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逢貴安這種人,張國敬選擇的是直接無視,畢竟他作爲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跟這樣一個小角色發火還犯不上呢,所以這時候無視是最好的一中辦法。
張國敬和顏悅色地對陸炎說道:“看得出來,你對這一次匯演付出了很多的努力,怎麼樣?在文化局幹得舒心不?”
“還行,多虧了朱局長的照顧,在業務上能夠走上正軌。”陸炎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任建軍掌握了的張國敬貪腐的證據,也許會給張國敬表現出來的關心而感動。可惜,張國敬就是一個沒有被發現的貪官而已,在陸炎的心中分量大大減輕了。但是張國敬對此還是一無所知,還想着要好好拉攏一下陸炎讓他爲自己所用。陸炎的話頭輕輕一轉,把朱永玲推了出來,既顯得對老同志的尊重,又謙虛地表示,成績應該歸屬最主要的領導,深得做官的精髓。
他的話讓張國敬和朱永玲都非常滿意,朱永玲看陸炎屬於那種不居功自傲的人。在張國敬的心裡卻得到的是知恩圖報是陸炎的做人信條,這是張國敬的一種誤會,恰恰對陸炎極爲有利的誤會。
張國敬招招手說道:“一會兒演出的時候,你坐在我的身邊。”
“好的。”陸炎的表情很平靜,沒有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樣子來,卻讓逢貴安等人十分羨慕。要知道,陸炎的身份在市領導的心目中一點地位沒有,叫出來的這些幹部,都是正廳級和副廳級的級別,就說是在梧城市,一個正處級的官員,而且還是市裡委辦局的副職,一抓一大把。
陸炎的平靜讓那些幹部心裡腹誹不已,不少人不知道張國敬跟陸炎的關係,看着陸炎沒有感激的表情,都在心裡大罵他真的會裝逼,他們誰也想不到陸炎真正的心思。
張國敬巡視了一圈之後,在主席臺上發表了講話,不過這些都是官面文章,不外是強調七一這個日子的重要意義,給黨和國家帶來的翻天覆地的變化之類的,然後就是唐玉山等幾個重要領導的講話。
匯演的時候,張國敬的秘書謝恆震特地請陸炎到最前面最中間的一排坐下。陸炎還以爲張國敬的話就是當面說的客氣話,他可不認爲張國敬會念及舊情,想到了爲他效忠至死的陸曉東,而特地照顧自己的。如果真的是陸曉東的餘恩在起作用,當初陸曉東死了之後,張國敬也不會在流言蜚語四起的時候保持沉默了,而是積極爲陸曉東洗清清白之名。直到後來,陸炎揪出了王長山,才使得梧城大橋貪腐案真相大白。
陸炎的心裡對張國敬的示好也並不是完全抗拒的,在他看來,張國敬這樣做,當着梧城市大小幹部的面兒跟自己親近,一定有着某種目的。陸炎還不知道張國敬心中真正的想法,這時候如果拒絕,就是當面讓張國敬下不來臺,那麼難堪的張國敬很可能會讓陸炎沉入地獄裡面的。用流行的話來說,你讓我一陣子不舒服,我就讓你一輩子擡不起頭來,手裡掌握着權利的張國敬的報復是可怕而徹底的。
看到陸炎走了過來,張國敬溫和地笑着說道:“想不到,幾年不見,你已經成爲我們西州省最年輕的處級幹部了。”
陸炎心想,在西州省的確是沒有比我更年輕的處級幹部了。不過在全國來說,我這樣的幹部還是有很多的,秦若男的丈夫就比我小着一歲,也是正處級的幹部了。他當着張國敬的面,謙虛地說道:“我的一切都離不開張書記的教誨和點撥,我還記得,張書記的座右銘是‘大公無私’。”
別人也許聽不明白陸炎的話,好像是陸炎特別會巴結張國敬,甚至連張國敬的座右銘都清清楚楚,事實上,張國敬的一切,陸炎十分熟悉。陸曉東活着的時候,他們兩家來往很密切,耳薰目染,陸炎當然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秘密。
張國敬聽到陸炎的話之後,還以爲陸炎對他很有感情,大聲笑着,敦厚地擺着手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
旁邊電視臺的攝像機忠實地錄製下現場的畫面,張國敬蒞臨晚會現場,跟文化局的幹部親切交談,這樣的報道會必不可免地出現在各種媒體上面了。
大小官員們剛剛坐下不久,舞臺上精心排練了兩個月的節目就開始了。張國敬對這些已經看膩了的傳統懷舊的節目,只是很認真地看過第一個節目之後,對陸炎說道:“你到文化局多久了?”
