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鷗和何元彪來到停放靈柩的地方,供桌已經被炸彈爆炸時產生的衝擊波掀翻了,祭器、供品也遍地都是,大帥的牌位也被埋在磚頭瓦片之間,那張遺像被燒得只剩了半張。
張鐵鷗也顧不上這些了,他快步來到棺材旁,見棺材蓋被掀開,棺材裡面空蕩蕩的,大帥的遺體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時,何元彪突然叫道:“隊長,你來看!”
張鐵鷗低下頭一看,見棺材下面的幔幛下躺着三具和尚的屍體,都是被人割斷了喉嚨,其中一個身上的袈裟不見了,張鐵鷗想起剛纔在這裡唸經的和尚,他明白了,這三個被人殺死的和尚纔是真正在祠堂裡做法事的僧人,那個唸經的和尚身上的衣服被黑衣人扒了下去,扮成了他站在那裡唸經。
想到這兒,張鐵鷗心裡懊悔不已。
何元彪道:“隊長,我們怎麼辦?”
張鐵鷗想了想,道:“我知道那個扔炸彈的是誰了,她就是日本的間諜之花川島芳子!不行,我們一定得想辦法找回大帥的遺體,不能讓大帥死了都不得安生!日本人真他禽獸不如,大帥已經被他們害死了,他們卻連大帥的遺體都不放過!”
何元彪道:“這些日本人比那些日本特務還要厲害,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
張鐵鷗走到一具黑衣人的屍體旁,撿起一把日本武士刀,劃開了屍體上的黑衣,見那個屍體的胸口上刺着日本文字,張鐵鷗道:“元彪,你來看看,這是個什麼字?”
何元彪看了看,道:“是‘忍’字,難道他們是日本的忍者?”
張鐵鷗一愣,道:“忍者?他們是什麼人?”
何元彪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聽說而已,這是一夥非常神秘人,武功深不可測,據說他們的功夫都是來自己咱們中國古代的武術,其餘的我也不太清楚。”
張鐵鷗點了點頭,道:“也就是說,他們都是日本人?”
何元彪點了點頭。張鐵鷗扔下手裡的武士刀,來到了已經身亡的祁雲遺體旁。
剛纔發生爆炸的時候,何元彪把祁雲的遺體移到了門後,所以她的遺體並沒有任何損傷。
張鐵鷗低下頭去,雙眼中流出了悲傷的淚水,想不到兩個人結婚還不到一個月,竟然陰陽永隔,成了兩路人。
何元彪見張鐵鷗悲從中來,搖了搖頭,默默地來到外面,坐在臺階上,抱起了烈風。
此時,烈風身上的傷口還在向外滲着鮮血,而張鐵鷗上藥的地方,鮮血已經止住了,看來張鐵鷗自己配製的傷藥真的靈驗。
烈風伸出乾澀的舌頭,舔了舔嘴脣,雙眼無神地看着何元彪。
何元彪道:“烈風,你好點了嗎?你等着啊,我去給你找點水,等着啊!”說着,何元彪站了起來,四下看了看,這裡風景雖好,可是上哪裡去找水啊?
急得何元彪直跺腳,這時,張鐵鷗在祠堂裡說話了:“元彪,你進來,把那些供果拿出去給它擠點汁水,也能管點事。”
一句話給何元彪提了醒,他連忙跑進祠堂,從地上撿了幾個鴨梨和蘋果,回到烈風的身邊,把水果擠碎,將果汁滴入烈風的嘴裡,烈風已經乾渴得口腔裡全是沫子了,吃了何元彪滴在嘴裡的果汁,雖然果汁並不多,卻也能緩一緩它的乾渴。
何元彪一邊看烈風津津有味地吃着,一邊嘟囔:“大帥,您在天有靈,保佑烈風渡過這一劫,等它的傷養好了,讓它去找那些可惡的日本人,給您報仇!”
