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王之前,樞密使吳勳率先告了罪。
“臣罪該萬死。”早朝一開始吳勳就口中呼罪,跪倒在地。
“吳卿起來說話,何事有罪?”
“臣無顏面面對陛下,七月初臣曾告了假,當時收到了西北沈家軍沈家三子,沈珂的陳情,想回京看望雙親,再把自己的婚娶大事辦了,臣當時沉痾纏身,未能及時上奏陛下,昨日又收到了沈珂感念臣允他回京的帖子,臣纔想起此事。”
官家大手一揮,“嗨,我當什麼事呢,回了就回了吧,吳卿不必如此。”
“臣,愧對官家信任,臣今日才知,那沈家長子見臣並未駁回沈家三子回京的帖子,便以爲臣批了,自行前往西北換其弟歸家。”
“什麼?沈南珣去西北了?”
吳勳再次叩頭,“臣罪該萬死,已着人去請冠軍大將軍速速回京了。”
這時兵部侍郎也出列,“臣有事要奏。”
“劉卿請講。”
“沈南珣既然受封冠軍將軍,哪有將軍成年累月在京都酒池肉林的道理,合該去西北守着,倒也不必追。”
這兵部侍郎不是別人,正是沈家二娘子的父親。
要說劉家是沈家一派的,又聽說沈南珣要把劉家女送回西北老宅去,爲此劉侍郎還登門好幾次。
“西北軍的主將本就是沈家人,沈三郎要回來,合該沈大郎去。”劉侍郎是隻字不提他的好女婿,沈兒郎。
衆人眼觀鼻鼻觀心,看來傳言不錯,劉侍郎對沈南珣是有幾分不滿的。
“吳卿起身吧,身子可大好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劉卿說得沒錯,反正去的都是沈家人,誰去都一樣。”
襄王急了,他準備參沈南珣私自出京就沒機會了?
不行,沈南珣擺了他一道,他絕不可能讓沈南珣就這樣輕鬆躲過去。
“臣有一事要奏。”
“哦?皇叔有何要說。”官家問。
“臣聽聞泉州指揮使來年春天便要致仕還鄉了,沈家兒郎各個是帶兵的好手,來年春天沈三郎的婚娶大事也該有着落了,不如讓冠軍將軍去泉州吧,也好讓老指揮使安心致仕。”
官家只是昏庸,不是糊塗。
“泉州可是水師,使不得使不得。”
“陛下着想了不是,不管水師還是步兵,帶兵打戰都是一個道理,一通百通,如今可沒有比冠軍將軍更厲害的更年輕的武將了。”
襄王一口一個冠軍將軍,真真就是往官家肺管子上戳。
官家還是皇子的時候,也想給自己封個將軍,可他連軍營都沒去過,更別提戰場了,將軍是封不了了。
又覺得冠軍十分霸道,無人能及,又想給自己封個冠軍王,當時他還有一個處處比他強的弟弟,有人笑話他,連八皇子都不如,當什麼冠軍王。
於是這這兩個詞就成了官家最不能讓人提及的詞,當初封沈南珣冠軍將軍就是爲了提醒他自己,沈家留不得。
襄王知道官家的心思,官家如何不知襄王的目的,既然都不想沈南珣好過,那不如就依了他。
泉州水寇可不少,若是戰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若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那少不得給他找個全家一起死的錯處了。
官家越想越覺得襄王不愧是他皇叔,真真處處爲他想周全了。
西北入冬就開始冷了,那邊讓沈南珣在西北冷着吧,等二月開春了,暖和了再往泉州去。
官家這樣想的,也這樣安排了。
官員聽了官家的安排無一不震驚,有人震驚於官家就如此把換將單個兒戲,有人震驚於襄王對官家的影響力,更有人沈家該何去何從。
就連早就知曉沈南珣的計劃的袁相公、郭大人和吳相公內心也十分不平靜。
原本以爲沈南珣想去泉州得有得磨呢,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
看着沾沾自喜的襄王,郭大人險些沒忍住,自以爲偷了雞,實際上反蝕一袋米。
這事不能說沈南珣會算人心,只能說,運氣實在太好了些。
京都的事自然有人傳信告訴沈南珣。
陸家幾位郎君也按照原計劃,陸三爺去了夔州,任了夔州提舉常平司,也叫倉司,主管常平、義倉、免役、市易、河渡、水利等事,幾乎無人想管的事都可以踢給他。
川陝四路,夔州在最東邊,同荊湖北路和廣南北路接壤。
陸五爺則領了京西西路的轉運判官,主管漕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閒職一個,京西西路水都沒幾條,有什麼漕運可言。
陸四郎倒是得償所願,留在了京都欽天監。
陸五郎去得就有點兒遠了,去了廣南東路,領了茶司馬,這也着實讓人發了好幾天笑,世人皆知,茶在江南,兩廣那等偏僻的地方,都不產茶,要什麼茶司馬。
不管外人怎麼說,至少陸家幾位都歡歡喜喜地上任了,畢竟,尤其是陸三爺和陸四爺,這個歲數出仕還能有一官半職,也是皇恩浩蕩了。
陸風禾在江寧得了父親和叔父即將赴任的消息,想到風光霽月了一輩子父親要去勸農勸桑,同田地倉稟水利打交道心理就很不是滋味。
在回毗陵的船上,陸風禾閉上眼就能看到父親一身泥濘站在田地裡的樣子。
真的要赴任了,陸風禾才真真切切受到了父親年近半百出仕一事的衝擊,之前雖一直在說,可到底還未曾謀得官職,人也還好好地在京都。
陸風禾一秒都不耽誤地趕回了毗陵,她得回去收拾東西,把父親愛用的愛吃的全收拾出來,好讓人送去夔州。
回到毗陵,府裡靜悄悄的,別說收拾東西給夔州送了,就是迎她的都只有門房。
約莫是還沒得到消息?陸風禾想。她先回去換了衣裳,才往趙氏院子裡去。
趙氏正領着蓁姐兒睡覺呢,陸風禾掀簾子的動靜驚醒了歪靠着的趙氏。
趙氏睜眼看到的陸風禾,“輕着點,蓁姐兒剛睡着。”
“娘,爹要去赴任了。”
“去就去唄,這不是遲早的事嗎?”
“是夔州。”陸風禾又說。
趙氏不甚在意地擺擺手,“你爹寫了信回來了。”
“夔州啊……那多遠啊。”
再寫了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