“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陸炎說道。
“哦。”張國敬的腦子轉動的是任建軍的死亡和失蹤的那件案子,正好發生在陸炎的工作調動期間。
張國敬是一個政治高手,任何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那雙眼睛,他沉了沉聲音,接着不經意地說道:“我記得,你跟任建軍之間有過一段共事的日子啊,那是你在四道溝時候的事情吧?後來在省紀委,好像你也在省紀委吧?”
聽着張國敬的話陸炎不由得暗暗吃驚,想不到張國敬的話題這麼快就把自己的工作調動跟任建軍聯繫在一起了,心底裡在驚懼的同時,對張國敬更是懷着警惕的心思。當下說道:“嗯,是啊,那是在紅川縣的時候,他是縣委書記,我是下面四道溝鎮的黨委書記,後來在省紀委共事的時間並不長,他剛到省紀委就出了車禍,後來又被雙規了,所以接觸的並不長時間。”
“哦,那你怎麼看這個人的?”張國敬接着問道。
陸炎很認真地說道:“我敢說,任建軍一定有問題,要不然他爲什麼在雙規的期間逃跑?不過從我和他共事的這段時間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但是我一點沒想到,表面上剛直不阿的任建軍會是一個蛀蟲。”
張國敬這一次沒有表示,他的眼睛盯着舞臺上的表演。陸炎用眼角看了看張國敬的表情,猜不透張國敬的心裡想的是什麼。
張國敬剛纔的話只不過是對陸炎的一種試探,他完全沒有想到救出任建軍的就是陸炎。不過任建軍剛剛出事,陸炎的工作馬上調動,這不能不引起張國敬的深思。難道,陸炎跟任建軍的案子之間有什麼聯繫嗎?張國敬不得不這樣考慮,但是究竟有什麼聯繫,張國敬卻是不得而知了。
張國敬有一些不安起來,他對秘書謝恆震低聲吩咐了幾句話,然後謝恆震就走開。
過了一個多小時,謝秘書又回來了,把一個信封交給張國敬,張國敬不慌不忙地打開信封,抽出一張紙來看了起來。
儘管這時候陸炎就在張國敬的身邊,卻沒有機會看到這張紙的內容,而且他也不知道,這份文件裡面記載的是他在紀委工作期間的表現和跟任建軍的關係。
提供給張國敬這份文件的卻是陸炎比較信任的一個人,楊鵬。任是陸炎做事情十分謹慎,也想不到張國敬跟楊鵬之間有聯繫。
這張紙上楊鵬直言不諱陸炎跟任建軍來往親密,在任建軍住院期間,陸炎天天都去探望,顯得十分殷勤,而且是陸炎首先發現有人想謀殺任建軍的。
張國敬看過這份報告之後,心裡有了數,這讓張國敬的心中生出一絲不安的情緒,好像隱約覺得陸炎知道了一些什麼內幕。
陸炎的心情很平和,相對來說,身邊的張國敬的內心就不能那麼平靜了。張國敬不得不對陸炎的爲人重新做出一番評估來,他暗暗告誡自己,在陸炎的事情上一定要慎重,不能像對待任建軍那樣對陸炎了。
陸炎就是一匹難以馴服的野馬,在給人時時驚喜的時候,也能帶來不可預測的禍患。
兩個小時的表演很快結束了,節目表演結束之後,也是張國敬看完那份材料的時候,他的臉上重新浮現出自信的微笑來,跟大小幹部一起對辛苦表演的演員們致以熱烈的掌聲。雖然張國敬沒有認真看錶演,還是發表了讓演員們熱血沸騰的講話,他們覺得自己的辛苦沒有白費力氣,領導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時時刻刻關注着他們的成長,記住了他們流下的汗水。
因爲陸炎的原因,張國敬沒有挑剔演出過程中出現的那些小小的瑕疵,他看到了成績,看到的是大好的形勢,知道鼓勵這些人才是正確的表現。
張國敬熱情洋溢的講話贏得了一陣陣的熱烈掌聲,甚至好多演員的眼睛裡都擎着淚水。畢竟在他們看來,這麼長時間的努力,今天能夠得到市委書記的親自肯定,那比什麼都重要,再辛苦再累也值得了。
從這方面講,張國敬就是一個純粹的政客,權利就像是手裡的金箍棒,可以大小隨意變化,也能降妖除魔,還能造福人間,成爲人們的標榜和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