這時張鐵鷗走了出來,站在何元彪的身後,拍了拍何元彪的肩膀,嘆了一口氣。
何元彪道:“隊長,太太的遺體怎麼辦?”
張鐵鷗道:“我想把她運到山東老家去,可是現在我們要儘快去找少帥,把這裡發生的事告訴他,如果他還是大帥的兒子,我想他一定會出兵向日本人討個公道!日本人在中國也算是惡貫滿盈了,應該和他們算算總帳了!”張鐵鷗滿臉殺氣,咬牙切齒地說道。
何元彪道:“可是現在烈風的傷勢也不輕啊!怎麼安置它啊?”
張鐵鷗沉思了一下,道:“這樣吧,咱們暫時把祁雲的遺體放在大帥的棺木裡,等我見了少帥之後,派人把她的遺體送回我在山東的老家,至於烈風,咱們先到撫順城裡找個獸醫,把烈風放在那裡養傷,等它的傷好點了,我再去接它!好了,現在就動手吧!”
何元彪點了點頭,兩個人動手把祁雲的遺體放在張作霖的棺木裡,蓋好,張鐵鷗強忍着心裡的悲痛,轉身走到外面,抱起烈風,和何元彪離開了元帥林。
兩個人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時辰,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他們進了撫順城。
張鐵鷗抱着烈風,找到了一家獸醫鋪,那個獸醫一見到渾身是血的烈風,把他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身軀如此龐大的狗,也許是狼,嚇得他直哆嗦,張鐵鷗好說歹說,那個獸醫才答應給烈風治傷,但是卻不敢讓烈風在他的獸醫鋪裡養傷,他害怕烈風會兇性大發,萬一傷了人,他這個獸醫鋪也就別想開了。
何元彪氣得當時就要拔槍,被張鐵鷗攔住了,不管怎麼說,人家總算肯給烈風治傷了,只要給它止血、上了藥,烈風可以帶到帥府去養着。
幾個人的對話,被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聽見了,老漢走了過來,看了看烈風,當時就讚不絕口,連稱奇怪。
張鐵鷗和他攀了幾句話,得知老漢早年是一個獵人,對獵狗很有研究,他對張鐵鷗說道:“您這條犬的來歷絕非凡響,這是一條世間罕見的神犬,老弟,如果您信得過我,可以把它送到我的家裡養傷。”
何元彪瞪了老漢一眼,剛要說話,張鐵鷗連忙制止了他,對老漢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了!別擔心,它的一切費用我全包了!額外我再給你一些錢。”
老漢擺了擺手,道:“不用不用!不就是一條狗嗎?能用多少錢啊?就這麼說定了,等它養好了傷,你們再來接它!”
說話間,獸醫已經給烈風的傷口上了藥,張鐵鷗付了藥費,抱着烈風跟在老漢的身後出了獸醫鋪。
何元彪僱了一輛馬車,這也是張鐵鷗的意思,畢竟在撫順城裡抱着這麼大一條狗在大街上走會引人注目的。
張鐵鷗把烈風放在馬車上,他扶着老漢上了馬車,然後他和何元彪也坐了上去,一行人向西城門走去。
出了撫順西城門,車老闆子按照老漢的指點,向西北而去。
一路上,張鐵鷗和那個老漢攀談起來,老漢說,他姓高,住在撫順城外高家堡子,早年在山裡打獵爲生,現在年紀大了,腿腳也不靈便了,就在高家堡子安家了,老漢一輩子沒娶媳婦,只是一個人住,今天到城裡來看一個朋友,沒想到朋友還沒看到,卻遇到了張鐵鷗他們抱着一條受了傷的大狗,他覺得這條狗不是一般的狗,所以就搭了幾句話,當張鐵鷗在馬車上,把烈風的來歷簡單地跟老漢說了一遍之後,高老漢直挑大拇指,連聲讚歎。
他們到高家堡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這是一個不太大的村莊,夜色中,瀰漫着炊煙的味道,路上看不到行人,想必此時都在家裡吃飯。
馬車在一個緊閉的大門前停了下來,高老漢先下了車,取出鑰匙打開了大門。
張鐵鷗付了車費,打發車老闆走了。何元彪抱着烈風站在張鐵鷗的身後。
高老漢笑着說道:“二位請進吧!這就是老漢的家,雖然破了點,可也比沒有強啊!”
