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收到一條微信。
沈飛揚揉揉眉心,打開微信來看,是張嵐。
【這家西式的,我一直蠻想去吃,但是沒空。那天你陪我去吧。】
沈飛揚想跟她說那天是鄧靈珊的生日,他想早一點回去,改天再約,就聽到常醫生從桌椅上起來的聲音。
“開會了,老沈,你怎麼心不在焉的?”
沈飛揚勉強笑起來,把手機扔進抽屜,拿着筆記本跟着常醫生一起出去。
沈晨自那日起,就沒有再發病了。沈茹收集了幾樣沈晨發病那晚吃剩的零食,拿給張嵐檢測,但什麼都沒有檢測出來。
沈茹也很無奈:“沒辦法,家中阿姨打掃得很勤快,吃完的都扔了,只有這些。等着週末,我再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
張嵐“唔”了聲,隨意說:“這週末……我有事。”
沈茹拍拍腦袋:“是哦,週末,我叔叔要回來呢,他下午才能回,沈安那時候也放假了,我要回那邊去。”
張嵐沒說話,覺得有些心虛。
沈茹好奇的問:“張阿姨今天怎麼了?看起來有點疲憊的樣子。”
張嵐搖搖頭,忽兒又問:“小茹,我覺得國內的心理學研究還是有些欠缺,如果我以後的偏向不是心理醫生,而是教學,你覺得如何?”
沈茹疑惑了一會兒,拿起手機搜索了頁面遞過去:“像這樣的心理學教學嗎?現在只要是上網,都能收到各式各樣的廣告,都是說學心理學將來能怎麼怎麼樣的。說實話,雖說很受追捧,但我總覺得……”
張嵐哈哈一笑:“這樣的考證機構,把市場弄得亂七八糟。偏偏沒有證也不可能當心理醫生,心理醫生也不是說非得醫學院出來,非得像我這樣讀了本科考研考博的,要求沒那麼多。可是現在的數據顯示,大城市對心理醫生的接受程度比較高,底下那些小城鎮,甚至是鄉村都還是接受不了。”
“大城市接受程度高嗎?”沈茹臉上露出一絲迷茫,“我並不這麼覺得,S市算是大城市了吧,可我從小就受歧視,我小時候還沒看過心理醫生的呢。晨晨現在……說起來,也不怪他媽媽不樂意,他自己也很排斥,生怕自己變成異類。”
張嵐靠在椅背上,沉思了一會兒:“青春叛逆期的孩子——當然,晨晨還沒到那個時候。青春期的孩子最容易產生心理問題,我發現國家也開始重視這個,但是往往不夠得法,基本上都只是在學校裡隨便選幾個老師,充當一下心理輔導師。主題永遠是圍繞着學業壓力之下,孩子們怎麼保持身心健康。首先老師的專業程度就不提了,其次孩子們的心理壓力,也許並不來自學業成績,更多的是學校人際交往或者家庭。”
沈茹對這些不專業,插不上話,只能半低着頭不出聲。
張嵐也不知是跟沈茹說,還是自言自語,一直蹙着眉,一邊斷斷續續沒頭沒尾的說,偶爾還在電腦上打些字,搜索些什麼東西。
沈茹感覺到手機的振動,她拿起來看,是蛋卷的消息。
【快要過年了。】
沈茹回了消息:【嗯。】
蛋卷:【小茹過年的話,是回老家?還是怎麼樣呢?】
過年嗎?沈茹撐着腦袋想,過年好像是最難受的,一個大家庭的聚會,把住在養老院的奶奶接回來——高中那年她自殘之後,嬸嬸跟奶奶產生了巨大的衝突,莊曉萍藉口晨晨還小,不肯接受照顧奶奶的活。
最後的安排,就是把奶奶送到養老院去。是高檔的養老院,裡面的醫護人員一應俱全。大人們偶爾去看看奶奶,還是嬸嬸去得最勤,有時候會帶上沈安,但沈茹,一次都沒去過。
今年國外的姑姑也要回來,姑姑她見得少,前世沒什麼交流,只記得姑父是個日本人,非常非常有禮貌,禮貌得讓她心裡不適。
然後就是爸爸家和叔叔家,都要一起相聚的。
每一年的過年聚會,都類似她的批鬥大會。因爲所有人都是優秀的,只有她,從小成績差,一無是處。
蛋卷:【今年過年,我可以一個人呆着,挺開心的。】
沈茹心中一動,蛋卷跟她一樣,也是個喜歡獨處的人嗎?也不對,蛋卷的朋友那麼多,她就沒什麼朋友。也不算沒有,以前有金銀,現在有其他人了。但怎麼說,好似她只跟金銀的感情最好,跟其他人,都有些隔閡的樣子。
沈茹:【我也想一個人呆着,但是不可能。過年最忙了,除夕要聚餐,年初一年初二年初三,幾個家的人在一起……全都批鬥我一個人。】
蛋卷:【批鬥?】
沈茹無奈的笑了笑:【哈哈,開個玩笑而已,我沒那麼重要,不至於所有人時刻都只盯着我。你呢?你今年不必陪家人嗎?】
蛋卷:【我……還在R市,手頭上好幾個項目,雖然過年該休假,但正好能借着這個機會,跟客戶打好關係,就不打算回去了。】
生意上的事情,沈茹也不懂,只是好奇的問:【上次你們不是說還沒畢業嗎?你這麼快,就自己做生意?】
蛋卷:【嗯,自己做生意,主要是想證明給我爸爸看,我能行。】
沈茹摩挲着手機,感覺蛋卷跟他爸爸的關係,似乎不太好。她想安慰兩句,最終也只是說:【我也想證明給我爸爸看,但我沒什麼用,連考試,也是第一次能全部及格。】
蛋卷許久才發過來消息:【小茹,我想跟你一起過年。】
沈茹眼皮子一跳,一起過年?這句話,怎麼有點像求婚。
蛋卷:【想跟你一起,只有我們兩個人。沒有他們,我的家人,你的家人,都沒有。我可以帶你出去玩,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沈茹笑起來:【說什麼傻話?人怎麼可能離得開家人呢?】
蛋卷:【是啊,人怎麼可能離得開家人呢?】
話題就在這裡終止了,沈茹有些悵然,這樣的話題太過沉重,但他們彼此的悲歡並不相通,也並不能理解對方的痛苦。