以的,只是這一種團茶我見櫃上的茶大小不一,有半斤的也有兩斤的,若是能有大小差不多的,當是有多少能要多少的,餘下的可以用這兩種茶來補。”
“另外這種,我聽掌櫃的意思是庫存不多了,若是娘子不嫌少,全部買下也合宜。”
這就是要讓陸風禾拿主意了。
陸風禾選了他說的最後一樣,“那這個便全要了吧,至於這個團茶不知貴號能有幾何。”
東家太太馬上讓掌櫃的去點。
“夫人好眼光,這團茶在商號也是賣得好的,故而做成了不同的分量,也是我們自己家茶山的茶,若是夫人看得上眼,倒可以按照夫人要求來做。”
都說貨比三家,陸風禾也沒想一下子就定下來,略坐了坐,說再去看一看江寧城的繁華,便帶着人走了。
就這樣一早上只看了三家商號,到正午時分纔到楊記貨行,楊大太太已經等了一個上午了。
看到楊大太太等着,陸風禾倒是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笑盈盈地同楊大太太問好,繼而看起茶來。
陸風禾一言不發只是看茶,金寶跟在旁邊點評着。
楊大太太這茶,怎麼說呢,畢竟是從各處收來的,品相參差,量大是大,可若分到每個種類,也就不算大了。
金寶就是不說,陸風禾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恕我直言,太太這批茶雖說都是中等,但中等也是分着上中下的。”陸風禾沒有直接說明,“這茶要說賣,我倒也能想法子賣出去,只是我剛做生意,這名聲也很重要,品相不一,實在有些……”
陸風禾後面的話沒說出口,楊大太太也心知肚明。
“夫人爽快,我也不同夫人拐彎抹角,我們自己也走商隊,要說把茶往北方賣,也不是沒路子,只是夫人若是能買下,我們倒也省了一趟啥事兒。”
陸風禾嘴上不說,心裡想的卻是,若你真有那個門路去一趟北地就能把茶賣了還能把銀錢掙回來,這茶怕留不到現在纔來收,現在着急忙慌地賣給我。
各地都有各地的規矩,就想買絲綢的不去蘇杭,賣瓷器的不去饒州,北地自然也有北地的茶行,茶之一事,利潤極高,哪能輕易讓一個外來商隊把這個銀錢掙了。
楊大太太還是輕敵了,以爲陸風禾能着衛大太太買茶就是個只會找熟人辦事,凡事都只會託請熟人的人。
若是這樣,知曉自己手裡有茶,肯定又是找個熟人,比如衛皎皎,然後找上她,她只要比衛大太太低上三分五釐的,陸風禾就會買。
可惜了,這不是陸風禾一個人的生意,她也要掙錢,熟人也不光有衛皎皎一個。
楊大太太昨晚看了那麼些去陸風禾跟前自薦家門終於是慌了,江寧首富是楊家沒從,可楊家卻不是正正經經做生意的人家,再說了,其他家未必就比楊家遜色,只是人家不圖虛名罷了。
本來以爲昨晚去了一趟,陸風禾總該是給些面子,別的不說,誰知今日還是等了半天才等來人,楊大太太真是脾氣都給等沒了。
陸風禾同金寶商議了一番,“太太手裡的茶,若是這個數能給我,我便全包了。”
“什麼?才五千兩!”楊大太太驚呼。
陸風禾點頭,“你這茶,我們回去還有得分揀呢,分揀開了值不值五千兩還未可知。”
楊大太太昨晚就盤過自己的帳了,她收就收了四千八百兩,還不算這些小工掌櫃的跑腿費辛苦費,眼下只給五千兩,她滿打滿算也就賺了百兩出頭。
楊大太太十分不情願,賣,自己白辛苦一場,不賣,她還真沒本事自己把這茶處理了。
陸風禾可等不得楊大太太糾結盤算。
“不若太太再想想,我再去其他商號看看。”說着陸風禾就要走。
楊大太太心一橫,一咬牙,“行,五千兩就五千兩了,我要現銀。”
“楊大太太果然是爽快人,先付五百兩定金給你,等過幾日裝了船,清點完了,餘下的銀子立馬奉上。”
本來就是準備買楊大太太的茶的,如今省了將近千兩銀子,陸風禾心裡別提多痛快了,省下就是賺到,陸風禾覺得,這大概就是做買賣的樂趣了吧。
雖然把楊大太太的茶都買了下來,但陸風禾還是繼續去看了其他家商號的茶,也另外定了些,也說好了一個月以後再來裝船。
先走一趟西北邊市把本錢賺回來,還得往西邊的邊市去兩趟。
若是真像預料的那樣走俏,只怕要的茶還多着呢,同這些商號交好了總沒有壞處。
陸風禾兩天時間拜訪了在宴席上留下名號的所有商號,收效頗大,見識了各種各樣的商人,雖然累,但也只是走動多了身上疲憊,比起在京都同後院那些夫人娘子的彎彎繞繞,陸風禾覺得商人好多了。
大家目的都很明確,促成買賣。
若是談攏了,自然你好我好。
若是談不攏,也沒有惡語相向的,大不了就是面色不不太好。
什麼拉幫結派,什麼指桑罵槐,什麼翻舊帳,那都是不存在的事,誰也沒那個閒心。
這筆生意不成,還有下筆生意等着,誰天天盯着眼前這點破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