張鐵鷗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院子,這是一個典型的農家小院,三間向南的草房,東西兩側各有一間廂房,正房的西窗戶下有一口井,上面是用來汲水的轤轆,院子裡收拾得很乾淨,看得出來,老漢也是個利索人。
何元彪進了西屋,把烈風放在老漢專門給烈風找出來的一張獸皮褥子上,這是老漢當年打獵的時候,他的獵犬專用的。
張鐵鷗進了屋再三地向高老漢表示感謝,高老漢道:“張老弟,您就別客氣了,咱們能相識,也是咱們的緣份啊!如果您要是看得起我這個黃土埋了大半截子的人,就別再說什麼感謝的話了!好了,你們先坐着,我去弄兩個菜,正好我那還有點酒,一會兒咱們邊吃邊嘮。”說着,高老漢就出去了。
張鐵鷗低聲囑咐了何元彪幾句,他看出來何元彪對這個高老漢很不信任。
不一會兒的功夫,高老漢把菜端了上來,一大盆小雞燉蘑菇,一盤蔥花炒雞蛋,還有一盤拌黃瓜,最後老漢捧着一大罈子燒酒走了進來。
高老漢笑呵呵地說道:“兩位是貴客,可惜咱家裡也沒有大魚大肉,您二位可別見怪啊!來來!坐下吧!”
張鐵鷗看了一眼何元彪,對高老漢道:“老人家,給您添麻煩了,我們的心裡真的很過意不去啊!”
高老漢一擺手,道:“你說這個不就見外了嗎?我一個孤老頭子,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再說了,就是你們不來我這,我不也得吃飯嗎?來吧,咱們邊喝邊聊。”說着,高老漢滿滿地斟了三大碗酒,三個人一人一碗,一邊吃着美味的小雞燉蘑菇,三個人一邊聊着天,說的當然都是高老漢當年在山裡打獵的趣事,張鐵鷗偶爾也說上幾件烈風的故事,把高老漢逗得哈哈大笑不止。
這個高老漢非常健談,酒量也很大,張鐵鷗和何元彪心裡有事,就沒喝那麼多,高老漢卻自斟自飲,不一會兒的功夫,大半罈子酒就被他喝了個底朝天。
酒足飯飽之後,何元彪幫着老漢收拾碗筷,張鐵鷗則去看烈風的傷勢。
烈風此刻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只是因爲流血過多,身體有些虛弱,不過精神頭卻不錯,吃了高老漢專門給它燉的湯以後,烈風閉上眼睛休息了。
張鐵鷗走出西屋,高老漢端着一壺茶水招呼張鐵鷗,兩個人坐在燈下一邊品茶,一邊說着閒話。
高老漢道:“老弟,我剛纔聽你說要去找少帥?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張鐵鷗嘆了一口氣,道:“老人家,您一定聽說張大帥的專列被炸的事了吧?”
高老漢點了點頭,道:“這麼大的事,咱們東北有幾個不知道的?據說炸火車的是南方的革命軍,是嗎?”
張鐵鷗搖了搖頭,道:“不,這件事是日本人乾的,是這麼這麼一回事。”接着,張鐵鷗就把他知道的事對高老漢說了一遍,當然,他也是有選擇性地說了說,有些事他還不能對除了少帥的任何人說。
高老漢已經知道張鐵鷗是張作霖的衛隊長,這是張鐵鷗在來的路上告訴他的。
張鐵鷗在告訴他自己的身份的同時,也告誡他不能對任何人說起他和何元彪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